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烽火狼煙
第三十二章 烽火狼煙
四月中旬的日光照射着烽燧堅硬的棱角上, 天氣逐漸變溫,烽燧上的士兵吳興穿着盔甲,眺望遠方。
他腦子裏想的是昨天兄弟送來的家書,他兄長在上陽城賣布, 供養家中父母。吳興每年将一部分糧饷送回家中, 他兄長也時常為他做一些新衣。
在信中, 兄長說今天元宵節有生意很好,他特意留了一塊嶄新的布料, 準備給吳興做了一套新衣服。正值春耕, 農務繁忙,可喜的是嫂子已經有了孕事,母親今天六十大壽, 準備宴請周邊鄰居辦壽宴,不知道吳興能不能回來……
都是一些很瑣碎的小事,吳興又一次掰着指頭算自己還要多久才能回家,家裏的田地, 都是他父母和嫂子在耕種,回去之後,父母就不用那麽辛苦了……他這樣想着,看到遠處忽然閃爍着寒光。
風也變得肅殺, 草葉簌簌作響,日光忽然變得刺目極了。地面在微微震動,手中的長矛發顫,吳興極目遠眺,在那昏黃與刺白的視線邊緣, 黑壓壓的匈奴騎兵逐漸出現在視野之中,最開始只是一條遙遠的黑線, 很快,便能看清閃爍着寒光的刀與箭。
噠噠、噠噠、噠噠。
整齊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馬蹄揚起的煙塵模糊了天邊的界限,帶着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
吳興心裏一緊,大喊道:“有匈奴犯塞!”
他抓起一邊的火把,戰栗着點燃了烽火。
一道濃煙,從烽燧上冉冉升起!
恐懼攥取了吳興的心神,往日所聽到的關于匈奴的可怕傳說使他汗流浃背,膽戰心驚,但他是大越的士兵,身後就是他家人安居的上陽城……吳興顫抖着手緊緊抓住了旁邊的弓箭,他正要舉弓,一支來自地平線的利箭呼嘯而來,貫穿了吳興的咽喉。
這麽遠的距離,怎麽可能……
他倒在地上,燧長撿起他手邊的弓箭,與烽燧裏的十幾名士卒定定地看着遠方,脖頸發涼,心髒跳動如鼓,他們知道自己今天會死在這裏。
烽燧的作用只是預警,讓後方的都尉有調動守軍的時間。他們守得越久,後面的人就越安全。盡管每個人心裏都不斷地叫嚣着逃跑,但逃又能逃到哪裏去呢。
在那一箭之後,數百支利箭朝烽燧飛來,在空中劃過尖利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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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射箭的匈奴人騎在馬上,他名叫呼衍拔牙,是呼衍且車的幼子,非常年輕,但經歷過幾次戰争之後,他已經是一位經驗豐富的千騎長。
呼衍拔牙頂戴羽毛裝飾的貂帽,将他的頭包裹起來,陽光無法照進他的眼睛。烽燧上發出了幾聲慘叫,呼衍拔牙并不把只有十幾人守衛的烽燧放在眼裏,他重重地揮下手臂,一千騎兵以摧山之勢,朝大漠之中,孤零零的烽燧撲過去。
烽燧裏的十幾個士兵只抵擋了不過一刻鐘,呼衍拔牙一馬當先,斬下了燧長的頭顱,挂在馬背上。
呼衍拔牙甚至沒有任何停留,帶領着手下騎兵繼續疾馳,他們的目标是後面的上陽城。這座被他們抛下的烽燧只剩一片死寂,十幾條生命全部變成血肉,将土壤和城牆染成晦暗的血紅色。
但另一座烽燧,已經點起了狼煙。
上陽城只是一座小城,這裏的最高軍事統領都尉姓王,匆匆披上盔甲,整理士兵應戰。上陽城有三千守軍,根據烽火傳遞的消息,來犯的匈奴騎兵有一千人。
盡管數量上占了優勢,但王都尉知道他守不住,對百年來生活在匈奴陰影下的大越人來說,匈奴是不可戰勝的。
匈奴的弓箭,匈奴的駿馬,匈奴的力量,以及匈奴嗜血的本性——令每一個大越人感到恐懼!
王都尉在離開之前,匆匆對妻子說:“你帶着孩子離開吧,讓他以後好好讀書……不要等我回來了,你保重。”
“不!”妻子拉住他的袖口:“你走了,我和孩子怎麽辦……”
“我死于與匈奴作戰,朝廷會給你們發十萬錢的撫恤金,以後孩子也可以被舉薦為吏,他的父親為國而死,王家後代可以挺直脊背做人。”
他拉開妻子的手,拿着大刀走出去,妻子在後面哭喊:“王郎,你要活着回來!”
