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請聽下段故事的小號!
第033章 請聽下段故事的小號!
四月初, 橫濱晴朗的一天。
所有的貓都在沙灘上面曬太陽。
在脫離了早春神秘莫測的寒意後,天氣終于一天比一天地暖和起來,無人的沙灘也自然而然變成了這些貓固定休假的地點。
尤其是在中午的時候, 暖洋洋的太陽、海鳥鳴叫與飛翔的響動、遠處緩緩傳來的輪渡聲簡直能讓貓惬意地昏睡過去。
莫布斯躺在沙灘上, 戴着墨鏡,悠悠閑閑地讀着最近新發售的橫濱小報。
“震驚,黑市關于白虎的七十億懸賞即将迎來結束!接下懸賞的港口黑手黨疑似無法完成此次任務。”
他懶洋洋地朗讀着:“近日來,根據本報的內部渠道,黑手黨派出芥川龍之介針對白虎發起了多次行動,但目前為止成果微乎其微。昨日更是爆出芥川龍之介因為幾日來高強度戰鬥, 體力不支以至于昏倒的消息。”
燕尾服貓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換個姿勢,繼續漫不經心地讀下去:
“嗯——據可靠消息, 本報猜測在黑手黨放棄本次委托後, 七十億的懸賞将會正式取消。不過懸賞者真的會放棄嗎?他們會不會進一步對橫濱采取行動?讓我們拭目以待……哈湫。”
“啧,最近橫濱的報紙都好無聊。”
看不到有趣內容的莫布斯嘟哝一聲, 随意地把報紙一扔, 翻了個身,繼續享受着今天的陽光與沙灘。
大海在令貓眩暈的熱量下幾乎與天空融為一體, 海鷗在視野的邊緣飛來飛去,發出張揚的鳴叫, 潮濕而鹹腥的氣味溢滿了鼻腔。
一時間, 這只來自美國西部土地的燕尾服貓竟然有了回到美國西海岸的錯覺。
不過相較于那裏,這裏倒是更加悠閑、平靜和安寧……
“莫布斯前輩, 這裏有你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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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我的信?”
正在享受沙灘陽光浴的莫布斯把墨鏡掀開,一臉茫然地看向身邊。
咬着信紙的小橘貓千晴站在一旁, 歪着腦袋看他,醋栗色的眼睛中充斥着顯而易見的探求神色。而送來信的鳥就站在貓腦袋上,穩穩當當地收攏着翅膀,只是脖子轉動個不停,頗為驚奇地打量着周圍。
莫布斯接過信,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在自己的腦海裏回憶了一番,硬是沒有找到能給他寄信的朋友。
如果是在橫濱認識的貓,那也不用這麽大費周章地來用信來通知他。如果是在美國認識的老夥計,應該也沒有一個知道他現在就在橫濱。
抱着這種困惑的心态,他扯開信,從裏面拿出信紙,不解地閱讀起來。
小橘貓千晴好奇地望着對方:莫布斯越讀信裏的內容,面色就越是蒼白,等到他看完最後一句話時,那張臉幾乎已經徹底變成白貓了。
“哦不,不不不,親愛的。”
看完所有的內容後,燕尾服貓連忙把信重新塞回信封裏,求救似的看向送來信的鳥:“這封信是一只白貓讓你送過來的?”
“沒錯。”黑白色的鳥兒說,“她說一定要我送到一只叫莫布斯的燕尾服貓那裏。”
“貓女神芭絲特在上啊!”莫布斯的表情甚至有些絕望了,“她怎麽都追到橫濱來了!”
“你女朋友要來找你啦?”
旁邊躺着的灰貍花懶洋洋地詢問道,也不顧莫布斯的抗議,順爪就将信封搶了過來:“讓咱看看,裏面寫了些什麽——”
“嗯嗯。親愛的莫布斯,好久不見。自從我們在三年前分別,我就一直深深地、深深地想念着你,并且對你的現狀感到擔憂。嚯,這語氣聽上去不是還挺溫柔的麽,怎麽吓成了這樣?”
