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攻守逆轉
第五十四章 攻守逆轉
周鎮偊說的很有道理, 霍屹一時無法反駁。他發現皇上确實常常會有不同方面的觀點,想一想其實還挺令人驚嘆的,畢竟皇上今年才剛滿二十而已。
年齡從未限制他的思想和行為,他早已經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該怎麽做, 并且一步步堅定地踏在自己的王道上, 越過阻礙,斬斷荊棘, 毫不猶豫。
他實在太清醒了。
霍屹回想着自己二十歲在做什麽, 不禁十分汗顏。他又想了周圍一圈人,在這個年紀,确實沒有人比周鎮偊做的更好的了。
周鎮偊接着說:“當然, 獎賞既然已經給你,想怎麽用就完全是你的事了。”
因為太長時間沒見到霍屹,他們聊了一下午,周鎮偊聽他講了很久打仗時候的事, 到了晚上也沒放他回去,直接留他在宮中睡了。
反正他是皇帝,偶爾這樣任性一次,也沒人能說什麽。
起居郎如實地在《禁中起居注》上寫下了:君臣相攜, 元鼎帝與萬戶侯車騎将軍屹談至深夜,留霍入宿,抵足而眠……
他離開的時候翻了翻這本事無巨細地記載着元鼎帝上位以來種種事跡的《禁中起居注》,發現其中提到霍将軍的次數也太多了。特別是霍将軍外出打仗的時候,聖上總會念叨要是霍将軍在這裏就好了。
起居郎默默地合上書, 反正他只是個記錄工具人罷了。
殿內,霍屹盯着天花板, 旁邊的周鎮偊的存在感太強烈了,他渾身僵硬,只想等皇上睡着之後跑了算了。
“霍大哥睡不着嗎?”周鎮偊随口說:“像這樣君臣同眠,古時也有挺多,例如夏王與其愛臣商子,劉王與其兄弟……”
“商将軍文武雙全,文能定乾坤,武能鎮八方,夏王自然看重。”霍屹默默地想,但商将軍下場可不怎麽好,在他死後,便有臣子構陷他謀反,商家被滿門抄斬,甚至沒活到夏王朝滅亡。
周鎮偊也想起這一茬了,琢磨着這個例子不太好,又說:“還有先朝劉王,與兄弟伉俪情深,出則同車,入則同眠,死後同葬……”
霍屹:伉俪情深這個詞是不是不太對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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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躺在床上,君臣之間的關系也仿佛模糊了,霍屹輕笑了一聲,問:“陛下,你向往古時的賢君良臣嗎?”
“那倒沒有。”周鎮偊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反正咱們的關系,肯定比他們都要好。”
這話說得挺孩子氣,霍屹笑出了聲,他說:“陛下賢明愛才,會有很多忠智之士願意為君所用。”
周鎮偊側過身,撐着頭說:“但要北伐匈奴,還是得霍将軍才行。沒有霍将軍在,我怎麽有底氣如此行事。”
霍屹想了想,問:“此次作戰大獲全勝,并非臣一人之功。臣想問問,陛下準備如何犒賞李将軍?”
周鎮偊反問:“你覺得呢?”
“臣不敢妄加揣測。”
周鎮偊習慣性的敲了敲手指,緩緩道:“先皇曾經對我說過,李将軍有将才,但無帥才,統領一軍尚可,卻無法統率三軍。”
李儀确實很有能力,但又沒有到達頂尖的地步。人們會說他是一個善戰優秀的将軍,卻不會稱他為傳奇。
“先帝未曾将他封侯,是因為他戰績雖多,卻無大勝。”周鎮偊說:“先帝把他壓在郡守這個位置上,正是因為郡守才需要能做事的人,開國元老都在朝中,就是因為朝中需要互相扯皮,他不适應朝廷。”
霍屹反應飛快:“但李将軍戎馬半生,并沒有獲得他應得的。陛下,按照你的說法,賞罰應當分明,才能服衆,使将士們安心。”
周鎮偊沒想到他居然在這裏反制一招,簡直氣笑了,彎起眼睛說:“霍将軍,你在為別人生氣啊。”
“臣不敢。”霍屹立刻道:“陛下,守城之将亦是難得,大越百年來弱于匈奴,但正是因為有守城之将在,才沒有使大越落入匈奴之手。”
守邊疆之人,往往難以看出他的功績,只有在邊關陷落之後,所有人的目光才會注視到那裏。
他們是大越沉默的高牆,背井離鄉,多年未曾歸家,日複一日的枯守,為保身後故土平安。
“臣懇請陛下大賞李将軍及邊郡守軍。”霍屹語氣軟下來,覺得自己躺在床上說這種話也太奇怪了,便想翻身起來正式地讨論一下這個話題。
周鎮偊按住他的肩膀,說:“我會考慮的。”
霍屹覺得這也太不正經了,他暗自嘆了一聲氣,就聽周鎮偊接着問:“霍大哥還有什麽事嗎?沒有的話就睡吧,明天我讓公孫羊與陶嘉木他們來宮中,讨論一下在河套地區設立新郡的事。”
霍屹本來想睡了,聽到這話,刷得一下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設置新的邊郡?”
