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又探病了哥
第068章 又探病了哥
一樓四處是噪音和散落的紙牌, 香槟杯子四處擺放,切過的奶油蛋糕散發略甜膩的香味。
注意到喬諒下樓後,這些在自己的圈子領域很受恭維的闊少們陸續擡頭, 不乏熱情的招呼聲。
邵樂好像多慮了。
是他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對喬諒和邵修友的關系充滿懷疑,才會想太多。
但其實,大多數人覺得喬諒消失這麽久, 應該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沒有人會覺得他會在這段時間和邵修友做什麽。
喬諒的表情淡泊。
清絕孤高的臉天生就是矜持的料子。眉目深黑淚痣泛冷, 講話也是不怎麽愛搭理人的那種頹靡韻味。
無論發生了什麽,只要喬諒的表情夠平淡夠正經, 給他找到理由總是很輕松的事情。
畢竟喬諒有這樣高潔無暇的一張臉。
禮貌有餘, 距離感十足。
不止會在尋常圈子裏是發光體, 在上流圈子也很受關注。
惡劣的人喜歡磨碎清高的骨頭, 好心的人也因為他的堅韌不拔而多給兩分注視。簡而言之, 就是好人壞蛋都會忍不住盯着看的類型。
“寶寶。”邵修友起身看向他, 并沒問他去了哪裏。
喬諒掃了一眼客廳擺放的古董鐘表, 道:“時間差不多, 我該回去了。”
Advertisement
邵修友拿起外套:“那我叫司機一起送你。”
喬諒:“不用, 你送我到門口就好。”
邵修友正在熱戀期。每天和喬諒的相處都很嫌不夠。尤其是今天又狠狠幸福了一把,狐疑、忐忑和飽脹的安全感對沖着, 都默默地催促他去和喬諒走得再近些。
但被拒絕,邵修友沒有硬要跟上去。
喬諒是很有主見的人,拒絕一次的時候就已經表明了态度,并不是欲拒還迎的意思。
“好吧。”他有些遺憾。
光線明亮。
邵樂盯着他們看,胳膊挂在樓梯扶手上, 尾指還戴着喬諒分手的時候送他的那枚戒指。
邵修友察覺到視線,擡頭看去。
邵樂的視線卻越過二哥, 聚焦在喬諒的臉上。
“這麽早就走了?”少年碎短金發下的眼珠目不轉睛盯着喬諒,笑起來,虎牙藏在唇邊露出一點,“我還以為二哥會勸你留在這邊住一個晚上。”
喬諒回答,“我一般不在外留宿。”
小醜沒有分離焦慮。
但是太久見不到喬諒的話,狀态總是會比平時抑郁一些。
“好吧。”
邵樂彎着眼睛,當着二哥的面,視線隐晦地黏在喬諒的臉上,輕聲和自己前不久才在角落擁抱和親吻過的人道別。
“再見。下次再來玩。”
他頓了下,低聲補充上那個稱謂,“……嫂子。”
又過了兩秒,視線才從喬諒的身上錯開,和旁觀的邵修友對視。
兩雙相似的眼睛來自基因的饋贈。他們仿佛在某一瞬間有了某種默契,這種默契讓他們不約而同地沉默。
邵樂想,嫂子就算有點喜歡邵修友,也不見得完全不喜歡他。
邵修友也在思考。
邵樂到底是不是喬諒口中難忘的前男友。
他又到底是不是邵樂的替身……?
無人感覺到他們隐晦的、一閃而逝的短暫交鋒,因為邵樂很快打破沉默,趴在欄杆上對他笑着點頭。
看在喬諒和邵修友兩情相悅的份上,邵樂很清楚自己不應該再對喬諒有什麽妄想的。
他真的不是會插足別人感情的人。
但是……
喬諒站在邵修友的身邊看他,對邵修友招手。
他的二哥,就這麽在衆目睽睽之下,毫無不适和反抗意味地,順從地跟上去。
“……”
邵樂的手指摸到口袋裏,那顆糖還安靜地呆在那裏。
棱角分明的糖紙在指腹的蹭弄下沙沙作響。
……嫂子……
他在心裏掂量這個詞。
在那個陰暗房間,喬諒欲言又止的話到底是什麽。
是什麽讓他和邵修友在一起的?
