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028章 第 28 章
知道李郎在文韬書肆做活, 俞慎言對其自然而然疏遠,并叮囑幼弟少與李郎說話。
俞慎思不知俞慎言為何忽然對李郎不友好,之前明明還教育他與人為善, 自己都不以身作則了。但他也着實覺得李郎的性子不好相處,所以俞慎言這麽叮囑,他也就應下來。
年底蘇夫子的私塾和縣學皆放年假, 兄弟二人收拾好東西, 俞慎微趕牛車過來接他們。
俞慎微在距離戚婆婆家門前的街道遇到李郎。李郎正和一個婦人說話, 婦人從李郎手中接過錢袋子掂了掂, 又打開錢袋子看了眼,揣進懷中, 與李郎說了兩句什麽, 笑着轉身走了。
俞慎微的馬車從旁邊經過,李郎也見到了她,未有招呼, 轉身朝戚婆婆家去。
兩個人先後進巷子, 前後腳進了戚婆婆家院門。
戚婆婆熱情和他們打招呼,然後問俞慎微, “今兒就回去?”
“嗯。馬上過年了, 我從家裏給你帶了兩把鹹菜, 是我娘親手腌的, 我娘腌的菜味道特別好, 我們全家都愛吃。婆婆也嘗嘗, 若是喜歡, 過了年我再送點過來。”說着就抱着壇子朝竈房去, 詢問放哪裏。
戚婆婆樂得笑呵呵忙去取罐子裝,客氣地道:“你每回來都給婆婆帶東西, 婆婆都不好意思了。”
“沒什麽,自家種的菜自家腌的,又不費什麽錢。我家裏還有許多呢!”
兩個人從竈房出來,戚婆婆見李郎也在屋裏收拾東西,問:“李郎,你是要去你表姑家?”
“嗯。”
“今天走嗎?”
“嗯。”
戚婆婆感嘆一句:“你們書肆掌櫃真好,能讓你們這麽早就歇着,我兒子得到年前兩天才能歇。”然後又問,“年後什麽時候回來啊?我幫你将被褥曬一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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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郎擱下手中東西走到房門前回道:“若是上元節我還沒回,婆婆便将房子租給別人吧!”
婆婆疑惑,走上前兩步詢問是怎麽了,是不去書肆做活還是不進城了,住在這裏一直好好的。
李郎道:“或許有變動。”說着将麻繩拴着的一小串錢遞給戚婆婆,“這是這兩個月的房錢,我付到正月底,不虧婆婆的。”
虧是不虧,但戚婆婆只是心中好奇。再問,李郎就不再答她。
俞慎言兄弟倆已經将東西都抱上車,俞慎思瞥了眼李郎,心道,果然是個怪人。
俞慎微和戚婆婆打了聲招呼便走了。
出了巷口,俞慎微問俞慎言:“鐘家那邊你去了嗎?”上次府城院試鐘熠幫他們兄弟許多。如今年底府學放年假,鐘熠也回城,該備禮登門道謝。
俞慎言道:“昨日去了,鐘兄還未回,我拜會了鐘夫人。”
“鐘夫人說了什麽?”
俞慎言知曉大姐問這個其實是想問鐘夫人是否提到她,她心中對鐘熠情絲未斷。
他笑道:“鐘夫人自是問了大姐,還讓我給大姐遞個話,進城時若是得空到鐘宅坐坐,她很想大姐。還有燦兒妹妹,她也一直念叨大姐,燦妹妹還給我一個東西,讓我轉交大姐。”轉身從包裹裏翻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小繡球。
繡球做工精巧,上面繡着一雙燕子,繡技還不錯。
鐘燦兒送這個什麽意思,俞慎微心中明了。鐘燦兒從小就盼着她和鐘熠成親,私下裏還會偷偷喊她嫂子調侃她。
鐘夫人喜歡她,鐘家的弟弟妹妹都尊敬她,她與鐘熠青梅竹馬,她當年也想過若是嫁到鐘家,定然會很幸福。現在回想覺得有些無知可笑。
她将小繡球随手放在旁邊包裹上。
牛車行到北城門外,有人喊了聲俞慎言,姐弟循聲望去見到宗承良。
宗承良笑容燦爛地走過來,“好巧啊,在這兒遇到你們,暖妹妹竟然也在。你們要回去了?”
俞慎微姐弟二人下車,俞慎言上前問:“宗兄怎麽在這裏?”
宗承良轉頭朝旁邊的一個小攤瞥了眼道:“還不是妹妹嘴刁,非要吃炒瓜子,其他家的都不合她口,非要吃北城門外這家。我這個做哥哥的只能辛苦跑一趟了。”
俞慎言打趣他:“你願意親自跑這一趟,定然是又惹雲姐姐生氣,拿東西哄她吧?”
宗承良嘿嘿一笑,戳了下俞慎言道:“別拆穿我呀!”
