第79章 又爽到了哥
第079章 又爽到了哥
陰涼冷風即将被隔絕在外的一瞬間, 一只蒼白的手迅速抓住了門沿。
“嘎吱——”
對抗的力度把門重新撬開,并推開一個縫隙。
喬諒抓住門,戶外的感應燈熄滅又再度“啪”地亮起, 映照着他略顯單薄的側臉。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摘掉墨鏡口罩扔到一邊,把垃圾桶都砸出哐當一聲響動。
濃黑利眉隐隐蹙起,呼吸中都似乎有些莫名的暴躁。
是,當然會暴躁, 也會不耐。
如果不是某個現在潛藏在房間裏的不速之客的存在, 喬諒現在還有更多時間來和邵修友周旋。
但現在,他只能冷着臉認真說。
“我真的覺得我們今晚不要呆在一起。”
他輕聲道, “我們需要獨處的空間。你需要好好想想這段關系還有沒有延續下去的必要, 我也是。”
邵修友手指攥緊強撐着:“我不覺得有什麽需要思考的, 我們不是一直都很合——”
“喵。”
邵修友話音一頓, 看到小醜甩了兩下尾巴, 從桌子上跳下來, 尾巴卷在喬諒的小腿, 繞在他腿邊走。
喬諒低頭看了貓一眼, 保持僵持的姿态也微微松動。
他皺起眉毛, 一張臉上表情并不怎麽好看。
一眼看出這個性格很野的小蠢東西,又在對外面的世界蠢蠢欲動, 濕潤的粉鼻子都在嗅着室外的空氣。
“砰——!”
喬諒手一動。
門再一次被關上。喬諒低頭把小醜提到面前來,修長白皙的手指陷進絨毛裏,面無表情地注視它,“你想去哪裏?嗯?”
小醜濕潤眼睛盯着他,甩着尾巴, 胡須動了動,“喵。”
喬諒和它對視兩秒, 就開始不耐,他不耐地啧了聲,松手讓它下去。
轉頭擡眸,看向如同一只老實大型犬一般,站在玄關地毯上不敢有分毫靠近的邵修友。
那雙茶色的眼睛也在溫和濕潤地看着他。
喬諒蹙眉,視線路過已經被關上的門,他放棄道:“……進來。”
喬諒不是傻子,他很清楚,邵修友想關門的意思是想留下。
但是今晚不能讓他留下。
邵修友眼裏重新亮起希望的光,他溫和地點頭微笑:“好!寶寶。”
小醜轉着彎,似乎有意把喬諒引去什麽地方。他一路走在外側,擋着喬諒,一邊走,一邊時不時地擡起頭看他,并喵喵叫。
喬諒路過客廳的茶幾,順着小醜的指引,一眼就看到放在桌面的一雙帶着徽記的手套。
他腳步急促中驀地一頓,皺眉眯眼,迅速把手套拾起,“砰”的一聲扔進垃圾桶裏。
同時低聲說:“既然你不願意回去思考,那我只能現在就說了——我很抱歉,對邵樂感到抱歉,對你也這麽覺得。既然現在你什麽都知道了,那我們也就到此為止吧。”
邵修友剛揚起的微笑頓住,“我說過了,你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
喬諒:“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真的這麽覺得嗎?”
他轉過頭,直直看向邵修友,“你晚來一步,我和邵樂就會真的會親上的,你知道嗎。”
客廳一旁有一條走廊通向喬諒的卧室和書房,小醜已經蹲下身不再動彈,喬諒餘光能輕易看到沒開燈漸漸暗淡的盡頭,那扇關掉的門。
邵修友輕聲說:“我認為你會拒絕他的。”
喬諒道:“我為什麽要拒絕他?Rain,你明明清楚,我很喜歡他。”
邵修友當然很清楚。
他和喬諒在現實生活中交集的來源,就是喬諒說他和邵樂分手喝了很多酒,邵修友擔憂之下想去見他——但被拒絕。
喬諒那時候說他會和邵修友保持界限。
但是說起來命運也是荒誕,邵修友想,現在他們之間早就沒有界限可言了。
如果喬諒知道他在想什麽會忍不住發笑的。
因為所謂的界限,是喬諒親自引導打破的,從一開始就是。
喬諒的話音低沉,“我做不到的,Rain。今天做不到,就已經很可怕了。起碼被你發現,沒有更可怕的後果釀成。但倘若之後我也拒絕不了呢?”