“沒錯,辛辛苦苦打下來的,總得守住才行。”周鎮偊說:“這事明天再說,你先睡吧。”
霍屹這哪兒睡得着,他閉上眼睛,腦子裏全是邊郡的事。
周鎮偊放下胳膊,也平躺下來。他當時拉着霍屹不讓走,其實只是一時沖動,聊得太開心了嘛,他就沒忍住想多聊一會。
他嘗試入睡,半晌之後發現自己根本睡不着,旁邊霍屹的存在感太強烈了。
其實周鎮偊從來沒和別人一起睡過,小時候所遭遇的危機太多,他對和別人距離過近會感到非常戒備——除了小時候,他被霍屹哄着睡過一次,那時候他剛剛經歷一場暗殺,因為不安而無法入眠,霍屹就守在他床邊,看着他睡過去。
當年的小周鎮偊,不知不覺中開始依賴霍屹,他自己心裏當然不承認,覺得這種軟弱的情感使他不再那麽強大。
現在的周鎮偊,卻能大聲說,沒錯,我就是依賴霍将軍怎麽了,誰讓他厲害呢。
這種能文能武的名将被我抓住了,那不就是我運氣好,老天讓大越有此人才,北擊匈奴,揚我國威。
周鎮偊想着想着,越來越精神,他幹脆再次側過身,撐着腦袋看向霍将軍,他見過霍将軍意氣風華,謙和內斂,侃侃而談的樣子,卻還沒見過他躺在床上,一時覺得非常新鮮。
正值八月,入夜了也覺得很熱,霍屹雙手都放在深色的被子外面,他的手上有很厚的繭和細密的傷痕,但仍然十分好看,骨節分明,跟溫潤剔透的玉石一樣。周鎮偊覺得他這人長得好看主要是骨相好,所以這麽日夜操心,連年作戰也不會顯得太多滄桑,養一養就能好。
周鎮偊盯着他細白的手腕,脈絡分明,青色血管藏在皮膚下面,此時在月光下,看上去冰冰涼涼的。
周鎮偊見過他用手握住弓箭或者刀劍的樣子,那種洶湧的壓迫感足以令任何敵人感到恐懼,難以想象這副身體能迸發出那樣強大的力量。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碰到霍屹雙手的那一瞬間,霍屹睜開了眼睛,十分清醒地說:“陛下,我覺得設置新郡很難,國庫支撐不起這筆消耗。光憑商業稅和財産銳,也只是九牛一毛罷了。”
周鎮偊:“……”
他無奈地說:“你非要現在讨論這事嗎?”
霍屹幽幽地嘆了口氣。
從古至今,甚至未來的君王将相,誰不想要開疆擴土呢,但這筆投資太大了,一般的王朝根本拿不出來。
周鎮偊提出來之後,霍屹心裏就跟火燒一樣,充滿期盼,但心裏又知道這不太可能。
周鎮偊看他不願意睡,問:“你怎麽想?”
