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圍殺
第66章 圍殺
陸雲起拿一雙幽幽的深眸凝着洛芙, 反問:“做什麽?你說做什麽?”
洛芙坐起身,将月白色的杭綢裏褲往下扯,嗔他一眼, 道:“我累了, 要睡了。”說着便重又躺下。
陸雲起亦跟着躺下, 側身擁住她, “小沒良心的,有事了就将我丢開,你将我當什麽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語氣裏滿含委屈,倒教洛芙心中有愧,轉過身來,玉臂攬上他勁腰, 嘟嚷道:“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倒委屈起來了。”
過了這麽些日子,陸雲起已然将前次騙她的事抛在腦後, 這會子不明所以道:“我哪裏又得罪你了?”
洛芙淺淺“哼”了一聲, 玉指點在他眉心,“哄着我教我以為吃了那勞什子假死藥就要走了,我日日數着藥丸,想到與你分離, 便盡心滿足你, 離別前夕,還、還……”
洛芙說不下去了, 她那時也不知發了什麽病, 一心念着他求了自己許多回,都不曾答應那事, 便在那時鼓起勇氣吃了他的……
“你說,我那樣、那樣,你是不是很爽啊。”她說着,一面用手去擰他腰上軟肉。
她的呼吸香甜,帶着一點薄荷飲子的香氣,灑在陸雲起頸側,烘得他肌膚酥麻。
知她秋後算賬,遂裝可憐道:“你以為我好受麽,我推了你,可你偏偏……我早就想對你交代了,但又怕你哭。”
“看着你掉眼淚,比殺了我還難受。”
這句話是貼在洛芙耳邊說的,嗓音輕柔暗啞,如竹似蘭的氣息将她整個攏住,末了,還吮吻她圓潤的耳珠,用唇舌描繪精致的耳廓。
洛芙在他懷中軟了身子,兩腿緊緊絞在一處,意亂情迷之下,不忘攥着他的衣裳,嘤咛:“一次……”
衣帶散開,香肩半露,陸雲起弓身俯就,觸手滑膩香暖,不覺心神一蕩,啞聲:“好,一次。”
可這一次竟久久未歇,她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偷吃了什麽藥,怎麽一次這麽久……
光陰過隙,轉眼來到七月末,朝廷官員在就藩一事上吵得不可開交,太子黨勢大,各色奏折雪片般飛往內閣,內閣不做批複,只一氣兒呈到禦前。
元封帝看了大臣們寫得天花亂墜、引經據典、嚴辭懇切的奏折,終于起了點讓兩王就藩的心思。
可這當口,卻傳出太子雙目已盲的消息,招來萬貴妃問詢,萬貴妃只一味掉眼淚,賭氣道:“陛下若信外頭那些嚼舌根的話,不如這就傳恒兒來,當面揭了他眼睛上的紗布,看是個什麽狀況。”
“只是太醫說不能見光,這若見了光,可又怎生了得,這是誰人?好毒的歹計,知道恒兒這會子無法自證,竟傳這種話來擾亂朝綱。”
一番話,讓元封帝打消猜疑,卻也将就藩一事放下,耐心等太子拆紗布那一日。
東宮裏,太子神色癫狂,腳上未着鞋履,猶若困獸般在地上來回踱步,寝殿內原有的家具物什全都撤走了,以防太子不慎撞倒。
他眼睛上纏着紗布,面上戾氣深沉,周邊太監宮女皆不敢輕易靠近,只祿安是個忠心的,跪在太子腳邊,抱住他的腿,哭求:“殿下,您好歹歇一歇,地上涼,染了風寒可怎生了得……”
太子眉頭攢緊,擡腳踹到祿安心窩上,陰沉道:“滾!”