這時小厮買好瓜子過來,總共兩包。宗承良将其中一包遞給俞慎言,“還熱乎呢,你們路上吃解悶兒。”
“無功不受祿。”
宗承良道:“我們之間還說那些虛話,一包炒瓜子,哥哥請你吃還不成?”見俞慎言不接,走過去放到牛車上,恰巧瞥見包裹上的小繡球。盯着看了一息,笑着轉頭道,“這繡球看着不像暖妹妹做的。”
俞慎微倒是有些詫異,平常的兒郎對繡球這種東西不甚在意,宗承良竟然能瞧出不是出自她之手。
宗承良從俞慎微的表情看出自己猜對了,笑道:“我娘和雲兒天天誇暖妹妹的繡技,我瞧這繡球的繡技普通,猜想定不是暖妹妹的手藝。”
“旁人送的。”
宗承良笑着點了下頭,然後朝北面的路看了眼,道:“前兩天下雪,如今路不好走,你們快趕路吧,別耽擱了,到家估計天要黑了。”
姐弟三人謝過宗承良贈送的瓜子,便上車趕路。
宗承良看着馬車走遠才回馬車。
小厮好奇道:“少爺,你跑這麽遠等了半天才遇上,怎麽兩句話沒說上,還讓人家先走了。”
宗承良道:“暖妹妹可不是那些閨中沒見過世面的姑娘,哄一哄就成。她讀過書,見過人,經過事,聰慧堅忍。這樣的姑娘,需要潤物細無聲的感情才能打動。走!”
俞慎言抓了一把炒瓜子給俞慎微,“大姐,竟是你喜歡的味道,你嘗嘗。”
俞慎微嘗了嘗,還真是她以前喜歡的。
姐弟三人邊嗑瓜子邊閑聊,聽到後方有馬蹄聲,俞慎言将牛車朝路邊趕了趕。俞慎思朝後方看,道:“好像是李郎。”
姐弟二人也回頭望去,一匹棗紅大馬上的人穿着厚的藍灰色襖子,正是剛剛在戚婆婆家看到李郎穿的那件。馬匹身側搭着的包裹也是李郎收拾的那個。此人頭上包裹着圍巾看不清臉,卻不難判斷是李郎。
馬匹從旁邊疾馳而過,馬背上的人朝他們三人匆匆瞥了眼,目光相接,他們确定此人就是李郎,冰冷的目光分毫不差。
“他不是去表姑家的嗎?”俞慎言好奇道。據他所知,李郎的表姑居住在縣城西邊的鄉裏,而不是臨水縣北。他和戚婆婆說的是假的。
俞慎思疑惑道:“他會騎馬。”而且騎術看着不差。平常百姓人家的子弟可沒幾個會騎馬的。
俞慎微想到街上拿李郎錢的婦人,不一定是他表姑。而且文韬書肆的刻工,大半年可買不起一匹這樣的好馬。
姐弟三人全都滿心疑惑。
俞慎思想起上次李郎拿俞慎言的文章在看,現在想來,他不是只識字,他是讀過書寫過文章。結合他說年後不一定回來,這個李郎絕不是普通人家子弟。
怪人!
俞慎思下了個結論。
最好年後別回來,否則身邊有這麽個人太危險。
俞慎微想到了什麽拍了下俞慎言道:“他的口音像不像北面萦州一帶人?”
經這麽一提醒,俞慎言想起來,還的确有那麽點像。萦州是南原省最北面的一個州府,當年他們從京城回來,途經萦州,恰逢雨天,在當地逗留了一段時間,也和當地人交流一段時間。之前只是覺得他口音有點熟,現在倒是想起來了。
“去年萦州的确遇上旱災和瘟疫,不少災民背井離鄉朝咱們寧州府來。”雖這麽說,但此刻他卻不覺得李郎會是真的災民。
好奇歸好奇,畢竟是個不熟悉的鄰居而已,姐弟三人讨論幾句,便将李郎抛到九霄雲外去,開始琢磨崔大春和施長生說的事。
賺錢才是實實在在的事。
除夕前兩天施長生從縣城回田灣鄉,沒有回自己家,真的是賴在了俞家,和他們一起過年。
年後,俞慎微便和俞綸夫婦商量收繡品的事。她計劃年後先收一批繡品囤着,她相信開春必然有行商來收購。盧氏擔心,若是沒有行商來收,那些繡品可就砸在手裏了。
俞慎微一點不擔心。每年臨水縣都有這麽多繡娘* 這麽多繡品,本縣內沒有那麽大的需求,最後還是朝外走,只是朝外走的方式不一樣,利潤沒有賣給行商高。繡品又不是瓜果蔬菜容易壞,虧是虧不了。
盧氏還是堅持先找到買家再做打算。
兩個人的意見相左,最後目光都落在俞綸的身上,讓他定奪。
俞綸琢磨半晌,最後同意盧氏的想法,俞紋也覺得俞慎微的想法冒險。
他們現在沒有那麽多本錢去收購,拖欠繡娘的錢又不能拖多久,萬一出不了手,明年很多事都辦不成。俞綸娶妻是頭等大事,日子都已經定下來,不能到時候不上門迎娶。裁縫鋪還要進一批春夏料子,俞慎思要讀書。這都不是小錢,也都耽擱不得。
三位長輩不同意,他們四個小輩再多想法也都無濟于事。
午後,俞慎微坐在院外曬太陽,還在想收繡品的事。她認為這是一個機會,若是抓住必然大賺一筆,到時候日子定好過許多。小言不用為了貼補家裏買本書都舍不得,天天向同窗借。幼弟也不用為了省那點筆墨紙張的錢,時常筆蘸水習字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