“公孫羊他們會反對的。”霍屹覺得陶嘉木必然也不會同意,這種勞民傷財至極的事,十分違背儒學之道——窮兵黩武,勞民傷財,霍屹估計陛下的名聲不會好了。
周鎮偊道:“那只是主觀反對,我們需要解決的只是客觀上的問題。”
最客觀的問題就是沒錢。
霍屹忽然想起周鎮偊今天關懷大司農的樣子,猛然領悟到,難道那時候陛下就有這個想法了,所以提前給張來潛做點心理準備。
“我以前看過一個故事,說有一種名為息壤的神物,只要一捧就能夠生出無數的土壤來。”霍屹向往地說:“要是有能夠生出無數糧食和金銀的土壤……”
周鎮偊笑:“土壤本來就能生出糧食和金銀,不過需要百姓不斷耕種和挖掘。就像被稱為神跡的夏王神宮,也是纖夫用石頭一塊一塊壘起來的。”
霍屹:……感覺他們地位翻轉了,明明他才是年長的那個。
周鎮偊把手放在他的眼睛上,說:“你睡吧,今天太晚了,不讨論這些。”
外面的月亮都已經升到半空了。
剛剛靠着門打瞌睡的起居郎因為裏面的聲音驚醒,他疑惑地靠過去,聽見裏面傳來模糊的聲音,但很快又消失不見。
這麽晚還談論什麽?
起居郎納悶地打開書,在上面添了幾筆:陛下與車騎将軍徹夜長談……
第二天霍屹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他下意識伸手往旁邊探過去,發現周鎮偊早已經離開了。
霍屹心裏一驚,他居然比皇上起來的晚!
他猛然翻起身,聽到動靜的內侍走過來,隔着簾子說:“将軍,陛下說你醒來之後可以去麒麟殿找他。”
麒麟殿是皇上經常接見大臣,和內臣會談辦事的地方。
霍屹洗漱之後,匆匆穿上外袍,朝麒麟殿走去。這個時間和他平時起來的差不多,足夠他去演武場操練一圈再來上朝。
從寝宮出來的時候,天還是黑的,他一路走到麒麟殿的時候,東邊已經冒出了微弱的曦光。
天邊是一片放肆暈染的紅雲,如同昨日晚霞,絢爛至極。
霍屹駐足片刻,轉身踏入麒麟殿中。
如今皇上想做什麽,一般不樂意和外朝的大臣溝通,自己悄無聲息地就做了,不過這次事關重大,周鎮偊還是把這事拿到了廷議上,準備和大臣們共商此事。
除了三公九卿之外,尚書令公孫羊,陶嘉木,以及尚書臺一批侍郎都在。
周鎮偊道:“河套地區自古以來便隸屬于大越,昔日夏王朝于此地修建城牆,只可惜年久失修而破敗不堪,無法阻擋外族入侵。幸得霍将軍帶兵重新奪回了河套地區及高闕等地,此地水草肥美,形勢險要,朕拟在這裏設朔方,五原兩郡,遷內地流民于此定居,休養生息。”
“諸位愛卿有什麽看法?”他擡起眼皮,注視着大殿內的群臣。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但一時沒有人開口說話。
他此時聲望已經極高,對掌握皇帝的權力駕輕就熟,在位兩年,已經做了很多事,而這一切都是為北伐做的準備和善後工作,例如成立尚書臺,建立武庫,征收商業稅,頒布求賢诏,收攏天下為他所用的人才等等。
周鎮偊的政治威望就建立在北伐上,北伐成功,就代表着他越得民心,掌握着更高的統治權力。
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應自然是反對,河套地區實在太遠了,他們大部分人甚至沒出過長安城。
所有人第一時間将目光放在慕容丞相身上,雖然如今大家也發現皇帝不樂意參考丞相的意見,但丞相畢竟還是百官之首,應該他出來說第一句話。
慕容丞相耷拉着眼皮,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什麽都沒聽見。
他這麽一把年紀了,只求安穩度過餘生,實在沒有想和皇帝碰撞一下想法的意思。
周鎮偊笑了笑:“既然諸位都沒有意見,那這件事就這麽……”
“陛下,臣認為此事還需要多做考慮。”公孫羊道。
周鎮偊并不着急,問:“尚書令何出此言?”他不怕辯論,只有辯論得越深入越清晰,越能夠讓所有人明白為何要這樣做。
