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又傲上了哥
第027章 又傲上了哥
被甩開手之後, 江幟雍冷峻的臉上有一瞬間怔愣。
很快,男性深刻的眉骨微動,擠出些竭力克制的懊惱和煩躁, 他低沉着聲音道:“抱歉,是我失禮了。”
喬諒冷眼看他。
江幟雍把手裏的紙巾遞給喬諒,“喬先生,請你自己先處理一下。稍後我會讓我的助理去幫你新買一套衣服。”
喬諒接過紙巾擦手, 又有些煩躁厭倦地在被弄髒的衣角上用力按了幾下, 轉身離開,“不用了。”
江幟雍:“讓邵樂知道我也不好辦。”
喬諒腳步一頓, 掃了他一眼。
“每次我們見面好像都有莫名的矛盾, 其實我很想和你好好相處。就像上次我說的那樣。”
江幟雍和喬諒之間, 明面上唯一的關聯是邵樂。
他感到一種扭曲的怪異的不适感, 仿佛只有提到邵樂的名字, 喬諒才會稍作駐足。
憑什麽。
邵樂比他好在哪裏?
江幟雍喉結滾動, 冷峻的臉上有些無奈, 玻璃珠似的眼睛看着他。
“我和邵樂認識十年了, 是非常好的關系。你既然是邵樂的男朋友, 也就是我的朋友。”
現在再回憶起江幟雍第一次見面對他毒舌兇冷的樣子,對比現在的模樣, 已經有了很大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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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稀奇。
原來輕慢又高傲的人也是可以正常的。
但入場券是他們的“認可”,而不是人與人之間的基本尊重。
喬諒其實不太懂江幟雍對他突如其來的好感來自哪裏。
他的目光平靜,在江幟雍的臉上掃了一圈。
江幟雍倒是覺得這是喬諒一次用這樣認真的眼神看他,他也稍稍認真起來,一張俊臉越發端莊。
“我們相處得更好些, 應該也是邵樂樂于看到的情況。”
邵樂,邵樂, 全都是邵樂。
他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甚至需要提前做好心理準備,竭力控制自己的語氣。
喬諒擰着眉。
江幟雍禮貌含蓄地低了下頭,邀請他重新坐下。
喬諒轉身走過去,他冷厲眉眼就輕輕動一下,似乎有某種隐約的勝利感浮現,嘴角也勾起。但很快,這笑意就消散了,甚至嘴角輕微地痙攣了下。
随後江幟雍給助理打了個簡短的電話,又吩咐店內的員工來打掃處理。
喬諒坐在軟皮沙發上,窗外的陽光灑在晃動的綠植中,而綠植的影子影影綽綽落在喬諒的側臉。
他問:“江先生能和邵樂做朋友,家裏的環境應該也不一般吧?”
江幟雍面容微微冷了下。
喬諒觀察到他細微的表情,譏诮地想,也許他這一秒裏腦子裏在想,喬諒這樣清高的人還是問到了這個。
不然他的臉上怎麽會這樣微微失望的表情呢?
要人清高,可若是這個清高的人沒有錢,他會看不起他;有錢,又會被譏諷錢的來路和熾盛的野心。
對于這些天生就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一部分人來說,他們投注在喬諒身上的溫柔,都來源于居高臨下的憐惜。
喬諒要貧窮又有骨氣,堅韌又不屈。同時最好保持純潔,還在堅硬外殼下留下若有若無的脆弱感。
這個人設在上層階級百試百靈。
因為多的是人喜歡摧折傲骨,看清高的人堕落。
他們就等待着那一刻,像貪食的野獸,猙獰的惡鬼。明明已經在嗤嗤喘氣、涎水直流,還要故作憐憫和失望。
比如他的室友。
喬諒向來很清楚,說到底,他們的愛是滿足他們的自我幻想。
富人不缺撲上來的愛,他們只缺少樂子。
所以他對這些好感和愛意,都保持冷蔑不屑的态度。
江幟雍臉上的這種失望很快就有所緩和。
服務生已經送上了新的咖啡,江幟雍拿茶匙攪動,低頭,鼻骨挺拔。
“這家咖啡廳有些歷史底蘊,算還不錯,但是我還是不喜歡咖啡。盡管它最開始在貴族中盛行,但一旦流入大衆被普及,往往就讓人失去一部分欲望。”
喬諒沒有附和。
因為他就是被普及的大衆之一,在六年前步入首都之前,喬諒只喝過速溶咖啡。
雖然喬諒很裝。
但是他這樣自私自我的人,在別人在他面前裝的時候,也會冷蔑地嗤笑:裝什麽裝。
江幟雍也不在意,他沒有擡頭,自然看不到喬諒黑眸中些微流露的厭煩。
他慢條斯理又無不矜持傲氣地回答喬諒之前的問題,“江家是一個大家族,我的父母都從事法院工作。”
法院。
雖然這麽說很抱歉,但是對于一部分富人掌控的法律機關,喬諒保持看地獄笑話的态度。
江幟雍又說:“而這并不代表我們就沒有自己的家族企業,只是父母有自己的更崇高的理想。”
喬諒又想,有錢人好像都這樣,錢權名利都要之外,還要歌頌自己的情懷。
江幟雍:“或許你知道我的表兄,他是宸川集團的董事。”
一邊覺得喬諒問得太多,破壞了他心裏那種清高自強小白花的人設,一邊又不斷地在自己的家族權利上累加砝碼。
但喬諒始終面無表情,說:“我知道,他曾經是我的室友。”
江幟雍不意外。
在livehouse再遇喬諒之後,他稍微查了一下喬諒的履歷和關系。否則他怎麽能真正确定他和他的初戀是同一個人呢?
