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第 104 章
一陣強有力的夜風從門窗灌入, 書房內的燭燈明明滅滅,書案上罩着風罩的燭燈被吹滅。
小厮見此忙端起旁邊的蠟燭過來,取下風罩将燈重新續燃。
剛放下風罩轉身, 又一陣強勁的夜風襲來,風罩內的蠟燭再次被吹滅。
小厮瞧了眼自家老爺的臉色,凝重得好似下了一層霜, 眼睛直直盯着熄滅的燭燈。
他心中幾分畏懼, 忙取下風罩再次續燃上, 然後将燈移到書案另一側, 距離窗口遠些,有一摞書遮擋。還未放下燭燈, 燈再次被夜風吹滅。
小厮又惱又懼, 眼瞧着老爺的目光緊盯着燭燈,臉色越來越冷,不知怎麽辦是好, 驚得手都跟着發顫。
高明進見小厮畏畏縮縮, 還要再燃燈,低低罵了句:“蠢物, 不将門窗關上, 續燃百次亦無用。”
小厮不是沒想到關窗, 只是剛剛老爺自己說想吹吹風, 他才不敢關。如今得了命令, 立即快步過去關窗。
當燭燈再次續燃, 小厮小心翼翼退出去, 順帶将書房的門也關上。
高明進盯着燭燈看片刻, 又轉而望向旁邊窗戶。
開窗吹風,風吹燭滅, 他心底自嘲冷笑一聲,他這算不算咎由自取?
拿起桌上學報,看着其上首篇文章和左下角的“科舉故事”。一篇出自思兒之手,一篇出自李幀之手。
如此文采,看來這個李幀還真是項鈞甫之子。
半晌後,他取下燈罩,将學報放在燭燈上引燃,學報從中間燒斷,扔在地上,看着兩端各自化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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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太子呈上策文。
他将策文最後落款裁剪,成為無名之策。昨日情況有變,這篇策文無論最後署誰的名,最後都會落在高明進的頭上。
整件事皇帝已了然于胸,見到策文時已沒有驚喜,反而是氣憤。
堂堂戶部侍郎,為了避禍,有良策而不進獻,欲推給後輩,其心當誅!
皇帝将策文丢在案上,打量幾眼太子,問:“你覺得此策可行?”
太子見皇帝愠怒,知曉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陛下心裏憋着怒火,回話小心翼翼,“臣細思過,此策于國于民有利,可解朝廷之困,亦可福澤萬民。”
“阻力亦重重。”皇帝言語露出幾許愁緒。
觸動天下官紳士子的利益,讓他們将腰包裏的錢糧拿出來,他們可豈會願意,實行起來必然受到阻撓和抵抗。
太子清楚這是皇帝最大的顧慮之處,陛下是一國之君,所思所慮必是多重,他不能讓陛下如他一般堅決。
他回道:“陛下教臣,為君之道,先存百姓,百姓安則國運昌。臣一直謹記于心。此策兩利,可安百姓可盈國庫。臣願跨馬執刀開此道,攻伐身毀臣不悔。”
皇帝見太子言辭神色堅定,似已開之強弓,是不管不顧想要推行此策。
他欣慰也憂心。
對于這個兒子,若只是一位親王,他身上沒有什麽可挑剔之處。但身為儲君,卻還有許多不足。幾年磨砺,成長還是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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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站在殿外階下的高明進,昨夜輾轉難眠,面色暗沉,眼底微青,一身緋色官袍在陽光下鮮亮奪目,卻掩不去身上疲憊。
他擡頭望着巍巍宮殿,心中忐忑。
昨天的事情鬧開,此事已成定局,他罪責難逃。
他深吸一口氣,讓心神穩一穩,不能慌神出亂。随着內侍邁上石階,步入大殿。
皇帝見到高明進進殿,面色平常,眼中卻難掩愠怒陰冷。
感受到皇帝威嚴逼人的目光,高明進恭恭敬敬俯身見禮。皇帝默了幾息,沒有令其平身,讓內侍将策文遞過去。
時至今日,以陛下睿智,心中明鏡一般,高明進沒有遮掩必要,此事也遮掩不過去,也不該再去遮掩。拿到自己令人所寫的策文,他不敢狡辯,認下此事。
伏首請罪。
皇帝勃然怒斥:“高明進,你膽大包天!矯言僞行,當面欺君,該斬!”