而且。
邵樂目送邵修友的背影徹底離開,才拿出來那顆糖,來來回回地摸。淺色眼珠低垂,醉醺醺的味道還在萦繞。
也許是真的有點喝醉。
邵樂有點忘了道德感這三個字怎麽寫。
他游蕩到一樓坐下,身邊的人在議論着。
“修友哥好像真的很喜歡他男朋友啊……”
“靠,那動作和逗狗一樣,他就這麽跟上去了?!”
邵樂随口說:“人家情侶之間的事情你們少管。”
然後就不再理會,仰頭靠在沙發上,把那顆糖擡起對着光看。
彩色的糖果被他的大手捏着,襯得很小一顆。
糖紙在光線下稍稍晃動,就有折射的不同光彩。
邵樂看着看着,就想起喬諒那時候拉住他手的溫度。他沉默着,連手背都發燙,機械般眨動眼睛。
就想着……
第三者的确是惡心的。
受過正當教育懂得公序良俗的人怎麽可能去做第三者。
但是話又說回來。
一段感情如果真的堅不可摧,怎麽會被第三者摧毀呢?
邵樂和喬諒談戀愛的時候,遇到了很多煩心事。但他們最後分手,也不是因為小三太多啊。
*
喬諒找到空閑時間,去醫院看望沉陽。
他并不怎麽喜歡醫院,這裏的味道沉悶忙碌,總像洋溢絕望的氣息。當然大多數時候,真的絕望的人根本不會選擇來到醫院。
私立醫院的氛圍稍有不同。
為頂級富豪服務的地方,從入門開始的裝修和服務就無異于一個豪華酒店。
喬諒被人迎接到前臺,提交了自己的預約通過消息。
然後就被另一人引着走向電梯。
坐在裏面的電梯員對他颔首,幫他按了樓層。喬諒一路上行,到達之後離開,門外還有人在等待。
這一路喬諒覺得,自己哪怕說不想走路,也會有人會來把他擡上去。
也不錯。
可能提供了不少就業崗位。
喬諒面無表情地跟着面前的人往裏走,隔着很遠就看到病房外的保镖。兩手架在背後,站得挺拔,一左一右。
他們檢查了喬諒的預約信息,對他颔首,抽出腰後的金屬探測儀在喬諒身上掃描。
一個說:“喬先生,失敬。”
另一個說:“請進。”
然後把喬諒放進去。
喬諒:“……”
這居然是沉陽有的待遇。
他怎麽配啊。
喬諒真的看不得這種完全比不上他一點的人,過着比他更好的生活。
病房寬闊。
沉陽穿着條紋的病號服盤腿坐在床上看他,揶揄般地說:“怎麽樣,這一路,有沒有一種在拍特工電影的感覺?”
他咧着嘴,紅發在風裏被吹動着,原本滿耳朵的耳釘耳鏈現在只剩寥寥幾枚。
他笑起來,“有錢的感覺真的很稀奇。”
喬諒:“無聊。”
他無法形容看到沉陽那瞬間的感覺。
好像是潛入銀行的盜賊,經過了數道關卡,結果發現最終被多重高科技密碼保護的只是一頭蠢豬。
窗外的光線落入室內,外面還有一個陽臺,植被在風中舒展。
沉陽抱着手臂後仰靠着,拍拍自己的大床,“來坐來坐。喬大少爺,你真了不起,來探病都是空手。”
喬諒沒打算在沉陽這裏耽誤多少時間,抱着胳膊上下打量沉陽,刻薄道:“看起來也沒死。那我走了。”
沉陽急忙叫停,“你不和我聊聊天嗎?你甚至都不問問我術後感覺怎麽樣?”
