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如果你見到了貓
第026章 如果你見到了貓
事實證明, 這種語無倫次的拙劣掩蓋是沒有辦法抵擋其他貓的好奇心的。
在河馬對中島敦不厭其煩的追問下,大家最後還是了解了“貢品”的真相,并且紛紛發出了吃到大瓜的微妙聲音。
——原來還是和太宰他們的故事有關系啊, 怪不得, 怪不得。
吃瓜群衆獲得了滿足,但與之相對的是,芙蕾因女士徹底破防了。
“喵!”她悲憤地叫了一聲,然後就找了個地方躲起來,誰叫她也不出去,一副決心打算在見不到光的地方待到死的模樣。
她什麽話都不說, 誰都不想理, 就一只貓安安靜靜地縮在角落裏,看着遠處的風景, 像是陷入了徹底的抑郁狀态, 悶悶不樂的時間長到足夠把所有的貓都吓一跳。
要知道,從前她可從來沒有因為一件事而生氣這麽久。
現在可是十幾天都過去了!
就連大家對待她的态度也紛紛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其實以前也很小心翼翼, 但那是害怕被追着打, 現在是害怕她想不開。
熟悉芙蕾因女士的都知道,她以前和太宰治的關系很好。
而熟悉太宰治的都知道, 他就經常想不開。
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她被太宰治的某些不良習慣給感染了呢?
“都怪你啦!”
私底下讨論的時候, 就連最好欺負……我是說最善良可愛的小橘貓千晴都有點生氣, 瞪着從中島敦口中逼問出貢品長相的河馬:“洛賓前輩都說不準問,你還要湊過去!”
其他貓的位置也傳來附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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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沒有新聞看又不會死, 幹嘛去惹人家。”“簡直道德低下啊河馬。”
“咳咳, 大家聽我一言。”
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河馬在大家犀利的譴責目光下不自在地搖晃兩下身子,用十分真摯的語氣說道:“其實我覺得, 我們可以采取一些比較保守的方法。”
沒有反應,衆貓都用“我看看你還能編出什麽胡話”的眼神看着他,搞得河馬自己都有些尴尬了,但他還是倔強地把內心醞釀許久的話給說了出來:
“如果芙蕾因她真的想不開,至少我還可以去地獄撈一下,對不?”
此言一出,衆貓瞬間投來“你看看你說的是貓話嗎”的鄙夷眼神。
大家大聲地互相竊竊私語、交頭接耳、大聲密謀:“你瞧瞧,河馬說的像是保守的方法?”
貍花貓浮島煞有其事地搖頭:“恐怕這是指大家的方案太過保守了咧。”
三花貓也搖頭:“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個方法對解決目前的情況都沒有用處。”
“還不如按照我的想法,把太宰治喊過來,好好地讓這兩個小家夥聊一聊。”萊特再次偷偷瞥了眼遠處心情不太好的玳瑁貓,小聲說道。
莫布斯側目而視:“小家夥?”
“主要我擔心洛賓會應激。”索麗埃科有不同的想法,“萬一她太害羞,直接跳河了怎麽辦?”
“嗯嗯,這倒是一個怪嚴肅的問題。不過我倒是有個好辦法。”拉克賽維突然湊過來,興致勃勃地開口。
“什麽方法?”萊特很禮貌地捧場。
“很簡單的事情。”
拉克賽維說:“如果太宰治是在河裏和她聊天的,那她絕對不會跳到河裏。頂多——嗯,我想她頂多飛到天上面去。但這不大可能。”
“為什麽不大可能?”莫布斯下意識地問道。
“因為大家在想要逃避什麽的時候,”拉克賽維很有智慧地說道,“他們都會說:‘我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而不會說:‘我恨不得飛起來!’可見沒有誰的逃跑路線會是往上跑的。”
“可那只是因為大家都不會飛呀。”索麗埃科給出了個更有道理的回答。
“什麽話!”拉克賽維明顯有點生氣了,“他們嘴上說說而已,難道大家就都會挖洞嗎?”
這話倒是更有道理,大家也沒有辦法反駁。但最後也沒有貓(除了拉克賽維自己)同意這個方法,都覺得它有點太過激進的嫌疑。
“不過至少比河馬的主意好很多。”萊特替所有的貓說出了心裏話。
小橘貓千晴也很憤慨地附和道:“而且聽聽他的話,好像芙蕾因前輩死了就只能下地獄去似的。”
此言一出,亂糟糟的貓群突然沉默了一瞬。所有的貓都在用一種複雜難言的表情看着他,空氣中充滿了欲言又止的氣息,其中又以瞠目結舌的河馬為最。
不是,真的有貓覺得那只玳瑁貓死了之後能夠上天堂啊?