祿安倒在地上疼得直抽氣,依舊膝行上去,再抱住太子的腿,搬出萬貴妃來勸,“殿下,您這樣,貴妃娘娘看了豈不心疼。”
太子額角突突地跳,想到母妃說要找替身來代他,心中一陣憤怒,即使過了這麽久,他還是不相信自己成了個瞎子。
起初幾日,眼睛上劇痛難忍,不時流出膿水,後來痛是不痛了,卻更教他心慌,憋着一口戾氣命人去查兇手,線索卻好似鬼打牆一般,兜了一大圈子,卻查不到實證。
太子苦思冥想,這幾日終于懷疑到陸雲起頭上,想起七夕夜,那名喚雲環,實則叫南煙的賤人故意引他擡頭看燈,就那一下,便被銀針所刺。
此刻思及此,太子将牙齒磨得“咯吱”作響,吓得殿裏的宮女太監們一個個噤若寒蟬。
祿安見太子不再踢他,招手喚宮女拿來鞋履,托起太子的腳為他穿鞋,但聽頭上人咬牙切齒道:“傳陸雲起觐見。”
今日細雨霏霏,陸雲起被三五官場友人邀至茶館看戲吃茶,坐了大半日,見時辰不早,起身朝衆人揖了一禮,歉意道:“尚味樓的席面,我便不去了,倘若諸位肯賞臉,屆時但将花銷記在小弟賬上。”
衆人那肯放過陸雲起,紛紛起身攔他。
其中一人為昔日翰林院同僚,笑道:“你們有所不知,行之自娶妻後,再不肯在外頭與我們厮混了,他呀,要回去陪愛妻用膳,你們別自讨沒趣。”
陸雲起但笑不語,沖衆人再次拱手,終于脫身出來,到了樓下茶館門前,還沒上去馬車,就被太子身邊的祿安攔住去路。
“陸禦使,太子殿下有請。”
陸雲起見他皮笑肉不笑,心知不妙,面上卻如往常般恭謹應承下來,擡眸向身側的陸庭看去,見他微一點頭,這才登上東宮來接的馬車。
已是酉末時分,陸雲起于斜風細雨中,獨自入了宮。
宮門外,陸庭一臉冷肅,調轉馬車,往城北镖局方向駛去。
東宮端敬殿,太子背門而立,耳朵動了動,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
自從眼盲後,聽力變得極為靈敏,這一點也令他該死的惱火。
腳步聲越來越近,太子牙根緊咬,恨不能将陸雲起立時斬殺。
不多時,身後傳來請安聲,“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緩緩轉身,聽音辨位,将臉面朝來人。
陸雲起擡首,便看到太子一張森寒的臉和眼睛上覆着的厚厚紗布。
大殿內,兩人沉默對峙,彼此間隔一丈有餘。
寂靜之中,沉重壓抑的氣息彌漫于每一寸角落,未有只言片語,卻已是劍拔弩張。
良久,太子冷冷哼了一聲,陰鸷道:“南煙是你送到孤身邊的?”
陸雲起面色如常,一雙鳳眸波瀾不驚地望着太子,不疾不徐道:“殿下說什麽,臣聽不懂。”
太子的笑聲猝然響起,似夜枭啼叫,尖銳刺耳,令人毛骨悚然。驀地,他提高聲量,“別裝了,你我心知肚明!”