“我是都尉,上陽城失守,我沒有臉面活下去……”這句話,只有他自己能聽到。
匈奴的速度極快,日夜可行六百裏,眨眼之間,就帶着殺意兵臨上陽城。
王都尉帶領軍隊,與匈奴兵作戰,三千步兵在騎兵的鐵騎之下,毫無反抗之力。那速度與力量,使匈奴騎兵能夠以一敵十,在馬匹的速度與力量加持下,他們輕易地刺穿大越士兵的身體,血光沖天,守兵們用殘破的血肉之軀攔在上陽城前,被匈奴騎兵尖銳而快速地摧毀了防線。
呼衍拔牙破城而入,肆意劫掠屠殺城中士兵百姓,見人就殺,整個上陽城彌漫着鮮血與腐爛的臭味。
呼衍拔牙把王都尉綁起來,拖在馬後,讓他眼睜睜看着匈奴屠城。等整個上陽城再沒有一絲聲響,呼衍拔牙坐在馬背上,大笑道:“我父親總說,與大越人作戰的時候要小心,可我看他們在我胡軍的鐵騎之下,比草原上的羔羊還要弱小!”
一狼出,千羊走。匈奴人常常這樣自比匈奴騎兵和大越的步兵。
他揚起長刀,道:“我大胡男兒,是所向披靡的狼,是唯一的王!大越的士兵見了我們,也只能跪下求饒!”
匈奴騎兵們紛紛附和,他們的眼神和語氣之中,全是對中原人的鄙夷。
呼衍拔牙忽然一拉繩子,讓王都尉拉跪在地,厲聲說:“跪下,中原人!”
王都尉渾身是血,咬着牙看他,彎起腿想要站起來,另一個匈奴兵朝他後背踢了一腳,王都尉當即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匈奴們哄笑起來,呼衍拔牙也哈哈大笑:“你們中原人,只配在我面前趴着。”
他的刀指向虛弱瀕死的王都尉,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跪下!”
王都尉擡起頭:“我只跪天地君師!”
他說的是胡語,呼衍拔牙有些驚訝地看着他,會說中原話和胡語的人不多,如果能将他收入麾下,有利于他得知更多關于大越的消息。
“你如果願意當我的譯者,我可以饒你一命,再賞你百頭牛羊。”呼衍拔牙的刀鋒離他越來越近,眼睛緊緊地盯着他:“在大胡當官,比在大越好。因為這片土地上,大胡是最強大的王庭,你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會死。至于你們的長安城,很快就會被我們攻破,長安城內的女人和寶物任由我們予取予求,就連你們的皇帝,也要在大胡的刀馬下求饒……”
王都尉踉跄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呼衍拔牙。
“匈奴賊子!以血還血,血債血償!終将有一天,要用你們的血,立大越的威名!”
他往前撲去,撞上呼衍拔牙的刀刃,鮮血迸裂,濺在周圍匈奴兵的臉上。
呼衍拔牙收回彎刀,用衣服緩慢地擦幹刀刃上的血跡,冷冷地說:“大越人,就剩這點骨氣了。”
“可惜,在大胡的鐵騎面前,骨氣也只是笑話而已。”
上陽城被搶掠屠殺的消息,傳到了西河邊郡。
當霍屹帶着一萬騎兵來到熟悉的西河邊郡時,見西河邊郡人人自危,風聲鶴唳,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陶嘉木将上陽城的消息告訴了他:“帶隊的人名叫呼衍拔牙,搶掠之後,他們就撤離了。”
霍屹心頭滴血,狠狠握緊拳頭,道:“我來晚了。”
“這是五天前的消息。”陶嘉木說:“匈奴騎兵來去如風,屠城只用了一天……你不可能趕上。”
見霍屹眼底充血,陶嘉木敲了敲桌子:“匈奴一般是秋冬入侵,這次卻在春夏之際前來劫掠,霍屹,他們的行為很可疑。”
“為什麽?”霍屹相信陶嘉木的分析,匈奴很少在春夏行動。
“暫時還不知道,但你一定要小心。”陶嘉木說:“這是大越軍隊第一次深入大漠作戰,而在大漠之中,那些小國全都是匈奴的屬國,要謹慎行事,霍将軍。”
“我知道。”霍屹說。
他本來就行事謹慎,陶嘉木也足夠了解他,能讓多年好友這樣叮囑,說明在陶嘉木的心裏,這一次的戰鬥風險極大。
他們不知道匈奴在哪裏,如果遭遇大部隊,同樣是兇多吉少。
這次出征,在很多人眼裏,與送死無異。
盡管很想當天出發,最好追上呼延拔牙的軍隊。但從長安城到西河邊郡,這支軍隊晝夜行軍,已經非常疲憊,邊郡是他們最後的駐點。
霍屹讓軍隊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在晨曦之中,霍屹帶着軍隊從西河邊郡離開,偏離了原計劃的方向,朝上陽城而去。一萬騎兵如黑雲般,盤旋在大漠之上,在狂風之中,他們的速度極快,到達死一般寂靜的上陽城之後,霍屹根據匈奴騎兵留下的蹤跡,追了上去。
他要追上這支軍隊,不僅是為了替上陽城報仇,而且能夠得知更多關于匈奴蹤跡的消息。
*
作者有話要說:
匈奴人自稱大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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