太子被一聲怒喝吓得神經緊繃,忙俯身求情:“陛下息怒。”高明進再該死也不能死。
殿內伺候的宮人也吓得紛紛俯身,大氣不敢出。
高明進惶恐地再次伏首認罪,極力辯解:“臣知此策實施千難萬難,不敢貿然進獻。本意想請書肆廣發,先觀天下人反應再做決斷。”
“膽敢狡辯!”
高明進身子伏得更低,慌張回話:“臣不敢。如今東南倭寇剛驅逐,西北尚未安定,河運海運之事争議未休。此策又必得罪天下官紳士子,引起他們強烈不滿,千攔萬阻,亦有礙朝廷其他政令實施,此非推行此策最佳時候。以致臣未有及時禀奏。”
這一套說辭冠冕堂皇,卻也是實情。
皇帝怒氣稍消。
太子不認同高明進,見皇帝不準備降罪,便質問高明進:“高侍郎所言,何為最佳之時?西北安定,河運海運之事分明時?高侍郎認為還需要多久?高侍郎身在戶部,當知國庫之緊。去歲孤南下親見百姓之疾苦,那些窮苦百姓等得了嗎?
如今東南倭賊驅逐,西北未有用兵,運河已治理疏浚,這已經是最佳之時。”
高明進做最後掙紮,回禀:“殿下可知此策實施有多艱難?”
太子聞言亦動怒,厲聲責道:“于國于民有利,何懼千難萬阻?高侍郎身為戶部堂官,遇事不知盡心只知退縮?朝廷國庫之所以緊張,孤看高侍郎你首罪。”
高明進望了眼愠怒的太子,咽下辯駁之語,“殿下既給臣安此罪名,臣領此罪。”轉向皇帝再次俯身請罪。
“你……”
太子一時氣憤之言,心中知曉朝廷國庫緊張與連年用兵和多地災害等各種緣由有關,非他高明進一人之過。這些年高明進為了充盈國庫,也确确切切提了不少方策。若非其真有才幹,也不會入仕未足十載就升到戶部侍郎位置,這麽多年穩坐。
只是此人在其位,卻不全盡其心,于己不利便畏縮躲避,還欲将其推給一個尚未入仕之人,不思忠義,這是他對此人最不能容忍之處。
皇帝冷冷地看着高明進,他所慮亦是他所慮,但這不是他欺瞞并推卸他人的理由。
皇帝沉下怒氣,問:“此策,新科狀元俞慎思是否已早知?”