陸雲起知他看不見,但還是恭敬一拱手,輕飄飄道:“殿下息怒。”
這裝傻充愣的态度,徹底激怒了太子,他邁步上前,順着祿安謹慎的牽引,步到陸雲起身前。
“信不信,孤今日便将你留在這裏。”太子神色一沉,語調冰冷徹骨。
剎那間,只聞一陣整齊而急促的腳步聲自殿外湧來,一群侍衛如鬼魅般現身,利刃出鞘之聲劃破空氣,清脆而又森然,他們迅速散開,呈扇形将陸雲起圍困其中。
已到入夜時分,殿內燭火黯淡,陸雲起側首,目光聚焦在身後寒光閃爍的刀鋒上。
在一片冷凝窒息的氛圍中,陸雲起唇邊現出一抹冷笑,他緩緩開口,聲量雖不高,卻如利箭般穿透寂靜,“殿下,留下微臣無妨,只是貴妃娘娘和安陽公主,您總得顧念,陸家,可不止微臣一人。”
言罷,目光坦然地直視太子,面上毫無懼色。
太子屏息,面孔森寒,一動不動地伫立在原地,過了許久許久,才極緩地擡起手,冷冷地吐出幾個字:“讓他走。”
侍衛持刀緩緩後退,陸雲起微微昂首,于一片利刃寒芒中,邁步向殿外走去。他的身影漸行漸遠,卻仿佛帶着一種無法言說的堅毅與從容,直至最終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裏。
天色已然黑透,陸庭焦急地等在宮門外,身後幾人默默立在馬車旁,霏霏雨絲此刻變成了大雨,傾倒在衆人身上。
好在又等了不多時,陸庭終于看見自家公子的身影,他忙撐開油傘迎上去,待到近前,小聲道:“公子,您沒事吧?”
陸雲起淡淡颔首,望了一眼馬車邊上那六七個做護院打扮的镖局裏的人,側首問陸庭,“可有回去告訴少夫人不必等我用晚膳?”
陸庭傻眼,臨入宮前公子那個眼神難道不是要他去镖局請人,而是僅僅讓他回去知會少夫人晚膳的事?
陸雲起瞧他這樣,面孔一沉,大步往前走去,雨水澆在他身上,想到洛芙肯定還在等他回去用晚膳,想到她此時肯定餓了,腳步便愈發快速。
陸庭趕緊追上去,連聲喚:“公子,公子……”
陸雲起到了馬車邊,這幾個都是镖局裏的好手,此刻在雨中抱拳行禮,“公子。”
陸雲起颔首,只對陸庭道:“快回府。”
夜雨如注,仿若天漏,長街之上寂寥空蕩。一輛馬車如離弦之箭,在積水上平地飛掠,濺起層層水花,其後數人跟着馬車飛跑,衣袂在風雨中獵獵作響。
轉瞬之間,便行至永安街。拉車的駿馬毫無征兆地引頸嘶鳴,聲震雨夜,随後猛然揚蹄,致使車廂猝然後仰。
陸雲起神色冷峻,眸若寒星,他迅速掀開軟榻,從中穩穩抽出一柄長劍。
外頭趕車的陸庭疾躍而下,雙手拽住缰繩,口中輕聲撫慰着受驚的馬匹,一面從腰間掏出一支火信,天空中驀地綻開一朵煙花。
與此同時,馬車後方的護衛迅速從車廂底部抽出長刀,身影閃動間将馬車護在中心,眼神如鷹隼般警惕地掃視着四周。
剎那間,一群人頭戴黑面罩、身着夜行衣,如鬼魅般湧出。他們一言不發,手中長刀寒光閃爍,一句話也不說,朝前砍殺而來。
刀劍相交,在細密的夜雨中擦出一簇簇耀眼的火花。對方人數衆多,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湧來,前一批倒下,後一批即刻補上,攻勢源源不斷。
護衛們雖奮力抵抗,但在敵方的車輪強攻下,漸漸體力不支。
此時,一把長刀如毒蛇般從斜刺裏穿過車簾,直刺車廂內的陸雲起。
陸雲起神色鎮定,手中長劍一揮,寒光閃過之處,竟将那來襲的長刀齊齊斬斷。随後,他毅然掀開車簾,踏出車廂。
在陸庭與護衛們焦急的呼喊:“公子,還請回車廂!” 聲中,陸雲起面色冷峻,毫無懼意,決然揮劍,展開厮殺。
黑衣人見陸雲起現身,瞬間轉換策略,所有的攻勢全部往他身上招呼過去。
護衛們見狀,頓時大驚失色,紛紛朝着陸雲起聚攏而來,一時間,此地刀光劍影,兵器碰撞的噼啪聲不絕于耳。
而在街邊鋪面的二樓,悄然探出一柄弓箭,隐在後頭的持箭人目光冰寒,正透過窗牖冷冷地瞄準陸雲起的胸口,只待發出致命一擊。
在激烈的厮殺中,陸雲起身手矯健,長劍如蛟龍出海,精準地穿透一名黑衣人的心腔。正當他抽劍之際,忽然敏銳地感覺到一絲凜冽的殺意朝着自己疾速射來。
他身形陡然一轉,只見利箭劃破虛空,帶着尖銳的呼嘯聲直逼而來。
此時,陸庭在他身後幾步之遙,臉上的肌肉因極度緊張而扭曲變形,聲嘶力竭地大吼:“公子小心!”