喬諒不耐地側眸瞥他。
光線是有些溫暖的,可他的眼神冷淡刺骨。漆黑得像一口古井深潭。
“死不了不就行了。”他平靜,“窮人不就是這麽命賤。又賤又硬。”
沉陽撐着臉看他,黑色的眼睛在光下透出褐色的光澤。
喬諒确實是會說這種話的人。
在沉陽的理解裏,他好像一直都看不起鬼神也看不起命運,甚至連生命時間都蔑視,是沒什麽同理心但裝得很像個正常人的人。
高中的時候,班級裏有些調皮搗蛋的男生,會趁着課間跑到講臺去放恐怖片,故意吓唬班裏的女生。
那種時候光線一般都很暗。
窗簾被拉得很死,大多數人都是又怕又好奇,手捂着眼睛又從縫隙偷看,在劇情高潮的時候班級裏一片尖叫。
沉陽都不例外,但喬諒不是。
喬諒很刻苦,按理說應該在別人看電影的時候努力學習彎道超車。但他立給大家的人設就是不學習也能考得好,所以理所當然地融入大衆,和大家一起看恐怖片。
那張漂亮側臉仍帶青澀感,在那時候就已經非常鶴立雞群。藍白普通款校服穿在他身上都很好看。
校園表白牆,十張路拍九個求喬諒的聯系方式。
還有一個是說自己被喬諒表白,但是感覺喬諒也就那樣、他拒絕了,以此故意找罵。
那個從小愛招罵的就是沉陽。
沉陽托腮看他。一片漆黑中,同學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後排的男同學埋頭打游戲,臉上一片熒光。
喬諒被白淨側臉和挺拔鼻梁在閃爍光線下勾勒出點輪廓,簡直是偶爾一眼過去都能被帥到失語。
哪怕被厭惡地看一眼也會覺得是賺到了。
畢竟這人的情緒真的很少。
沉陽:“……你不怕?真的假的?”
喬諒吝啬地分開注意力看向他,漂亮的眼睛憂郁的淚痣,微擡的下颌高高在上。
他說,“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有本事今晚就來索我的命。”
前面的女生緊張兮兮地說:“這個話你可不能亂說!”
“對呀對呀,萬一一語成谶…”
沉陽看看無動于衷,瞳孔清亮映照熒幕的喬諒。
屏幕上剛好放到驚悚一幕,慘不忍睹的臉往屏幕上突,連沉陽都看得頭皮一抖,喬諒眼裏卻沒有什麽多餘情緒。
真不怕嗎?
還是裝的。
沉陽知道喬諒很會裝。
他明明學得很刻苦還裝輕松,明明家境不好還裝闊綽,明明被捧着很得意還裝被打擾了不耐煩,基于他對喬諒的了解,喬諒的确可能怕也裝不怕。
他想着,當晚就偷溜去喬諒家裏做實驗。
——結論是喬諒真的不怕,完全沒有被吓到。
不止如此。
沉陽:“呃??”
他的頭發被抓住了!
喬諒面無表情,拽着他的頭發把他壓到沙發上,冰冷的手貼着沙發墊擠進縫隙,把他的臉掐着轉過來。
居高臨下,騎在他的身上,看着他。
單手撥掉了記號筆的蓋子。
那天之後,沉陽頂着擦不掉的痕跡被人笑了一周。
……
窗簾動蕩着,沉陽感覺臉頰有些癢,下意識摸了一下。把枯糙的紅黑頭發晃到一邊去。
喬諒投向窗外的視線也挪回到沉陽的身上。
沉陽精氣神的确還不錯。這場手術好像并沒有給他帶來什麽太大影響。
他目光如同靜谧儀器,重新審視和評估沉陽的價值。正準備說什麽,就聽到一旁的病房門傳來兩聲“嘀嘀”的響動。
門被打開。
他轉頭去看。
穿着黑色風衣的青年從遠處走近。
他在打電話,臉上始終帶着善解人意的微笑。話音不疾不徐,聲音低沉醇厚,似乎是情緒穩定又內斂的人。
喬諒靠在牆壁上,微眯了下眼。
薄言恰好擡頭,腳步一頓。
在他的耳機裏,江柏川的聲音還在笑眯眯地叫嚣:“讓你不好過我就好過多了。”
俊雅青年眼也不眨地望着喬諒,同時笑了聲,“……也沒有很不好過吧?”
随後挂斷電話,身寬腿長地站定。
棕咖色微卷的頭發随風晃動,俊朗的臉上挂着紳士般合襯的微笑。黑風衣很氣派,一雙溫柔如蛇的眼注視喬諒,上下逡巡。
像是在叢林地面緩慢爬行的巨蟒,速度給人觊觎垂涎與溫柔混淆的錯覺。
“你來了。”
薄言好像見到了老朋友,彎着眼睛喟嘆一聲。
嘴角笑意略大了些,話音低緩,“我很想你,小喬。”
以他平時微笑的弧度,是看不清口腔和舌頭的。
但喬諒看到了。
他舌心一閃而過的亮光,是舌釘。
薄言有意讓他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