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們生活在橫濱
第002章 他們生活在橫濱
于是在開完會後，除了工作日程繁雜的虎斑貓和從來不吃食堂的夏目，在場所有的貓全都烏烏泱泱地跑去喝炖得鮮美熟透的雜魚炖老鼠了。
夏目獨自一貓走出大門，發現看門的胖藍貓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吃完了一只極大概率是路過的肥老鼠，嘴巴油光滑亮，沒吃幹淨的老鼠頭就躺在他的爪子邊上。
“這只老鼠的味道真不錯。”
肥肥胖胖的藍貓打了個飽嗝，顯然對這份免費送上門的加餐很滿意，朝着走開的三花貓擠眉弄眼：“真是搞不懂你是怎麽想的，竟然連一只老鼠都不肯吃。”
“對不住啊，我挑食……”
夏目眯起眼睛，嫌棄地再次後跳一步，轉身就踩着牆頭跑走了。
“太遺憾啦！”胖藍貓擡着腦袋，在底下依舊大聲嚷嚷着，熱情地安利着他眼中的美食，“作為一只貓，你至少應該嘗試一下的！”
然而面對這熱切的勸誘，三花貓一點停下的意思都沒有，更沒有回頭的打算。走出門的銀虎斑貓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從喉嚨裏發出了一陣愉快的笑聲。
“哎呀，不用勸夏目了，修一郎。”他用輕松的口吻說道，“他更習慣人類做的食物。”
藍貓睜大了眼睛，于是本來就圓溜溜的綠寶石色眼眸變得更圓了。他很惋惜地再次看了眼吃剩下來的老鼠：“這麽說的話，這家夥簡直一點也不像是流浪貓嘛！”
當然不是流浪貓啦，算不算是貓都很難說。
銀虎斑貓保持着“-w-”的淡定表情，再次看了眼套在自己尾巴根上的金表。
早晨十點。
是時候去趕下一班會議了。
早晨十點，芙蕾因·洛賓剛剛從自己的回籠覺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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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風聲和花草的香味在呼喚她，河流輕柔的拍打聲把她接引到了陽光明媚的早春。她睜開眼睛，看到了如同灰藍色玻璃的天空。
“喵……？”她翻了個身，抖落脊背上落下的一層粉白早櫻。
輕盈的甜香和趾爪傳遞來的柔軟觸感提醒着她春天的到來。玳瑁貓仰起頭，靜靜地看着在半透明的粉色花瓣和雲層間跳動的光線，瞳孔逐漸縮成一條細縫，愈發凸顯出那對橄榄綠色的璀璨虹膜。
自行車的叮當聲穿行過橫濱的街道，清亮的喇叭聲時不時響起，旁邊的和果子店裏已經擺上了櫻花荻餅、牡丹餅、烤艾草飯團和三色丸子，還有各種各樣正适合春天的點心。
洛賓坐起身，兩三下就來到了一棵櫻花樹的枝丫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這條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類——她不習慣仰視人，也不喜歡以置身其中的視角打量人類。
現在這個距離就很好。
她舔了舔自己身上的毛，仔仔細細地從尾巴尖到肩膀都梳理了一遍，最後用爪子洗了洗臉。一絲不茍地完成這一套動作後，玳瑁貓才安心地在這個位置上再次趴了下來。
今天的天氣确實很好。所以她大發慈悲地決定不去捉弄任何人——同時也包括任何貓和任何狗和任何鳥。總之，她宣布這個日子是休戰日。
人群海水般地湧動在腳下，出門春游的少男少女與步履匆匆的上班族發出的聲響交織。甜品店食物香甜馥郁的味道與櫻花的清香融合。
“這家店的櫻花善哉好漂亮。奶油上面的這些櫻花餡和水果豆沙點綴得真美，像是春日祭大家穿的漂亮和服！”
“怎麽，還有幾分鐘約會就要遲到了……就連電話都打不通，希望美惠子能原諒我。嗚，不可能的，她肯定會很生氣的吧！”
“哎哎，你聽說了嗎？有報紙說橫濱附近出現了渾身雪白的老虎。而且好像有人在鶴見川附近親眼目睹了哦？”
“哇，這個自動售貨機裏的便當好貴哦。真是的，感覺根本就吃不起嘛！可是看上去非常好吃的樣子……”