在這片難挨的沉默中,萊特咳嗽了幾聲,伸出爪子按了按耳朵裏面的耳機,在衆目睽睽下接了個電話:“喂喂?是我,萊特。”
“終于來了?好,我們馬上就到。”
通訊中斷。銀虎斑貓矜持地站起身,對衆貓使了個眼色,不急不緩地朝着芙蕾因·洛賓所在的方向走去。
“……”
“所以,有貓能告訴我這個眼色到底是什麽意思嗎?”
河馬疑惑地朝周圍看看,舉爪提出疑問,并且在發現大家臉上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後變得更加困惑不解了。
“意思是,”索麗埃科溫柔的聲音響起,“你最好提前準備一下,如果有什麽死了的話,最好及時從地獄撈回來。”
“嗯……嗯?!”
這個時候,萊特也走到了芙蕾因·洛賓的面前。
玳瑁貓依舊一動不動,渾身彌漫着孤僻和不想交流的氣息。
她的尾巴圈住四肢,身姿挺拔而優雅,那對時不時晃動一下的耳朵如今也出奇的安分,那對綠眼睛的焦點落在遙遠的虛無當中,神情中似乎帶着若有若無的哀傷。
面對這樣一只貓,你很難和她說什麽話。
事實上,一看到那張充滿憂郁神采的臉,你就會開始忍不住地思考對方到底出了什麽問題,進而産生不安,進而産生愧疚,進而産生“明天中午到底該吃什麽”的疑問,再進而失去語言表達能力,失去思考能力,失去你的CPU內存,失去你的麥當勞……
等等,最後一個似乎有點恐怖故事了。不過為了防止這種恐怖故事成真,我的建議是在找這些貓(或者人)說話之前先把你的麥當勞吃進肚子裏。萊特幹得就很好,今天中午的午餐一點都沒有浪費。
“芙蕾因。”萊特努力尋找着措辭,“你有興趣來看中島敦和芥川的對戰嗎?”
玳瑁貓把視線緩緩地挪了過來,這帶來的壓力就更大了。但銀虎斑貓還是堅強地抵擋住了這份沉重的壓力,勇敢地和她對視起來。
橄榄綠色的眼睛是黯淡的,甚至瞧上去還有點兒傷感,就像是剛從水裏打撈出來的玻璃珠,彌漫着濕漉漉的氣息。
萊特有些懷疑自己說錯話了。他的耳朵不安地動了幾下,看着那對色彩沉沉的眸子。
“沒問題。”芙蕾因說。
她甩甩腦袋和耳朵,一陣細微的顫抖從她的脊背通往尾巴尖,好像突然打了個激靈。再看過來的時候,貓咪身上的哀傷已經被認真的神色所取代了。
她就用這種格外認真的眼神瞧着萊特,接着停頓一會兒,嚴肅地問道:
“話說回來,你們為什麽有十七天十三小時五十六分三十九秒都沒有和我說話?”
“?”
“你在說什麽啊?”
萊特大吃一驚,低頭仔細地看了看自己尾巴上的表,認真反駁道:“你可是和我們有十七天十三小時五十六分鐘四十八秒沒有和我們說話了!這個時間還要更長一點呢!”
芙蕾因女士有些不開心,漂亮的貓眼睛圓溜溜地瞪着他:
“那你們難道就不能主動和我搭搭話嘛!”
在這種時候,是絕對不能嘗試用道理來說服一只貓的。
萊特首領左顧右盼了一圈,然後他毫不猶豫地說道:“廢話,洛賓女士,我們當然是很樂意和你說說話的。可是河馬他一直從中作梗,覺得我們不應該和你聊天……”
話還沒有說完,面前的玳瑁貓就消失了,緊接着就有一聲慘烈的貓叫響起,讓虎斑貓同情地捂上了耳朵。
嗯,祝安息。
……
在犧牲了一個河馬後,貓咪們內部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其樂融融起來。
大家躲在樹上面,一邊看着下面的還沒有打起來的“戰場”,一邊好奇地聊起小老虎和狂躁症吉娃娃之間的故事。
“這次芥川應該不是跟着鏡花找過來的吧?”
“不太可能,拉克賽維可是把竊聽器定位器全部都給丢掉了,就連手機裏的號碼也删了。應該是根據白虎的信息找過來的。”
“大家覺得這次小老虎贏的概率是多少?”
