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087章 第 87 章
高晖跨出高府大門, 另一輛馬車在門前停下,一個十多歲的小少年從車上跳下來,擡頭瞧見走下石階的高晖愣了幾瞬, 咧嘴笑着跑上去。
“大哥?你回來了。”張開雙臂撲上去。
高晖忙擡手按在小少年腦門上,阻止對方靠近。
“大哥……”小少年用力推開高晖的手臂,一點不惱, 依舊滿臉興奮, “我聽娘說你回京了, 每天都等着你回家。你是又要出門嗎?去哪兒?可以帶我一起嗎?”抓着高晖手臂央求。
高晖拉開小少年的手, 将小少年腦袋擰向府門方向,拍了下他後腦勺道:“進府去。”
“大哥……”小少年扭回腦袋又要纏着高晖。高晖立即冷臉吓唬, “再啰嗦我打你了。”
小少年站在原地不敢動, 看着高晖跨步登上馬車離開,滿臉失落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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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中,陸青石将後窗簾撥開一條縫朝府門看, 小少年孤零零站在門前, 一直盯着馬車,很不舍的樣子。他笑道:“你們眉眼倒是有幾分相似。”餘光瞥見高晖瞪他, 識趣地拉上車簾。
高晖對車夫吩咐:“去昌平伯府。”
陸青石取笑問:“想去看看郭夫人相中的姑娘什麽模樣?不怕沈姑娘知曉?”
“月兒豈是拈酸吃醋之人, 何況我豈會看上他們選的人。”
“若是美若天仙呢?”
高晖不屑, “就是賽天仙, 也不過一副皮囊而已。只是人家的姑娘他們都看過了, 我不得登門讓對方也瞧瞧我什麽模樣?”
這話若是旁人說, 陸青石就信了。從高晖這個瘋子嘴裏蹦出來, 那就不能以常理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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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伯世子黃主事正在府中與夫人商議女兒的婚事, 高家有意結親,但是他們夫婦二人卻在猶豫。
高家門第不高, 他們倒不是很在意,如今朝堂中勳爵世家不知多少是繡花枕頭,外表鮮亮裏面* 全是糠,女兒嫁到這樣家族內日子也過不順。高大人位高權重,女兒嫁到高家也不算虧了她。
只是這個高家大郎,頂着高家嫡長子的名頭,但生母出身低且早逝,繼母又是郭閣老之女,下面還有兩個繼母所出的弟弟,他身份就尴尬了。
前幾日兒子回來說,高大少爺舅家的兩位表兄弟皆有功名,表兄在翰林院,表弟是南原省解元,将來必然都有番作為,以後也能作為高大少爺的腰杆。
這點他們很滿意。
但讓他們擔心的是,聽聞這個高大少爺從小就頑劣,後來送到老家讀書,倒是考了秀才功名,但又聽聞這兩年随商隊下南洋,看着不像安分的人。
利弊都分析了,夫婦二人還是拿不定主意。
這時家仆過來通禀高侍郎家大少爺攜禮登門拜訪。二人皆詫異,沒有提前遞帖子忽然就登門。
二人猜應該是和說親有關。
黃主事也正想尋個機會親眼看看這位高大少爺是什麽品行,如今對方主動登門,他自然要去見,吩咐下人:“請到東廳。”
高晖随着下人剛到東廳,黃主事也到了門外。跨步進門時黃主事将廳內年輕人打量一番,樣貌倒是随其父,其父年輕時便是儀表不凡的美男子。
高晖起身迎上前兩步施禮,“晚輩高晖見過黃大人,冒昧拜訪,黃大人見諒。”
黃主事應了聲,餘光又打量,舉止尚算有禮。
“高少爺忽然登門想必是有事。”請高晖坐。
“的确有件事想求黃大人幫忙。”高晖坐下,也不拐彎抹角,直說來意,“晚輩不才,只讀過幾年書,因自小閑逸慣了吃不得讀書之苦,也便無心舉業。如今家中弟弟在讀書一道上頗有出息,家父也尤為重視。晚輩身為長兄,不能成為弟弟們表率甚是慚愧,便想在京中辦個書肆,一來是謀生,二來也算是給弟弟讀書提供個方便。
晚輩常聽家父稱頌黃大人的字,徘徊俯仰,容與風流,剛則鐵畫,媚若銀鈎,大家之範,晚生欽佩已久。今日貿然登門,略備薄禮,便是想求黃大人幫忙替晚輩的書肆題幾個字,不知黃大人是否願意幫晚輩這個忙。”
話說這麽些,黃主事已經聽明白面前年輕人此來用意。
是對父母安排的親事不滿意,主動登門來表明态度,以自貶和自道困境來讓他們莫生結親的念頭。
兒女婚事雖是父母之命,卻也要兩廂情願才能和睦長久,他豈能讓女兒受委屈?