“老板，櫻花餡的什麽時候能好啊？”
嘈雜的人聲，彩色的人流。
櫻花樹上的玳瑁貓抖動耳朵，注視着下方人類世界發生的一切，那對橄榄綠的貓眼被春日的陽光照成了鮮嫩的草綠色，倒映出模糊的一片片光影。
“呼嚕。”芙蕾因女士用喉嚨發出滿意的輕哼，小母貓從樹枝上垂下的尾巴輕微地晃動了兩下，展現出她還算不錯的心情。
這是她的領土，這裏生活的是她的臣民。
貓咪巡視着周圍，有些驕傲地想道：而她是這裏的王。
雖然就算如此，大多數時候她也扮演的都是欺壓弱小的暴君角色就是了……但無所謂，貓咪才不會在乎自己是什麽樣的王。
她繼續觀察着人們生活的樣子，專心致志地看着腳下，耳朵時不時抖動兩下，就像是兩只正在調整、準備接收信號的小雷達。
收付款的聲音、抱怨工作的聲音、讨論昨晚游戲的聲音、小情侶羞答答交流的聲音、一口口啃點心的聲音、腳踩在櫻花地毯上的聲音。
一只烏灰鸫在樹頂擡起頭，發出圓潤柔和而帶着動人顫音的鳴叫——春日的單簧管演奏就這樣拉開了序幕。
風鈴叮當響。
玳瑁貓若有所思地看着路邊那些人類聞櫻花的樣子，也用尾巴卷住一枝櫻花，把腦袋埋在裏面深深的嗅了幾口。
“啊湫！啊湫！”
幾乎就在下一刻，她就為過于濃郁的味道打了好幾個噴嚏，連忙松開尾巴，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過兩秒鐘。
“咪！”她盯着那簇花，感覺有點沒面子，于是幹脆瞪向一只無辜的小粉蝶，把它指定為罪魁禍首，伸着爪子把對方給吓唬走了。
趕走了蝴蝶後，芙蕾因就從樹上跳了下來——這櫻花樹她現在一點都不想待了，還是躺在房頂上面曬太陽比較好。
人流不算多。但她還是小心謹慎地采取了高來高去的措施，免得自己被那群喜歡大驚小怪的人類圍住。
但玳瑁貓還是小瞧了人類的多管閑事。很快就有一個女孩子驚喜地喊了起來：“媽媽你快看啊，是貓貓！貓貓，我可以摸摸你嗎？”
芙蕾因女士臭着一張臉，不得不在周圍人的好奇視線裏停了下來。
四周湧過來的五六個人類阻斷了她上屋子的路線，除非把人類當成腳踏板，否則她根本就找不到出去的地方。
好煩，想撓人。
玳瑁貓感覺自己本來就不多的耐心有消耗殆盡的趨勢。就算是萊特專門叮囑了所有的貓都不可以無故對人類動手，她也有點想要給這些家夥一點顏色看看了。
“這是我今天看到的第一只貓，本來我還以為一整天都看不到了呢。我在好多有貓出沒的街道都沒有看到它們。”
“我也是，本來還以為橫濱的貓咪全部都消失了！”
這些女孩叽叽喳喳地交流着，從完全一致的校服可以看出，她們是同一所學校互相認識的朋友。
笨蛋，你們當然看不到貓，那是因為他們都去開會了！昨晚就有通知啦！
貓咪沒好氣地朝這些愚蠢的女國中生“喵”了聲，但下一秒她自己就愣在了當場，圓圓的貓眼因為震驚變得更圓了。
——等等，開會？
哦，她好像忘記去參加了。沒事，問題應該不大。
反正到時候會有貓來通知她的，而且她憑什麽要去參加那種大部分內容都是互相舔毛和蹭鼻子的會議啊？就憑如果參加的話，可以順便吃一頓雜魚炖老鼠？
嗯，說到雜魚炖老鼠……
玳瑁貓下意識地舔了舔牙齒，有些懷念起那被炖得軟軟爛爛的鮮美口感了：聽說最近食堂主廚還換了，也不知道味道還正不正宗。
“吃小魚幹嗎，玳瑁醬？本來打算帶給我家對面的貓咪的，但怎麽都找不到它。”
“咪！”不行，她等會兒還要去食堂蹭飯呢！她可不像浮島，有一個永遠都填不滿的胃。
“诶，千佳，你知道為什麽今天橫濱的流浪貓全消失了嗎？我記得你父母正在做流浪貓tnr項目，應該有所了解吧？”
“可是我爸爸媽媽是在東京做的項目！”其中的一個女孩鼓起臉，“他們說橫濱的流浪貓完全不在理解範圍內，有自己的一套想法，看上去完全不需要人類的幹涉。”
聽起來，那兩個家夥還算聰明嘛。
光明正大傾聽她們交流內容的芙蕾因·洛賓贊許地動動耳朵，胡須微微翹起。
“嘿嘿，關于這個，我說不定知道！”另一個女生興奮地插話，“你們知道白虎的事情嗎？”
白虎？
玳瑁貓第一個想到的是萊特首領。畢竟銀虎斑貓看上去的确很像袖珍版的白虎，如果萊特是短毛貓的話，身上的魚骨斑紋還會更清晰，更像老虎。