利箭來速極快,他來不及揮劍,只能偏身躲過心髒位置,身旁護衛聽到陸庭的吼聲,步伐一轉,迅速展臂擋在陸雲起身前。
“噗嗤”利箭入體,其力道之強,竟透體而過。
陸雲起攬住倒下去的護衛,喊道:“吳霖。”
那叫吳霖的護衛口中湧出鮮血,只道:“公、公子,我娘……”
“我明白,我自會好生安置她。”陸雲起焦急道。
吳霖喘息沉重,口中再噴出幾口鮮血,脖子一歪* ,倒了下去。
只是這兩句話的空檔,黑衣人瞅準時機,長刀刁鑽砍來,饒是陸雲起見機躲閃,還是被刀刃劃到了手臂。
陸雲起望着手臂上深長的刀口,道了聲:“該死!”想到回去後,芙兒又要哭了。
他猛地将手中的劍棄于地上,順勢抄起腳邊吳霖的長刀。
再次擡首時,眸光已然徹底變換,平日裏的溫潤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膽寒的冷冽與兇狠。
他已許久未曾用刀,只因每次握住刀柄,他心底潛藏的那股戾氣便會被喚醒,進而化作一頭只知殺戮的兇獸,失去所有的理智與克制。
血腥的殺戮仍在持續,陸雲起這邊本就勢單力薄,此時又有兩名護衛相繼倒下,形勢愈發危急。
所幸黑衣人這方亦沒有援兵加入。陸雲起被四五名黑衣人圍殺,他手中長刀仿若靈動的蛟龍,寒光閃爍間,又一名黑衣人慘叫着被斬于刀下。然而,就在這激烈交鋒的瞬間,他一個躲閃不及,腿上被利刃劃過。
夜雨中,雙方艱難厮殺,陸庭也被砍傷了,盡管無力支撐,可還是咬牙機械揮刀,一面望着長街盡頭,焦急等待援兵。
黑衣人眼見占了上風,手上動作愈發狠戾,已然是最後一波攻勢。
陸雲起側腰再受一刀,他孤身伫立雨中,身上臉上,俱是血水,他沉沉喘息,體內氣力被掏空,四肢漸漸沉重無力,幾名黑衣人腳下步伐交錯,快速穿梭移動,瞬間形成了一個專門針對他的絞殺陣勢,将他困在其中,脫身不得。
陸庭心急如焚,望眼欲穿之際,長街盡頭終于奔來一群護院打扮的人,他們如離弦之箭般疾奔而來,毫不猶豫地迅速投入戰鬥。
戰鬥形勢急轉直下,然而,陸雲起卻似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緩緩倒在那滿是血污與雨水混合的冰冷地面上。
陸庭見狀,只覺肝膽俱裂,嘶吼聲劃破雨夜長空:“公子……”
聽竹院裏,洛芙站在長廊下,望着外頭大雨傾盆,眉角不時抽搐,擡手撫上狂跳的心口,轉身又在廊下焦慮踱步。
往日他若不回來用晚膳,都會派人回家禀報,可今日都到戍時了,他不但沒回來,連個信兒也沒有。
望着漆黑的雨夜,洛芙回身喚晴天,“拿傘來,我去尋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