當然,在此刻,江幟雍還是貢獻了一下他拙劣的演技:“你的——室友?”
江柏川是極機敏的人,江幟雍記得他當年是豪門圈子裏少數的高學歷、沒有留學鍍金的幾個人之一。
考的大學是A大,進校就和學閥結交拓展人脈。
能和江柏川做室友,至少證明喬諒的學習能力不差,也是個佼佼者。
喬諒臉上晃動的綠植影子不斷吸引人的注意。
他表情平靜,清隽疏朗的眉眼有些落拓的冷意,淚痣長得位置剛剛好。哪怕不想去和他對視,都會被淚痣牽引視線,而後不自覺對上他寒潭般的眼睛。
江幟雍喉結微微滾了下。
喬諒的目光有一種極度冷靜的剖析感,仿佛他的卑劣心思都無所遁形。
他有些難堪,又有些懊惱的怒意。
但很快,對視因為時間的延長,漸漸又演變出零星一點別的意味。
江幟雍心髒仿佛有了清晰的滴水音,手指在咖啡杯上微微緊了下,才聽到喬諒輕聲說,“你之前不是在很好奇嗎?誰會在合約上幫我。”
江幟雍心裏明明知道那個答案。
是NJ唱片公司的高管。
但聽到喬諒這樣問,他的律師本能讓他選擇順着喬諒的話說下去,“表哥?”
喬諒搖頭,輕飄飄地否定,并擡起頭,“是你表哥的朋友。”
高管……和江柏川是朋友嗎?
江幟雍的眉毛揚起了下,頭腦運轉思考着。
在他的印象中,薄言和江柏川關系平平,但近些年可以說是越來越惡劣。
江幟雍難得有些好奇,他正想說話,卻見助理匆匆地跑進來。站在門口張望了下,就又匆匆跑到江幟雍面前,把手裏的袋子遞給他。
江幟雍被打斷有些不快,但在喬諒面前,仍是道:“辛苦了。”
助理颔首,又急匆匆離開。
江幟雍一點也不好相處。
他為人相當尖酸傲氣,在他看來,他不好過的時候,必須有人重複他的遭遇,才能平息他的怒氣。
還好錢多,能忍。
他剛剛一眼看到江幟雍隐藏不滿的那種表情,連拍馬屁的心思都沒了。
江幟雍把袋子推給喬諒,禮貌道,“容我再次致歉,請換一下吧。”
喬諒接過。
手指無意間蹭到江幟雍的手背,他立刻蹙眉縮了下手指,道謝,然後拎着袋子走去衛生間。
江幟雍低頭看手,眉毛皺得很深。
那一點微弱的力度好像永久镌刻在上面似的,像有螞蟻時時在爬。
用手用力抹一下也許能消解許多。
可江幟雍猶豫了下,只是把手搭在冰冷的桌面。
他脾氣不好,自然不擅長等待。才剛過一會兒,就在想喬諒怎麽還不出來,需不需要他進去幫忙。
但礙于朋友的男友的這層身份,江幟雍又按捺住了這種沖動。
只是心裏的煩躁一點也不少,但慢慢的,這些又轉變成一種焦慮。
表哥那個人很惡劣,喬諒當初和他做室友,應該受了不少委屈。
薄言倒是儒雅些的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能和表哥玩得好的人,能是什麽好貨色麽?