邵修友呼吸急促,他不想聽喬諒在稱呼這個他感到無比榮幸和幸運的稱呼的時候,同時在闡述他對另一個人的深情。
他道:“我相信你,寶寶。”
喬諒笑了聲,“好無力的一句話。”
邵修友被他冷漠的笑音刺痛到,擡起頭看向他,卻見喬諒的臉上并無半點笑意的影子,輪廓被光線雕刻極深,靠近。腳步聲落地的聲音應合着心跳。
喬諒的手抓住他的衣領子,眼眸淡漠,用力把他往沙發上一推。
喬諒道:“你相信我嗎?可連我都很難相信自己。”
邵修友往沙發上一撞,狼狽地想要起身,又被喬諒按着肩膀坐下。
喬諒居高臨下俯視他,睫毛長而直,掃下一片濃重陰霾落入他幽邃的眼中。“今天拒絕不了他的吻,明天就拒絕不了他的牽手擁抱,也許更過分的要求我也會應允。你知道嗎Rain,他穿着你的衣服噴着你的香水,我的确有一瞬間的混淆。而這混淆帶給我的感覺卻是……那麽就這樣吧。就當做是你,就當做我真的分不清,那麽罪責就會轉移,我的罪惡感是不是也會少一點?”
邵修友不再動彈,放松身體胸口起伏。他仰視喬諒,感覺到呼嘯的狂風帶着火辣的痛意,讓他感到鑽心的痛苦。
怎麽會這麽難受呢。
他竟覺得茫然,茫然中又覺得幸福。
“很高興你願意對我剖析自己,雖然我認為這對你來說太過殘忍。寶寶,但這代表我們之間至少還有真誠,還有可以交流溝通的機會。我們不是一無所有,你也不是對我毫無感情的,不是嗎?”
他話音和煦平穩,有着長者的溫柔。
“既然你看着邵樂的時候,需要覺得那是我,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吻,其實這對我來說,已經……夠了。”
喬諒眉梢一挑,冷聲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嗯,我當然知道。”
邵修友嘴角掀起微笑。
風啊,好大的風,莫名其妙不知何處的風,摧折他的骨頭,痛擊他的尊嚴。
他注視着喬諒。
邵修友拍過他無數張圖片,記錄下他許多時候的張揚肆意、脆弱失落,以及某些偶然的驚豔時刻。
拿出來分享給大家的是少數。
更多的他用作私藏,在愛意難以消磨的時候,在他的思念淹沒他斯文本性的時候。
他會點開,一張張地劃過,一次次地被喬諒注視,等待那雙冰冷的眼眸降臨輕蔑的審判。
在沒有和喬諒在一起的時候,都尚且是這樣……
和喬諒在一起後,邵修友也鐘愛去看着他。看他的任何時刻的表情、任何小動作,去看以前沒有辦法看到的一些小細節。
比如原來喬諒思考的時候會喜歡轉筆,那只好看的手,轉筆很随意也很花哨。
工作的時候會戴眼鏡,是一副毫無時尚感可言的,學生氣防藍光黑框眼鏡。
聽到別人議論自己且都是好話的時候,會冷着臉揚起眉毛傲然暗爽。
越是別人都懈怠懶散的時候,越是喜歡證明自己的與衆不同。
邵修友輕笑起來。
他和喬諒之間原來已經不知不覺累積了這麽多回憶,他注視喬諒的時間,原來已經這麽久了。
他拿出自己影帝的演技,瘋狂調整自己快酸到心髒腐蝕的心情,竭力克制痛意和不甘,平心靜氣地輕聲說。
“你喜歡他,無法拒絕他,我當然可以理解,因為我是替身,這不是我們一開始就知道且商量好的事情嗎?我知道、我看到,但是又怎樣?我不覺得是你的錯,愛是很難抵抗的,寶寶,我完全可以理解你。也沒有在怪你。我不會對你生氣,真的。”
喬諒烏黑的眼眸緘默地望着他。
邵修友甚至說。
“你已經出于道德層面考慮到我的存在,你也已經在心底反省過自己,我很開心。你擁有自省的品格,也具備愛人的能力,你愛他的時候甚至都會考慮到我,我只會覺得你是一個很好的寶寶。”
就算是喬諒,也被他這一通話說得不可思議。
他算是知道了,邵修友和邵樂當真是很相似的。
區別不過在于邵樂的表達方式更加直白,更加愚蠢,而邵修友在說話的時候邏輯清晰語序穩定。
但核心思想總是這樣——“喬諒是不會有錯的。不僅沒有錯,我還要贊美他”。