灰貍花抖了抖胡須,扭頭笑眯眯地對燕尾服貓說道。而對方只是挎着一張絕望的臉,用生無可戀的眼神回望過去。
“要是真這樣就好了。”他說。
其餘曬太陽的貓也都在不知不覺間全部湊了過來,就連埋在沙子裏面享受烘烤的夏目也探出了腦袋,露出八卦的目光。
——雖然橫濱的貓永遠都不會缺少樂子,但這種東西麽,倒也沒有貓會嫌多。
貍花貓咂吧兩下嘴,繼續念道:
“雖然已經三年都沒有得到你的消息了,不過最近我聽說你原來去了橫濱。很好,你可真是一只充滿幽默感的貓啊。不不,不應該說是一只貓,畢竟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哪只貓腦子裏的水有我槍匣裏的子彈還要多。如果我往你頭上打一梭子子彈,裏面冒出來的絕對不會是腦漿,而是排洩物……呃。”
灰貍花看着後面越來越富有攻擊性的話語,尴尬地閉上了嘴。
她橫看豎看,終于從字縫裏讀出來,整封信都寫着“你死定了”這幾個單詞,于是萬分同情地拍了拍莫布斯的肩膀。
兄弟,你太慘了兄弟。
她直接跳到了最後一段:“哦,親愛的莫布斯先生,我會給你一周時間好好反省,希望你能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着清晰的認知,否則我就剝了你的頭皮做一雙新靴子。我敢保證你的臉踩起來一定會比你後腿穿着的那一雙靴子舒适很多。希望你也能這麽想。”
“來自你親愛的前女友,虛無小姐。”
在讀完的那一刻,所有的貓倒吸一口涼氣,用十分甚至有九分敬畏的目光看着垂頭喪氣的燕尾服貓,就像是在看一具屍體……哦不,更像是在看一雙大型皮靴。
“看起來。”貍花貓浮島幹巴巴地說道,“你前女朋友挺不好惹的。”
莫布斯用爪子捂住臉,發出絕望的悲鳴:
“是女朋友,不是前女友啊!”
聽起來更慘了點。
“看樣子已經離前女友不遠了。”夏目漱石頗為同情地搖搖頭,“不過這也正常,按照信裏面的意思,你竟然整整三年都沒有和她交流……”
燕尾服貓抹了把臉,十分真誠地回答:“如果告訴她的話,那我可能早就死了。”
早死和晚死他還是能夠分清楚的。
小橘貓眨眨眼睛,他對這種事情的記性總是好,于是立刻湊過來問道:“可在陪審團時,莫布斯不是說她只會把你的胡須拔光嗎?”
“是啊。”莫布斯痛苦地說道,“前提是我回美國找她。但現在的情況是她找到了我……”
說到這裏時,他打了個哆嗦,貓眼裏流露出真實的驚恐。
“要不我們這樣吧?”
河馬忍不住湊過來,躍躍欲試地提出了他最近一直在思考的馊主意:“等這位虛無小姐過來的時候,你先自殺一下,這樣對方就算是有再大火氣也沒辦法對你出。等她走後我再把你的靈魂從地獄裏面撈出來複活。”
“……”
莫布斯擡起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是誰給了你一種她不會鞭屍的錯覺?”
咕隆。
四周傳來吞咽口水的聲音。
索麗埃科謹慎地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燕尾服貓滄桑地嘆了口氣,指了指那個離自己心髒極近的位置。
他說:“這你得問我的左肺。”
萊特左顧右盼,小心說道:“那要不,你就真誠一點,直接道歉?”
莫布斯憂郁地看着遠方。
“我倒是很想。”他說,“不過要是被發現的話,我擔心到時候我連衣冠冢都湊不出來。”
他再次深深地嘆了口氣:“死無全屍和死得連灰都找不到還是有區別的,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比較喜歡前者。”
貓咪們紛紛投以同情與憐憫的目光,然後又開始絞盡腦汁地想有什麽辦法可以解決這場可怕的貓界暴力。
“躲到別的地方避難行嗎?”拉克賽維問。
“非常好主意。”莫布斯麻木地說道,“我都沒想到你們這麽想和我一起陪葬。”
玳瑁貓探頭:“很能打?”
“這不是能不能打的問題……”莫布斯有點汗流浃背了,他結結巴巴地說道,“她就是那種,那種很特殊的貓,有很特殊的職業的那種。”
“說簡單點。”
燕尾服貓生無可戀地躺回了沙灘上:
“她是搞軍……呃,火的。”
沙灘突然陷入了仿佛時間停止般的寂靜。
“原來如此,救不了,告辭。”
“呃,莫布斯你自己加油吧。”
“明年的今天我會記得給你掃墓的。”
“放心吧,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噠。”
“嗚嗚,前輩你不要死啊!”