公孫羊緩緩道:“陛下自上位以來,興師動衆,勞民傷財之舉衆多,不宜在此時大興土木。夏王朝時,曾經派發三十萬人在北河修築長城,但最終還是失敗了,使百姓怨聲載道,又無助于邊防大事。而在河套地區所修築的長城,也正是因為無用,才導致匈奴入境。”
夏王朝時,夏皇帝也是非常有雄心壯志,準備在北邊修整整一條長城抵禦匈奴入侵,但當時的生産力水平放在那裏,夏皇帝四面開花,不斷加重徭役,最終使百姓沒有了活路。而東拼西湊的長城也大多數半途而廢,等于是白白消耗了百姓心力。
周鎮偊道:“在河套地區修建邊郡,和在北河修築長城是兩回事。如今匈奴勢大,邊郡時刻面臨着匈奴的騷擾威脅,占領河套地區是反擊匈奴的必要條件。當初夏王朝心思太大,意圖為整個北邊建立防禦線,所以耗資過大,區區兩個郡,以大越的國力還應付得來。”
“而且,長城未必無用,匈奴能夠越過長城的原因,是長城之後,是一片空地,各郡無法及時趕去支援。在此地建立邊郡,正好能彌補這個空缺。”
公孫羊一時怔住了,默默地退下思考皇上的說法。
周鎮偊揚了揚嘴角,就在這時,一個人慢慢走出來,朝皇上行跪拜之禮後,道:“臣認為此事不妥。”
這人正是一直默默無聞的陶嘉木。
霍屹嘆了口氣,偏過頭去。
陶嘉木何嘗不知道皇上已經做好了決定,出來阻擾也只是平添不喜,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因此道:“夏王朝曾經于南方設立邊郡,勞役之累波及全國。百姓日以繼日耕作不休,已經是艱難維持生活,更何況加上沉重的徭役呢。為通西南夷道,勞累百姓數萬人,千裏負擔饋糧,效率極其低下,數年來仍然道路不通,蠻夷因此數次攻擊路上百姓,損失慘重。當時以巴蜀地區的全部租稅不足以維持這種局面,于是招募豪民在南夷地區種田,将收獲的糧食賣給當地縣官,又到京都內府支取糧款,使府庫愈加疲敝,官府難以支撐這樣的局面。”
大部分王朝崩潰的根本原因其實在于經濟徹底崩潰,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經濟崩潰了自然什麽都完了。
陶嘉木是蜀郡人,對這段歷史非常熟悉,也時常感慨于百姓的痛苦。
“徭役苛政猛于虎也……”陶嘉木沉聲說:“服勞役者,一日只能吃半個冷硬的饅頭,卻要背着沉重的巨石,從醜時忙碌到亥時,稍有不慎便被打罵,多少人身死在徭役之路上,當初正是徭役太重,才有陳氏起義,追随着衆……”
每天提供那麽一點食物,并非是朝廷故意想虧待役民——當然确實有一部分官吏在其中作梗,中飽私囊,主要是國家的土地就那麽多,生産方式也就那樣,一部分去打仗,一部分服勞役,整體産出的糧食就更少了。
大越自古以來,也不是一個土壤肥沃,遍地是糧,躺着就能吃飽的地方。
要說正因為如此,才養成大越人格外勤奮而不屈的性格,說起來自豪中也難免帶着心酸——但總比隔壁躺廢了好。
陶嘉木說完之後,就連周鎮偊也沉默下來。
百姓的苦難十分赤裸的放在面前,周鎮偊可以認為這是一筆利在千秋,受益無窮的投資,也不能忽視其中的晦暗之處。
就在這時,霍屹站了出來。
“不管修不修,百姓都會受苦。”他沉聲道:“修築邊郡,百姓受勞役之苦,不修邊郡,百姓受外族侵擾之苦。”
他看着陶嘉木,露出一個苦笑:“既然如此,不如掌握主動權。畢竟打仗的時候,哪怕再穩操勝券,優勢再大,也會有戰士死去,這是必須面對的事。”
陶嘉木也看向他,兩人目光複雜,片刻之後,陶嘉木移開了視線。
“臣沒有想說的了。”他拱了拱手,退到一邊。
朝廷上出現了片刻的寂靜,公孫羊開口道:“原諒臣愚鈍,實在不知道修建這兩座邊郡有什麽好處。”
這句話其實沒那麽強硬了,如果周鎮偊能給出理由,想必再沒有人能提出反對意見。
他毫不顧忌地說:“我只怕陛下為一己私欲,而行不仁義之事。”
霍屹向前一步,對公孫羊道:“好處?我給你十個夠不夠。”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落在霍屹身上,霍屹語氣堅定地說:“第一,河套地區原來就是大越領地,奪回此地,是收服故土,天經地義,如此才能告慰先祖在天之靈。”