他看向邵修友,搖頭笑了聲,“你——”
邵修友前傾身體,握着喬諒的手把他拉進,輕輕地放在自己的臉上。
手背的傷口在腎上腺素飙升的情況下,已經不能讓他感覺到痛意。
但注意到這刺眼的紅色時,邵修友還是回想起,自己和邵樂是怎麽在陰暗無人關注的角落,抛棄兄弟的身份和身為紳士的品格,大打出手的。
真狼狽。
他低眸,茶色的眼珠在睫毛遮掩下晦澀不清。
“所以,沒關系。”青年幹燥發燙的嘴唇往喬諒的手指和手心上吻,輕柔道,“這次沒關系,下次別讓我看到就好。就算讓我看到了也沒關系,都沒關系。”
說這話的時候邵修友并不甘心。心如刀絞,雙重的罪責降臨在他的身上。
但是邵修友真的不想分手。
就算喬諒和他分手,和邵樂在一起,邵修友也不敢保證自己還能是個正人君子。
他今天罵邵樂的話,也許明天就會回報到他自己的身上。
喬諒兩手捧住他的臉。
輪廓硬朗的溫雅青年遲鈍擡頭。
鞋尖碰到鞋尖,呼吸碰到呼吸。
喬諒低頭,額頭和他相抵:“你不需要對我有優待,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我現在說分手——”
邵修友的手滾燙地捂住他的手背,像是被驀地刺痛到,喉結滾動着,呼吸急促保持略顯僵硬的微笑。
“別說……求求你。拜托。我……”
他甚至語無倫次。
喬諒沉默地看着他,發絲垂落遮掩眉弓,強光之下他的眼窩依然幽暗平靜。
就這樣,平靜無比地,看着旁人對他的愛意,濃厚到連分手兩個字都聽不得。
他只短暫停滞一瞬間,然後繼續輕道,“只是我覺得不能一錯再錯。而你不需要為我的過錯粉飾太平,這樣真的會很累,而我不值得,我就是這樣虛僞的爛人。”
邵修友:“你不是。”
喬諒是一個很好的寶寶,沒有缺點的寶寶,光芒萬丈亮晶晶的寶寶。
邵修友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兩手捧住喬諒的手背,不斷地偏過頭輕吻他的手心。
喬諒無情地注視他,發絲下的雙眼冰冷淡泊,對比他對別人的态度,依然少了兩分的刻薄。
他認真且耐心,繼續道:“你知道你現在應該做什麽嗎?”
小醜蹲在茶幾上,安靜地看着他們。
風從窗戶裏往裏吹,加裝的護欄外是豪華的夜景,星星點點的亮光在地面編織了更璀璨的星網。
現在邵樂在做什麽?
邵修友忽然毫無道理地想到。
“知道,”邵修友輕笑,輕聲說,“寶寶,我應該安慰你,告訴你前一段感情并非不可替代。”
他的腦子有些渾噩的昏沉,擡眼看着喬諒。
急促的喘息,一種從未有過的酸脹感。
在喬諒微冷的粗糙指腹輕輕蹭過他臉頰的時候,幾乎達到頂點。
邵修友眼皮抖了下。
距離太近了,除了香凜凜的霧氣他什麽都感受不到。喬諒的臉孔放大,他只能看清他下眼睑的長長睫毛,以及像悲傷墜落的一滴眼淚。
喬諒輕聲對他說,“不是的。”
太冷淡了,這個人。只有撫摸他臉頰的手,好像才吝啬流露出一點冷酷的高高在上的溫情。
“你應該到網上曝光。告訴所有人我和你的戀愛根本從頭到尾是一場騙局,讓我聲名狼藉受人唾罵。”
他又說。
“你有很大的名氣,也有不俗的背景,将我置于死地只是很簡單的事情而已。而我随你處置,因為做錯事要償還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邵修友無法想象喬諒過這樣的生活,他瞳孔收縮輕抖了下,“我不可能——”
喬諒的手指挪動到他的嘴唇上。
沉寂的風從犄角旮旯透進來。
喬諒似有似無地笑了下,低垂的烏黑眼眸在光線下完全沉澱,看不出半點亮意。是濃墨,是深潭,是無終的淵底。
他輕聲道,“那就好。”
邵修友的視線集中在喬諒臉上模糊不清的微弱笑意,全部感官被唇上的重量和涼意吸引,腦子都快轉不動,只是徒勞地保持溫和微笑,茫然道:“什麽?”