何況這門親事他本也在兩可之間,如今算有了決斷。
他客氣道:“令尊過獎了,老夫年歲大了,已經許久沒有提筆,恐幫不上高少爺的忙。高少爺要另請他人了。”
高晖聽明白意思,笑着起身,“是晚輩冒昧,黃大人見諒。晚輩不多擾黃大人,先告辭了。”
黃主事命下人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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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晖剛離開昌平伯府,黃朔從國子監回來,聽到父母在說剛剛之事。黃朔注意的點沒在妹妹的親事上,而是在書肆上。
“高少爺可有說書肆名字?”他問。
“未有。”
黃朔想起安州妙悟書肆,安州附近一帶能夠書價降半便是俞慎思兄長的功勞。然俞慎思的兄長多年前便在京為官,一直未歸。而這位高少爺兩年前随商隊下南洋,應該早就與商賈打交道。
兄長亦可能是表兄。
他對父親道:“這位高少爺興許不是胸無大志,恰恰相反胸懷大志。”
“為何這麽說?”
黃朔将妙悟書肆之事說給父親聽後,道:“與鳳凰同飛,必是俊鳥。其身邊的堂兄和兩位表兄弟皆是俊才,他豈會是碌碌無為之輩。”
黃主事略略沉思,應道:“若真如你所言,的确是有志向的年輕人。只是其無意這門親事,為父也不能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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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郭夫人拜訪昌平伯府,方才知曉繼子已經将這門她與夫君看好的親事回絕了,還是親自登門。
回到府中,郭夫人滿心委屈地向高明進傾訴:“他一聲招呼不打就把此事拒了,是要故意讓我難堪嗎?以後昌平伯府怎麽看我?其他夫人們怎麽想我?這麽多年我受的委屈還少嗎?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這個繼母做什麽都是錯。”
郭夫人眼眶微紅,責怪丈夫:“他上次回來,你教訓幾句就算了,還讓下人綁了打。晖兒又不是孩子,哪有你這般教兒子的。他還以為是我這個母親背後撺掇,心裏不知怎麽怨恨我。”
說完淚水溢出來,擡手用帕子拭去。
高明進抓着夫人的手道歉:“為夫的錯,晖兒這次回來,的确混賬了不少,為夫那日也是被他那番忤逆不孝的話氣狠了。”命下人立即去将高晖帶回來。
下人半晌後灰溜溜一個人回來,帶回高晖的話:“大少爺說他回來必定棍棒加身,他不能陷老爺不慈不義,要等老爺消氣了再回來。”
“混賬!”高明進怒罵,“再去!”
下人不敢違命,這次去海州會館沒有見到人,最後又灰溜溜回去回話。
高明進氣得将兒子罵一頓,命下人繼續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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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早朝後高明進到勤德殿奏陳此次海幫商隊歸來後的事務。皇帝看完折子,笑着道:“高愛卿不僅事辦得好,教子也是有方啊!”
高明進被誇得一頭霧水,家中三子,下面兩個還年幼,長子已經不知所蹤。
平素同僚誇教子有方,一半是恭維客氣罷了,一半則是譏諷。他瞄了眼皇帝,這是真的誇贊。
他忙施禮道:“臣慚愧,犬子頑劣,正讓臣頭疼。”
皇帝放下折子,稱贊道:“愛卿的長子随海幫商隊下南洋之事,朕知曉了。滿加蘇之事有他一份功勞,宣揚了我大盛朝仁德天威,甚合朕心。朕聽聞他對海船頗有研究,既有此才,愛卿為何不舉薦?”
高明進更摸不着頭腦。滿加蘇之事他也模糊猜到可能與長子有關,上次叫他回去便是想詢問此事,最後被那混賬氣得事沒問他就跑了。至于長子對海船有研究,他是聞所未聞。
自從海幫商隊歸國,朝廷就有組建船隊南下之意,因此朝廷想打造更大規模的海船,這幾日一直在議此事。
不知兒子詳細情況,他只能含糊道:“回禀陛下,犬子心性未定,還需多加管教,臣不敢讓其妄為。”
皇帝不以為然,“滿加蘇之事,朕瞧着心性可不似愛卿所言。朕給他安排個差事,到安州造船場當提舉,也算磨煉一番。”
“陛下……”高明進想進言阻止,觀察陛下面色對長子流露認可,看來聖意已決。
這份恩寵關系兒子前程,他多言反而惹陛下不悅,得不償失,只好謝恩作罷。
從勤德殿出來,他便加派人手去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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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晖聽到任命的差事,主動回了趟高府,見到高明進陰沉的一張臉,笑呵呵地走進書房。
“孩兒這算不算給您長臉了?”
差事落到自己兒子頭上,名聲傳出去卻是另一個名字,長臉還是丢臉得什麽人來看了。
“俞慎行?”高明進冷笑,“看來你也想進俞家的門,入俞家的籍。”
高晖沒作聲。
高明進拍着案幾冷聲教訓:“你娘膝下如今就你一個孩子,你也敢如此想,枉她含辛茹苦養你多年,你心裏還有沒有你娘?不孝的東西!只要為父還活着,你就斷了這個念頭。”
不提亡母,高晖還能和高明進裝一裝父慈子孝,提到亡母,高晖裝都不想裝。
這世上最不配這麽罵他的人,就是面前之人!
“你對我娘情深,為何當年讓我大姐、大哥和三弟全都過繼出去?為何隔年就續娶?為何從不托人去我娘的墳上添一抔土?我孝不孝,我娘在天看得清楚,至于你是深情,還是假意,我娘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