“不是,我還沒有來得及死呢!”
在一片俨然已經開始提前奔喪的氣氛中,拉克賽維突然很是好奇地詢問道:
“所以莫布斯你當初到底是怎麽追到她,并且活到現在的?”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
大家齊齊停止了自己的哭喪行為,轉而用充滿探索欲的目光望向莫布斯。
對啊,這家夥當初到底是怎麽和這只武器販子談戀愛,而且還從對方手中活下來的?
“呃,這個。”燕尾服貓在大家的目光中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表情頓時僵硬了起來,“這一定要說嗎?”
“快說嘛,快說嘛。”
貍花貓嘿嘿笑着,用力地搓着貓爪,臉上滿是真摯:“否則你要是死了,咱們不就永遠沒法知道這件事了嗎?”
其他的貓也直截了當地點點腦袋,臉上滿是“大的要來了”的期待。
在這個時候能不能別說這麽晦氣的話……
莫布斯感覺自己的眼角都跳了跳,但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下,還是硬着頭皮說道:“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是我在她住的那家別墅前面彈了一個一個月的吉他吧。”
河馬興奮地吹了個口哨。
“其實我本來是想要彈給對門的那位貓小姐的。”燕尾服貓很是沮喪地說道,“那是位很可愛的女士……好吧,結果那段時間她跟自己的主人一起出了趟遠門,根本不在家。”
“所以那位虛無小姐就把你當成來向她求婚的啦?”津津有味吃瓜的索麗埃科問道。
“不。”莫布斯幽幽地說,“她掏出了一把霰.彈.槍,當場給了我一梭子。”
大家都用看視死如歸的英雄的表情看着他。
“然後呢?”小橘貓忍不住地問道。
“然後我的第二次見面就在武器店。我在那裏本來打算換一支新槍,但沒想到武器店的老板就是她。”
莫布斯發出了“嘶嘶”的痛苦抽氣聲:“更不幸的是,我們還認出來了對方。你們應該能猜到結果吧?我們在武器店裏狠狠地打了一架,這個瘋婆子竟然連反坦克地雷都敢用!她也不怕把自己也炸死!”
“哇!”吃瓜觀衆發出震驚的聲音。
燕尾服貓惆悵地抽出一根煙鬥,往裏面塞滿了貓薄荷,深深地吸了口彌漫開來的煙霧:
“最後呢,我被倒挂在了她的店門口,給她當旗子。不過那時候我比較年輕,對這個結局不太服氣,就會忍不住說一些風涼話……”
“真正的勇士。”有貓這樣評價。其他的貓紛紛露出贊同的神色。
“理所當然,被揍得很慘。”莫布斯再次抽了口煙,稍微平複了一下心緒,“直到某一天,我突然決定用一種全新的、從來沒有嘗試過的方法來惡心對方。”
萊特相當配合地問道:“什麽方法?”
“我對她說,”莫布斯面無表情地回答,“美女,什麽時候你能把我放下來?這樣我沒有辦法向你求婚啊。”
“……”
“真放下來啦?”千晴懵懂地睜着大眼睛,很單純地詢問道。
莫布斯悶悶地抽了口煙。
“真求婚啦?”河馬促狹地問了句。
莫布斯悶悶地繼續抽着煙。
“這麽一說,你前女友還挺可愛的。”芙蕾因女士笑眯眯地說。
“我都說了是女友不是前女友啊!”
本來還繃着臉的莫布斯瞬間破防了,朝着這群明顯是來看樂子的貓龇牙咧嘴:“還有你們都沒見過她呢,怎麽知道她可不可愛的!”
所有的貓都哄笑起來。站在小橘貓頭頂的鳥也“唧唧”地開始笑。
“那你再去告一次白呗。”有貓打趣道,“就算是變成前女友了,也可以通過再續前緣來挽回的,加油啊莫布斯。”
“我……我能保住這條命就不錯了!你們幾個都給我一邊兒去!”燕尾服貓氣得尾巴毛都炸了起來,開始趕這群湊熱鬧的貓咪,最後才看向了這只給自己送信的鳥。
“她說要給回信嗎?”他忐忑不安地問道。
停下其實只是為了看熱鬧的小鳥搖了搖頭。
“唧唧!”它拍打了兩下翅膀,轉身朝着一望無際的大海飛去。
莫布斯愣了一下,趕緊追了上去:
“等一下,我還有個問題:她……我是說美國西部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只是幾個振翅,鳥雀的身影已經融入了碧藍的風景中,只有清脆的“唧唧”聲還回蕩在這裏。
放心吧,她很好——
……
“放心,沒問題的。”
白貓輕松地說道。
——真的?