額頭輕抵的重量移開。
青年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邵修友,這個戀愛中昏了頭的青年。本來有自己的事業,也有不錯的頭腦。
但現在甚至都沒能察覺到,喬諒說的話,在一步步引導,是為了确認邵修友還會不會在分手之後,做出不利喬諒的行為。
像喬諒這樣的純種利益型怪物,面對真心、面對他人的痛苦,第一反應也依然是算計,是估量會對自己造成的影響。
青年冰冷的手扶住他的臉頰。
“好笨。”喬諒垂眸,啧了聲,平靜地審判。
可憐的粉絲,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在一起就是喬諒單方面的勾.引算計。
喬諒甚至在想,要不要告訴他呢?
他總是一個很壞的超級大壞蛋,在和別人分手的時候熱衷于把自己的罪行揭開,讓別人看個一清二楚,讓對方清楚自己付出真心的是一個怎樣的爛人壞蛋,再饒有興致地觀察他們破碎失望的神情。
但是這樣對Rain還是太殘忍了是不是?
喬諒對粉絲一向保留優待。
喬諒看着眼前的青年,俊朗的臉孔,溫柔的神情。
“……”
他眯了下眼睛。
他們的鼻梁輕輕碰撞,喬諒垂落的黑色發絲掃在邵修友的臉上。
緊跟着,是呼吸聲。靠近。熱度,也在靠近。
不完整的吻,隔着一根手指落在唇上。
邵修友心髒被驟然抓起,胸腔裂開的巨大間隙也在轉瞬被填滿。
他屏住呼吸,伸手圈住喬諒的腰部把他壓得更緊。
手指用力,指骨上的傷口都裂開,血液模糊地滲透出來。
“去卧室。”喬諒不想在小醜面前做這種髒兮兮的事情。
他面無表情,且言簡意赅地道,“Rain,我需要告訴你的是……今晚可能是我們之間的最後一次。”
他說完輕笑了聲,“當然,你要是有本事讓我再留下你一次,也可以試一試。”
邵修友眼前已經有些模糊了。
熱意沖昏他的頭腦,而他甚至分不清是自己說的那一句話取悅到了喬諒,讓喬諒忽然改變了自己的決定。
他走向卧室的時候都飄飄然地幸福,視線落在喬諒卧室外近鄰着的那件書房。
這間屋子被黑暗籠罩。
邵修友出于莫名的情緒多看了一眼。
他記得,之前中秋節來到這裏的那一次,這扇門也是緊閉着的。
……
邵修友離開之後,喬諒才撐起身子,站起身去到書房。
書房沒有人。
但書房的書櫃對面就是喬諒樂器房的小門,隔音很好,呆在裏面什麽都不會聽到。
喬諒推開門的時候,黑卷發的青年正仰頭靠在牆面發呆,保持這一個姿勢已經不知道多久。
隔音棉墊着他的頭,青年穿着一件黑色的風衣,裏面是一套黑色挺括的襯衫,胸口和衣領處印着徽章。
聽見動靜,他轉過頭。
喬諒的睡衣松垮穿在身上,頭發還有些濕潤。
深邃輪廓在光線下有些不屑僞裝的陰暗感,就這樣靠在門口靜靜看他,發尖和睫毛往下滴水,淚痣陰冷。
喬容道:“結束了?”
喬諒垂眼,嗤笑了聲。
喬容道:“好累。”
喬諒把剛從垃圾桶裏撿來的手套砸在喬容的胸口,“你在累什麽,莫名其妙。”
喬容茫然地低頭接住手套,然後轉過頭看他,眯起眼睛,視線帶着一點溫厚的重量逡巡,然後輕笑。
“這個,很難說呢,也許是工作太繁忙了,也可能是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