高明進心提起來,早知,可能是舞弊,更是欺君。
太子的心一瞬間也跟着懸起來,他最擔心的便是此,俞慎思的确欺君,但是被高明進算計被逼無奈,尚情有可原。若論舞弊,他就沒有退路。
“陛下,臣去歲在南原省便與今科狀元相遇,他提過一句利民良策,應當就是殿試所對之策。”
皇帝沒有應聲。
皇帝問的是高明進,要聽高明進是怎麽回答。
高明進此時心終于慌了起來,思兒已經被陛下欽點狀元,若被扣上舞弊罪名,不是革除功名杖責之罪,是死罪。
如今太子開口維護思兒,他不能再去得罪太子。
他恭謹回道:“臣未與其提過。”
皇帝冷笑一聲,“如此說來,你們倒是心意相通,想到一塊兒去了。”
“是。”
皇帝取過一旁一摞折子上折疊的考卷展開,正是俞慎思殿試考卷,字跡溫潤雅致,滿篇紅圈,賞心悅目。再讀其文章精透切實,跌宕昭彰。
他看向第三題關于田地賦稅策對文章,快速掃了一遍。又重讀其他幾篇,皆非等閑文章,這個狀元當之無愧。
姑侄兩狀元,相互算計。
皇帝沉聲道:“高明進,朕給你一個将功折罪的機會,着戶部臣工商議此策,定下具體策略呈上來。”
高明進不敢再辯解,忙領旨。
“令新科狀元俞慎思到戶部一同商議。”皇帝補一句。
高明進心中微愕,忙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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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內侍進來禀報,夏閣老奉召觐見。
高明進退出大殿時,在殿前與夏閣老碰面。夏閣老隐隐猜到是因為昨日之事,皇帝召他過來也是為了此事,他倒想知曉高侍郎另一部分不被俞狀元茍同之策是何。讓高侍郎用來算計自己內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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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進走下殿階,回頭見到太子亦出大殿,駐足候着。
太子行到跟前,冷聲訓道:“高侍郎真是煞費苦心,連孤都算計。”
高明進忙施禮,“臣不敢,臣多謝殿下恕臣之罪。”策文上丘山狂客的名字裁去,顯然是想要回護他一二。
太子側睨一眼,陛下不治其欺瞞之罪,也是心中明白此策出其手,他想逃避士紳讨伐咒罵,卻也确确實實有功,今後想要推行,還需要他。
“陛下能寬恕你一次,絕不會有第二次。此策最後必定是冠你高明進之名,既如此,你還是學聰明些。身為臣子,當為國盡忠,為職盡責。”
高明進了然,陛下今日動了肝火,這事陛下是記下了。若想在陛下那裏補救,最好的方法就是将這件事主動攬過來,自己去當天下士紳的靶子。
他也沒有別的選擇,笑了下,“是,臣謹遵鈞命。”
看着太子走遠,高明進面色漸漸沉下去,轉身朝宮門外走去,面色愈沉眸子愈加冰冷,官袍中的手捏緊。
只他來當這個靶子,恐怕還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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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思醒酒後,便在宅中琢磨上表謝恩之事。恩榮宴後,新科狀元要領着諸進士上表謝恩。
這時卻得知皇帝令他去戶部與高明進一起商議新策之事。
他恨得牙癢,頓時任何謝恩字詞都寫不出來,将筆朝桌上一扔,走到旁邊小榻上躺着。
墨池去收拾紙筆,擦拭被墨水塗抹的案面,見房外無人,小聲問:“三少爺你是和高大人置氣,還是和陛下置氣?”
皇帝不可能看不出這件事是高明進在算計他,他躲晦氣都躲不及,讓他去戶部商議,送上門給人算計。
墨池又問:“三少爺,這謝恩表還寫不寫?”