不過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女生提及的應該是之前街道上幾個人聊的“出沒在橫濱附近的白色老虎”——大概是新的都市傳說吧？人類的想象力總是那麽豐富，之前還只是在說貓臉老太太的恐怖故事，現在連白虎都冒出來了。
“昨天，就是在昨天晚上。我拉開窗簾的時候，就看到一只白色的老虎在月光下沿着鶴見川游泳！而且還時不時潛入水中叼起一條魚，然後狼吞虎咽地吃掉。”
小姑娘手腳并用地比劃着，一會兒劃水一邊做出吃魚的動作，眼中興奮的神情幾乎沒法讓人懷疑她說的是假話：
“當時我被吓呆了，所以沒有拿手機把老虎拍下來，但看到的肯定是真的。今天我還看到有警車在鶴見川附近，肯定就是因為這件事！貓咪們不出現也絕對是因為這個，它們肯定都感知到了有危險的捕食者，所以躲起來了……”
“喵啊？”
玳瑁貓先是發出疑惑的聲音：她怎麽不知道大家是因為這個躲起來的？
然後很快，這種疑惑就變成了因為被瞧不起而産生的不滿。
“喵喵喵喵！”喂，那個人類，說你呢！本貓才不會害怕什麽老虎，也不會躲起來了！
我可是這個地區的女王！你們這些臣子竟然在這裏說我害怕老虎！給我拉出去砍啦！
當然，最後一句話并沒有在她腦海裏停留太久。洛賓女士“喵喵”叫完一頓後，憤憤不平地舔了舔自己的炸開的毛發，不情不願地把砍腦袋這個“過于拉克賽維”的念頭從腦海裏丢了出去。
但同時，這只玳瑁貓也下定了決心，那對橄榄綠色的眼睛裏似乎有熊熊火焰燃燒而起。
今天晚上，她一定要找到這只蠢老虎，然後把它從這裏，趕！出！去！
想到這裏，尊貴的橫濱港口女王高高地昂起腦袋，不屑一顧地看了眼周圍：哼，什麽臭外地的老虎，也敢來橫濱要飯了？
真是一點禮貌都沒有！
“喵！”快點給我讓路，本貓要去幹正事了！
或許是此刻洛賓那張貓臉上的認真表情已經明顯到了連人類都能看出來的地步，也有可能是因為她嬌小身軀上突然爆發出的強大氣場，這幾個女孩子竟然還真的有些驚訝地讓開了一步。
于是她就邁着标準的貓步，一臉高傲地從這群小女生中間走開了，順着牆爬上了已經被太陽曬得暖烘烘的屋頂。
玳瑁貓俯視着閃爍着粼光的鶴見川。
——好好的春天休戰日就這麽被打擾了，想象中香噴噴的雜魚炖老鼠也沒有吃到，不過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也随之變得清晰起來：搜尋那只老虎的蹤跡，并且通過言語或者武力說服它有多遠就滾多遠。
不過在這之前，她要小心點，別被自己的同類發現。
洛賓知道，貓群裏有幾只特別喜歡唠唠叨叨的貓。比如說他們的首領萊特，肯定會把“正在進行危險嘗試”的她攔下來，念叨到她的耳朵都起繭子為止。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地方在于，還有幾只特別多嘴的貓！
拉克賽維就是其中之一。要是被她發現了，肯定會添油加醋地加工成讓貓聽了都要昏過去的蠢故事。
想到那只奶油色的英國長毛貓，芙蕾因·洛賓就想用鼻子發出不屑的“嗤嗤”聲。但最後，她只是在陽光中抖動了一下自己閃耀金光的毛發，就像是因為厭惡和警惕而打了個寒戰。
那可是比老虎還要令貓讨厭的麻煩。
“還是想想那只老虎吧，芙蕾因·洛賓！”
她突然大聲自言自語起來，好像在努力趕走那個徘徊在自己腦海裏的煩人幽靈：“如果真實存在的話，它到底在哪呢？它憑什麽能夠躲過人類的追捕直到現在？白虎可不是什麽能在城市當中隐藏的動物。
“會和異能有關嗎？”
她問自己。
出于某種原因，她對這座城市異能者的了解不算少。出現了這種難以理解的情況，她下意識就朝這個方向進行了猜想。
不，還需要确定……太早下達斷言會造成誤判。
片刻的沉默後，貓咪又搖了搖頭，暫時否定了剛剛做出的猜想，不過綠色眼睛中那團火卻燒得越來越烈了。
“不過……不管是真的有老虎還是有人類在裝神弄鬼，敢在這裏鬧事，你算是徹徹底底完蛋了！完蛋啦！”
女王陛下很有氣勢地用爪子拍着屋頂：“這可是本貓的子民，是只有本貓才可以捉弄和吓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