“至少九成。畢竟敦他是那種只要不被殺死就能一直戰鬥下去的異能,而想要殺死他也太麻煩了點。”同樣訓練過敦的莫布斯回答道。
燕尾服貓目光銳利地掃視着下方,觀察着俨然已經開始的戰鬥,爪子已經搭在了腰間的左輪上面——嗯,如果某個人沒有贏,這只偏心的貓就要用出自己的子彈了。
畢竟好歹也是在自己手下訓練了幾周的,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被港口黑手黨捉回去。
“如果這都不能贏,他也沒必要來見我了。”
玳瑁貓突然哼了聲,尾巴在身後不耐煩地掃來掃去:“如果他聰明一點的話,最初遭到攻擊的時候可以先假裝重傷。等到對方稍微放松警惕後再一擊致勝……啧,笨蛋。”
她越想越氣,幹脆把河馬的耳朵擰了半圈,把大黑貓給痛得“咪嗚咪嗚”叫。
貍花貓嘆了口氣。
“好吧好吧,本來咱還想看看有沒有貓想要和咱賭一盤呢。”她揮了揮爪子,“不過現在看來是沒有貓敢壓他贏了。”
“不一定哦。”
輕柔的聲音響起,索麗埃科把一直舉着的望遠鏡放下來。
她愉快地說道:“浮島,壓芥川贏的貓,算我一個好了。”
“诶?”貍花貓不解地歪歪腦袋,“可……”
“唔唔,因為如果沒有貓支持芥川君的話,未免也有點太可憐了。”
伯曼貓晃動耳朵,眼睛中是屬于長輩的溫柔笑意:“而且芥川君其實也很可愛的。”
“索麗埃科前輩看什麽都很可愛呢。”小橘貓睜大眼睛,認真地糾正道,“不過實際上一點都不可愛啦!就像我也不可愛一樣,可愛是用來形容小朋友的!”
“嗯嗯,千晴說的對,是形容小朋友的。”
索麗埃科從善如流地點頭,重新拿出望遠鏡觀察遠處的場景。
幾秒鐘後。
索麗埃科放下望遠鏡,看向自己身邊的貓,有些遺憾地反問道:“不過真的很可愛诶,你們真的不覺得嗎?”
“……咳咳!”
最後還是河馬咳嗽了兩聲,才打破了這份令貓尴尬的沉默。不過話說回來,這招他似乎已經使用過好幾次了,但每次都能起到相當不錯的效果。
他吐槽道:“我總感覺你除了中原中也,就沒有不覺得可愛的東西。”
索麗埃科眨了兩下眼睛,緩緩說道:“哦,我這倒也不是對中原君有偏見……”
不不,明明就是很有偏見吧!
熟悉索麗埃科的貓在聽到這句鬼話後都露出了難以言喻的表情,同時在私底下飛快地交換了好幾個眼神。
“非要說的話,中原君也是很可愛的嘛。而且我也沒有理由讨厭他。”
索麗埃科假裝沒有看見他們的小動作,只是笑盈盈地搖頭,繼續拿着望遠鏡,在樹叢裏面探頭探腦地張望:“但如果可以的話,我是希望他在歐洲出差的時間能稍微久一點……不過話說回來。”
其他貓早有所料地面面相觑。果然,索麗埃科下一句話就是:
“真的很可愛啊,現在的年輕人。”
在下面,被某只貓咪接二連三誇贊的、“真的很可愛”的年輕人已經正式打起來了。而且戰場的情況還顯得有些慘烈。
“哇哇,敦被揍得好慘!不過沒有關系,轉眼之間就恢複了!哇,好像又被揍得很慘!”
河馬一邊不忍卒視地捂着眼睛,一邊還在旁大呼小叫,舉着尾巴當做話筒,激動地采訪着玳瑁貓:“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對決啊,女王陛下——請問您對目前的戰況有什麽看法嗎?”
玳瑁貓把自己的注意力從戰鬥中拉回來,對河馬露出微笑。
“請問,”她說,“您對明年的今天就是您的忌日有什麽看法嗎?”
河馬立刻明智地閉上了嘴巴。
芙蕾因于是也不理會他,而是繼續專注地看着兩個人的戰鬥,超凡的反應力讓她能夠很好地分析出戰場現狀,并且對結果進行推斷。
“他對異能的使用沒有芥川那麽娴熟。”貓咪喃喃自語,“不過沒有問題……贏了。”
“确實。”莫布斯也逐漸放松了下來,雙爪環抱,“芥川那家夥太輕敵了。明明敦那家夥已經暴露出了自愈能力,但他還是不往最致命的地方攻擊。”
“每次攻擊成功後都是‘這也能活着’‘這下都沒死’的表情,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燕尾服貓按按自己的額頭,無奈地吐槽道:
“拜托,在美國西部,就算是那群只能用槍打打兔子的蠢貨都知道心髒、頭部和肺部是最致命的三個部位吧?為什麽羅門生的攻擊落點基本都是在胃部和腹部上面?”