“你媽生你時是不是把你的耳朵忘在她屁.眼裏了,所以你才聽不清我剛剛說了什麽話?我說沒問題就是沒問題。”
白貓繼續輕松地說道。
就像是天生就擁有避開一切科技手段窺視的能力,她輕而易舉地就繞開了這裏所有的監控系統,來到了這艘船上,在各種貨物之間輕盈地跳躍着,對着這些東西挑挑揀揀。
“這個的感覺還不錯。”在走過一個箱子的時候,她滿意地點點頭,“估計是用來作為白鯨的補充彈藥的。”
——我覺得不太好。
遙遠的聲音在她耳邊飄浮着。
白貓不賴煩地抖動耳朵,朝空氣中望去。
她可以避開很多東西,人類科技的造物對她來說解決起來簡直就是小菜一碟。但她也有避不開的,比如某些過于敏銳的……稀奇古怪的……同時也無法解釋的玩意。
“你知道嗎?”她禮貌地說,“你啰嗦得就像是我用來.複.槍把你親媽給斃了一樣。”
聲音消失了。
白貓沒興趣去追究這個聲音是什麽玩意,在确定它對自己沒法造成什麽威脅後就開始繼續在這堆貨物裏巡視。
這些需要運送到橫濱的貨物壓在艙底下,在出艙前都不會有人來這個地方,處于幾乎完全的密封狀态。
很安靜,足夠讓她慢慢思考接下來的計劃。
比如說等自己到了橫濱之後,到底是把莫布斯打死了再剝皮,還是先剝皮再打死。
“橫濱啊。”她舔舔爪子,若有所思,“嗯,記憶裏是連雲爆彈都找不到賣家的鄉下地方。”
“而且這次組合突然前往橫濱,好像态度不怎麽好的樣子……”她打量着自己搭的這個順風車,似乎想到了什麽。
“這麽一想,說不定庫存積壓的雲爆彈真能找到賣家了。不對不對,好像這種東西比起賣給橫濱人,賣給組合更是個好主意。反正那個腦子不太好使的組合首領不怎麽缺錢的樣子。”
白貓轉了兩圈:“如果橫濱本土勢力的抵抗強烈一點,把他幾個屬下給解決了。說不定這個心疼私有財産的家夥真的能一口氣幫我把庫存給清了。”
“到時候多做點宣傳。比如‘射程之內皆是真理’之類的。”
她支棱起來,開始思考接下來的計劃,順便重新輕點了一遍自己那些壓倉底的庫存清單。
——你很缺錢?
那個聲音又出現了。
“要是幹這一行還缺錢的話,還是盡早跳海去吧。”
白貓正專心致志地思考着是不是該給自己的雲爆彈改個花裏胡哨的名字,聞言也只是随口說道:“一本萬利的生意是這樣的。”
聲音似乎對這件事很感興趣,它锲而不舍地追問:
——你不缺錢,為什麽這麽在意它?
白貓停下了動作,她難得認真地思考一個莫名其妙聲音提出的問題。
“可能是因為想要為去橫濱這件事找個不那麽蠢的理由。”她說,“為了把前男友的皮剝掉而橫跨了太平洋,這件事聽上去就很奇怪。如果換成談生意嘛……”
“好吧,我承認,聽上去似乎更蠢了點。”
白貓擡起頭。她能感受到地板的顫動,也能感到海浪此刻正在泛起雪白的波瀾。她知道,此刻他們已經正式出發。而洛杉矶的碼頭,此時正群鷗亂飛。
她咧開嘴,突然笑了。
“向着海的另一端前進!前進!前進!”
白貓喊道,她跳上集裝箱,那對淡紫色的眼睛在暗處閃閃發光:“我将去親眼見證海對岸的東西,并判斷它是否值得用三年的時間追逐!如果沒有合适的答案——”
“就讓那只貓給我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