他倒是不想寫,但不寫不行。俞慎思氣了片刻又爬起身來,重新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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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表謝恩後,俞慎思便不情不願去戶部當差。
同年的進士朝考還沒開始,他就被拉來每天見仇人。
出門前,全家人勸他,無論什麽事不許沖動,更不許逞口舌。官場不是書院,這一次高明進算計落空,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會罷休。他不是良善之輩,別給他留把柄。
剛踏進戶部大門,就有一名小吏迎過來,笑嘻嘻地道:“大人是俞修撰吧?侍郎大人知曉您今日上值,讓卑職過來迎候,大人已經在堂中等候。”
“豈敢勞侍郎大人大駕。”冠冕堂皇客氣一句。
俞慎思随着小吏過去,小吏熱心腸一路上和他介紹戶部衙署布置和戶部架構。
戶部尚書位置空缺兩三年了,一直是高明進這個左侍郎掌管戶部。任誰都看得出他想坐上尚書的位子。
堂中坐着的,除了高明進還有一位中年人。此人與高明進年紀相仿,但和高明進的标準身形不同,此人身材肥胖,圓滾滾的臉蛋,一對很有福氣的大耳垂,笑起來眼睛眯着,像個彌勒佛。
來之前,他将戶部主要的官員都打聽一遍,這位“彌勒佛”是右侍郎苗猷,與高明進同在戶部數年,是老同僚。
俞慎思進門後按規矩施禮,“下官翰林院修撰俞慎思見過高大人、苗大人,勞兩位大人久等,下官有愧。”
苗大人嘿嘿笑着從椅子上起身,朝他走兩步打量,對高明進道:“傳胪大典上太遠沒瞧清楚,竟不想是個如此标致的小郎君。肥水不流外人田,引之兄,你來給保個媒。”
俞慎思朝上座高明進望去,高明進一身緋色官袍似笑非笑,年輕時英俊的面龐,有了歲月沉澱後,看上去竟有幾分從容豁達,與其黑心截然相反。
他放下手中文書後笑道:“這孩子主意多,老夫可保不了。”
俞慎思心中冷笑,還是對苗猷客氣道:“陛下讓下官來随大人們學習新策制定,不知下官能效勞什麽,還請大人吩咐。”
早點制定出詳細策略,早點離開戶部,不用和他面對面唱戲。
“第一天上值無需這麽勤謹。”苗猷嘿嘿笑着,上前拍了拍俞慎思,眼睛還在他身上打量,滿眼都是喜愛。
俞慎思笑着回道:“就因為第一天上值,更不敢怠慢,還請大人吩咐。”
“你這……”苗猷朝高明進看了眼。
知曉他們的關系,高明進又在,他不便真指派活,本來制定方策也是高明進掌管。
高明進看着身着官服的少年,面龐雖青澀,倒是有幾分入仕者的模樣,但眼中的情緒還是藏得不夠深。
他笑着朝旁邊一張書案示意,吩咐:“剛剛議了一場,先把那些都看了,本官再與你說。”
俞慎思走過去,一摞書全是歷朝歷代土地和賦稅變革史料,其中一本攤開,旁邊還有筆墨紙張在記錄,顯然是別人的活。
“下官去哪個房做事?”
“陛下既讓你暫領此差,那就在此處,有何要提的,直接與本官商議,便宜些。”
俞慎思擡眼冷冷地看高明進一眼,壓下心中怨氣轉而笑道:“多謝大人擡愛。”
苗猷瞧了這一會兒,看出這姑侄二人情況不對,似乎關系不似自己想的那般。因為他在這兒,兩個人藏着話。
他抓過旁邊的折扇打開,笑呵呵道:“四月天就這麽熱,商議這半日,我得去喝杯涼茶歇息。引之,你可要來一盞,我讓人給你送過來,禮州小燕泥,清涼解暑。”說着就朝堂外去。
“多謝元績兄,我便不用了。”
苗猷已經踏出堂去。
旁邊的小吏似乎也看出了苗頭,也尋了借口出去。
堂內只剩下俞慎思和高明進二人。
俞慎思已經在案邊坐下,翻看史料。
高明進看出對方不願搭理他,主動問話:“此策,你亦心中早有?”