“呵,他甚至連眼睛都不攻擊。”玳瑁貓的語氣都有點恨鐵不成鋼了,“這是生怕他毀容嗎?這是來打擂臺友誼賽的吧?”
如果真的是來打友誼賽的還好,問題是,他們都能看得出來,這根本就沒有放水……
兩只最擅長戰鬥的貓看看彼此,頓時感覺有些索然無味,就像是發現自己期待了整整一個月的海鮮大餐被臨時更換成了蔬菜沙拉,內心只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好無聊。”芙蕾因·洛賓打了個哈欠,“還不如我訓練時下手狠呢。”
“确實。”莫布斯表示贊同,“早知道只是這種程度,我就不讓敦連着躲五發子彈了。”
“沒事,馬上就不無聊了。”萊特舉着自己的望遠鏡,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BOSS二階段?”索麗埃科愉快地接話。
“不。”
萊特淡定地回答:“是太宰要來。”
但不是所有的貓都像他這麽淡定。
比如河馬,他就很不淡定。
“喵嗷——!”
萊特有些尴尬地轉過頭:“呃,芙蕾因,你也不用繼續擰着河馬的耳朵了。”
河馬眼淚汪汪,更加慘烈地叫了一聲:
“喵嗷嗷嗷嗷——!”
玳瑁貓不動聲色地松開了爪子,全身的肌肉和臉部的表情都繃得緊緊的:剛剛太過緊張,松爪的動作下意識地變成了用力。
還在觀察外面的索麗埃科突然驚呼一聲:
“太宰到了!”
“看來打不起來啦?”
貍花貓也跟着踮腳湊過去看:“他大概也不想看到其中有一方被打出什麽問題,畢竟都是自己的學生。”
“嗯,确實雙方的異能都被攔下來了。”
索麗埃科仔細辨別着唇語:“現在聽起來好像是在說……”
“好啦好啦,先別打了,你們這樣打架是打不死人的。”
太宰治笑眯眯地開口。
他的兩只手一手拉着面色蒼白到沒有血色的中島敦,另一只手拽着臉黑得像是鍋底的芥川龍之介。
中島敦的身上全是血跡,芥川龍之介的臉被狠狠地揍了好幾拳,嘴角還帶着血。但他們依舊誰也不服輸地看着對方,似乎都能在空氣中撞出充滿殺氣的“噼裏啪啦”聲。
芥川龍之介咳出了幾口血:
“太宰先生,我……”
中島敦則是反駁道:“可是太宰先生,我也沒打算打死人啊……”
太宰治挑了下眉。
“喂喂,芥川,如果我沒有記錯,你的任務應該是把活着的敦帶回去吧?”
他朝左手邊看過去,突然嘆了口氣:
“為了一時沖動而想要殺死任務目标,你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唔,看在敦的面子上,我就不說‘沒用’這個詞了。”
“要不還是用這個說法吧。”
他突然笑起來,鼓勵地拍拍芥川龍之介的腦袋:“你還是一如既往地能給森先生添麻煩——真是幹得漂亮啊芥川君!”
芥川龍之介憋屈地閉上了嘴。
“然後就是你,敦。”
太宰治又看向右手邊,故意作出震驚的表情:“芥川可是想要殺了你诶,你難道就沒有想要殺死對方的念頭嗎?”
中島敦呆呆地看着太宰治,眼中是一片天然的清澈:“啊?”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或者說根本就不覺得自己擁有殺人的能力與權力。殺人這個想法從一開始就沒在他的腦海裏出現過。
他的腦海裏只有打敗芥川,證明自己擁有拯救他人的能力這一點,再多的就塞不下了。
芥川冷哼一聲:“軟弱。”
“別這麽說,芥川。”太宰治摸摸下巴,“在我看來,敦可……”
“喵嗷嗷嗷嗷!”
“是……”
“嗷嗚嗚嗚嗚!”
“比……”
“嗚嗚嗚嗷嗷嗷喵喵喵!”
“……”
太宰治嘆了口氣,猜到了是誰搗亂的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舉手投降:“好吧好吧,我承認:其實這兩位在我心中的地位半斤八兩,我家最最可愛的小朋友只有親愛的小洛賓,不管是誰都不會超過你的——這樣總行了吧?”
玳瑁貓滿意地松開了河馬的尾巴,耳朵紅紅地扭頭,裝出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模樣。
叫得喉嚨都快破了的河馬則是眼淚汪汪地抱着自己被拽長了好幾倍的尾巴,縮成一團,活像是遭到了一場史無前例的貓界霸淩。
不是,你們兩個老朋友打情罵俏,到底關我和我的尾巴什麽事情啊!
難道我也是你們play的一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