“第二,河套地區是軍隊長達兩個月作戰,極速轉戰且在極佳的時機下奪得的,如果不能設立邊郡守衛此地,日後被輕易奪回,對不起那些在戰場上拼死作戰的兄弟們。”
“第三,河套地區在九原郡之外,匈奴越過九原郡便可直攻長安城,在河套地區設郡,如同給一個人穿上了玄甲,匈奴再也無法直接威脅長安。”
“第四,河套地區位于匈奴王庭與大越之間,此後匈奴再不能輕易進攻大越領土。大越與匈奴的攻守之勢至此可以徹底逆轉,掌握了主動權的是我們。”
“第五,此地與周邊小國聯系緊密,日後可更快聯系到附屬國。而且那裏有夏王朝修築的邊塞和防禦工事,可以加強整個邊境的防線。”
“第六,日後大越進攻匈奴,可以将糧食直接運到高闕,大量減少運送辎重的消耗,以此為跳板,大越軍隊可以進攻到大漠更深處。”
這六點,大部分還是從軍隊作戰的角度出發,然而霍屹考慮到的并不只是這方面。
“第七,如今百姓受兼并之苦,失去土地者衆多,成為流民。陛下拟将十萬流民遷徙到河套地區定居,既可以為河套地區提供人力,又可以解決沒有土地耕種無處可去的流民問題。農耕放牧,以民養兵。”
“第八,河套地區水草肥美,形勢險要,是一處易守難攻,土壤肥沃之地。那裏可以為大越的戰馬提供優質馬草,也可以開拓出更多适宜耕種的土壤,假以時日,河套地區将成為糧食之都。今日所做的投入,日後必然能反饋到整個中原。”
“第九,如今大越和匈奴及周圍諸國有少量貿易來往,但因路途遙遠且馬賊騷擾,商路不寧。在此地修建兩郡,可以開拓大越與西方的貿易線路,諸君亦可以在長安城輕松享受到西方的美食。”
“第十……”
霍屹環顧四周,快步走到大殿中央,那裏有一張豎着的極大的輿圖。
“這是大越目前的版圖。”大越所擁有的的疆域是一片赤紅色,他伸手蘸上朱砂,在北方狠狠向上一抹,正好覆蓋了河套地區。
“連通東西道路,不止是為了商路發展。”霍屹厲聲道:“諸位,我們該讓西域諸國知道,在東方有一個名為大越的帝國,千秋萬代,屹立于此。”
朝廷上鴉雀無聲,沒有人能反駁這整整十條正當理由。
周鎮偊緩緩站起來,他心潮澎湃,道:“朕今日之所為,于當下無功,卻利在千秋。此事消耗民力巨大,兩年內朕将暫停北伐發兵,修生養息,以供養兩郡消耗。”
“朕在此立诏,大越後代再不能像朕這般窮百姓之力開疆擴土。”
衆臣跪拜。
他們離開之後,張來潛還沒有走。
不管皇帝和霍将軍說的多麽慷慨激昂,最後還是他來搞錢做這件事。
張來潛經過最開始的打擊之後,已經緩緩回過神來了。他猛然間發現和在遙遠的北方建立兩郡相比,犒賞三軍的錢就是毛毛雨罷了。
他昨天是去早了啊。
在殿內只剩下周鎮偊和霍屹的時候,張來潛站出來,他倒是沒有參與是否要建立兩座邊郡的讨論之中,他提出來的是非常實際的問題。
“陛下,沒錢了啊。”張來潛睜着漂亮的丹鳳眼,坦然道:“沒有能建朔方郡、五原郡的錢呀。”
周鎮偊皺眉問:“一點都沒有了?”
“建完這兩座城,大越的國庫就空了。”張來潛分析說:“我剛才聽了一下,也大概了解河套地區是個什麽情況。”
“建城是個大事,至少要十幾萬士卒民夫服役。他們一旦服役,官府就收不到他們的稅了,我們要先減去這部分收入,還得對他們的吃穿住用進行投入。”
“河套地區地處偏遠,尚且沒有官路運輸,建城所需要的的磚石土木,十幾萬人的吃穿住用也要從中原千裏轉運到河套地區。運輸費就很高昂,還要考慮路遇土匪和官吏中飽私囊的情況。”張來潛倒是十分坦誠地說出了這些問題,他輕飄飄地說:“大概算一下,需要十百巨萬錢的投資。”
“從高祖至今的所有貯備,盡數抽空也只能勉強應對,但國庫還有其他開銷的,一旦出現任何意外,國庫就徹底崩潰了。”張來潛緩緩道:“陛下,你這是銅錢鋪路,黃金築城啊。”
*
作者有話要說:
巨萬=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