“下官心中并無此策,全是高大人指點。”沒有旁人在,俞慎思也不再提着氣和他演。
高明進冷笑,走回上座,道:“上官問話,你該起身回話。”
俞慎思知曉高明進故意刁難,忍了忍氣,還是站起身回道:“下官當謝大人點撥之恩。”
望着少年那雙和亡妻幾乎一模一樣的眉眼,連藏着怨氣都那麽相似。他愣了片刻,語重心長地道:“陛下讓你過來,不是因為你殿試那篇策對文章與此有關,而是陛下知曉,你與我一樣,早就心有此策,皆欺瞞。”
俞慎思這兩日細細回顧此事,也猜到這一點,所以陛下讓他過來,一來是知曉他真的對此策制定有益,二來也是懲戒。
“還不是拜大人所賜。”否則他順順利利殿試,不用惹皇帝不悅,甚至取悅聖心。他也不用讓太子為他出頭,更不用在這裏笑臉對着一個厭惡之人。
此時此刻,他可以與同窗飲酒閑話,或是去書肆閱覽文章,或幫家裏準備兄長的婚事,做什麽也比對着仇人強。
高明進卻笑了笑,“你我是一樣的人。”
俞慎思心中輕蔑,“下官怎敢和大人比,大人多英明。只是玩鷹必被鷹啄。”
高明進盯着俞慎思,沒再去看他那雙和亡妻一樣的眼睛,他瞧見對方的臉上沒有了少年飛揚,沉着像覆一層陰雲。他想到那日皇城外,他迎着斜陽滿面笑容走來時模樣,那才是這個年紀人該有的樣子。
半晌後冷聲吩咐:“先做事吧!”
不時有戶部的官吏進來,或是送文書,或是請示諸事,或命人傳話。期間高明進也因為公務進進出出幾次。
高明進在的時候沒再理會俞慎思,将他當成了透明,俞慎思也樂得不與他話語交鋒。
下值前俞慎思将一摞書看完,拟了一份方略交給高明進,這才與他搭話。
高明進皺着眉頭看完,指出幾處不合理之處,俞慎思不服氣與其面紅耳赤争辯一番。
旁邊文吏見他們争執已經吃驚,聽到俞修撰每一句都在駁侍郎大人,心提到嗓子眼,想着是不是要提醒俞修撰,不可太過放棄。意識到二人關系,小吏也就将話咽了回去。
俞慎思和高明進争執一陣後,逐漸發現的确是自己拟定的方略不足,忽略了一些實際情況,便住了口。
高明進見他意識到錯處,甩手将方略遞回去,責道:“年輕氣盛!明日與諸位大人商議時,在旁邊多聽着!”
俞慎思心有不甘地接過方略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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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值後,從戶部出來,正見到兄長過來。俞慎言是擔心幼弟在高明進的手底下出什麽事。看到幼弟面色不佳,便詢問何事。
俞慎思長籲一口氣,不想提剛剛受的氣,道:“對着他,我心情哪裏能好。我現在就想……踹他一個窩心腳。”
雖然聲音壓着很低,周圍也沒有同僚,俞慎言還是教訓他一句,不可在外胡言。
俞慎思又道:“這戶部真是夠忙,大半日,我不僅坐得腰酸背痛,耳朵還嗡嗡響。”說着自己捶背揉腰,又問,“翰林院是不是清閑?”
俞慎言看着第一天上值不适應的幼弟,笑着道:“你想忙,哪個衙署都忙,你想偷閑,哪個衙署也都清閑。”
俞慎思想了下,也是,只要你不求上進,鹹魚翻身還是躺平。
翰林院史館都已經是頂級清閑之地,俞慎言這麽多年也是一日不得閑,散值後、休沐日還忙着搜集整理史料。
果然古今相通。
俞慎言道:“若只是差事忙,高大人未有刁難便好。”
俞慎思罵道:“他的心那麽黑那麽毒,又那麽會唱戲,人前豈會刁難?這種拙劣的小把戲他還不屑于做。”說着又扭了幾下腰,“明兒起,我得跟大哥學,晨起活動下筋骨。”
說着又問起俞慎言婚事籌備如何,過大禮可都準備妥當。
不提高明進,兄弟二人臉上的疲憊和愁色立刻煙消雲散,說說笑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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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進從戶部出來,正見到夕陽下沿着街道離開的兄弟二人,身姿如松如柏,身後影子被拉得很長。不知談論什麽,俞慎思将胳膊搭在兄長肩頭,歪着腦袋說話,一幅兄弟溫馨的畫面。
高明進站了片刻,直到兄弟二人走遠,才在随從的呼喚中回過神,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