他有能力幫喬諒簽約,卻故意沒有給喬諒留後路。
從一開始,薄言想告訴喬諒的也許就是……要被他掌控,才有出路。
眼看喬諒合約到期,說不定還會再喬諒和帆盛的官司上故意添加阻力。
他思考着,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立場偏向,甚至完全忽視律師追求事實和真相的本能。
不多時,喬諒整理着袖口走出來。
貴價的衣服在江幟雍口中只是用來救急将就,但大牌的版型确實比喬諒的廉價T恤好太多,愈發襯得喬諒挺拔清瘦,肩寬腰直。
看到喬諒穿着他買來的衣服,朝他走過來,江幟雍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手按在桌邊的棱角上,攥緊,些微的鈍痛一下下蹭着筋。
喬諒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把桌面的口罩拿起戴上,眉弓的影子填入眼窩,深邃又淩厲。
“抱歉,後面完全在閑聊。時間不多了,我還有別的安排,之後再有什麽,請在微信上聯系我。”他說,“但沒想到你居然是室友的表弟。”
喬諒拿起包,修長的手指拎着包在肩上提了一下。
“說不定,我們原本可能認識得比邵樂還早,也說不定。”
喬諒聲音向來好聽,清粼粼,保持自己的立場和風度,好像從不可能和誰貼近半點。
但是矛盾的是,江幟雍隐約從他的口吻中聽出一點遺憾。
也許喬諒現在覺得他也是個不錯的人。
所以才會覺得……他們本來可以認識得更早一點。
那樣就不會有邵樂什麽事了。
江幟雍一時間感覺心髒變成了八爪的怪獸,時間和空間有了某種怪誕的擰動,他的手指更用力地抓着桌腳。
半晌,才輕輕說:“也許……我們真的比他認識得還要早。”
喬諒似乎只當一個玩笑話,輕描淡寫地颔首道別,就從他的面前離開。
咖啡館的木質門被推開,連同小巧的風鈴被撞響。
熱浪湧入室內,驀地吹散了喬諒的頭發。他的眼睛寒冽烏黑,像要将熱浪劃開一般有着尖銳的氣勢。
喬諒當然沒有當玩笑。
江幟雍這句話,再加上不久前,邵樂和他聊天的時候提到的那一句——
大意是,江幟雍想問他以前有沒有網戀過。
喬諒已經隐約猜到他是誰了。
*
帆盛連續發了一周的信息,催促喬諒面談。
想也不用想,是知道喬諒準備開工作室的消息,坐不住了。
喬諒在帆盛的經紀人是個中年老頭,雖說只是中年,但是一頭短茬子頭發已經有些花白。
“還記得你幾年前來這裏的時候,還是一無所有的窮學生。”男人兩手交握,兩腿交疊,話音有些拿捏起來的意味,“喬諒,你應該知道,沒有帆盛就沒有你的今天。”
喬諒看着紙杯裏自己的倒影。
真荒謬。
指望喬諒這樣擅長忘恩負義的人感恩帆盛,讓他有些想笑。
“是沒有薄言 ,就沒有我的今天。”喬諒冷靜地說。
“原來你也知道是因為薄言。”
經紀人說。
“你們分手之後。哪裏來的底氣和帆盛對抗。你信不信薄言還會下手幫我們一把?”
空調的聲音持續,空氣中的沁涼十分舒适。
喬諒:“我知道。”
如果不是薄言記仇添亂,以喬諒的能力,不至于三年半才走到今天的地位。
提到這個人,喬諒就想冷哂。
分個手這麽小心眼。
但是那怎麽辦,喬諒更小心眼。
“你們樂隊發展得好好的,何必這樣透支自己的精力?”
經紀人說。
“自己開工作室反而開始走下坡路的樂隊不是很多?比如那個藍山公路,weli,他們中有些人你也認識的。都是曾經紅極一時的大勢樂隊。現在你打電話問問他們,看他們對自己開工作室是什麽想法。”
喬諒無動于衷,手臂搭在桌上,指間把筆轉出花,冷冷清清的模樣叫人心裏有火。
但就算有火,那張俊朗到叫人眼花缭亂的臉,也依然帥得很客觀。
黑發黑眸,這種華國人刻了模子似的特征,長在喬諒的身上,就是格外清冷。
清冷也就算了,野心暗蘊的樣子又很帶勁。
公司對喬諒的規劃,一直都是在薄言安排的三年半樂手合約解除之後,轉為偶像合約。
喬諒這張臉不火多沒道理?
再去參加幾次綜藝,哪怕當個沒情商的花瓶也能狂賺。
何況偶像經紀合約的限制更多,公司分成也有所提高。
經紀人想起這茬就忍不住抖腿,隐隐有些眉飛色舞起來。可想而知,到時候給他的分成一定也比現在多。
何況,經紀人也不覺得這個改動對喬諒有多大的影響。
雖然藝人分成有所降低,但是賺得多了,他拿到的錢說不定比現在還多呢!
“你們開巡演能賺幾個錢?專輯銷量倒是不錯,但想賺錢明明有更方便的出路。”
他苦口婆心,唉聲嘆氣,表情誠摯,一副全心全意為喬諒考慮的樣子。
“何況歌唱得好,曲子寫得好,不代表你就能撐起一個工作室。有人幫着你安排這些不好嗎?我們之間是老朋友了,續約的合同上有什麽不滿意的,也可以商量嘛。”
“啪——”
喬諒手裏的筆掉到桌上,滾了兩圈。
喬諒懶眼看着,驀地擡了下眼皮。凜凜寒光就從那雙上挑的鳳眼裏刺出來。
他隐隐有些譏诮,一張俊朗清冷的臉凸顯出某種攻擊性。口吻平靜毫無情緒,道,“如果我不續約,你們打算怎麽對待我?”
經紀人臉微微垮了一下,又繼續扯開,笑眯眯的樣子像黃鼠狼,他語重心長地道,“做人可不能忘本啊,喬諒。”
喬諒意會到了。
經紀公司的老派絕技,無往不利的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