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裴硯打車回家,轟趴館在郊區,車程将近四十分鐘。
工作日的晚上郊區這邊車流量不大,從熱熱鬧鬧的生日派對出來,一下子陷入安靜,有種重新落回現實生活的感覺。裴硯想起越冬的話,他真的是頭一遭被人評價為“戀愛觀古老”。
戀愛觀是一種很受社會發展影響的東西,裴硯很清楚。古代一夫多妻制;爺爺奶奶那一輩公共場合做不出親密舉動,拉手都會害羞;父母結婚的時候同性婚姻尚未合法。
直到現在,年輕人已經将戀愛當做消遣,如越冬所說,開放關系這幾年确實在年輕人中很受歡迎。大家更習慣在戀愛中各取所需,想要的時候撿起來,不想要的時候随手擱下,這沒什麽不好的,任何利弊或對錯都不能脫開時代背景來評判,只是裴硯意識到自己大概真的沒有跟上時代的步伐。
他沒辦法習慣那樣的關系,否則他大可以将跟應敘的合約婚姻看成一段開放關系,說不準也能樂在其中。
到家已經九點多,客廳的燈開着,一樓卻沒有人。
應敘應該已經上樓休息了,裴硯坐在沙發上,盯着通往二樓的樓梯發呆,突然聽到動靜。樓上有一扇門打開,沒過多久,腳步聲到了樓梯口,裴硯擡眼往上看,應敘今天穿的是一套純黑色的睡衣,一張臉隐在黑暗裏,看不清表情。
裴硯出聲:“嗯?你還沒睡?”
應敘:“嗯,玩得開心嗎?”
裴硯靠在沙發上:“啊,還好,一群年輕人,挺能折騰的。”
應敘問:“酒吧認識的那個男生?”
這一瞬間裴硯腦子裏閃過越冬的話:我不介意你利用我一下。當時越冬這麽說,裴硯想都沒想便拒絕了,當然會拒絕,因為裴硯以為自己沒想過要跟應敘有什麽其他的發展,所以那些戲碼自然是沒有必要的,他說覺得自己跟應敘不合适是真心話。
可沒想到如今人回了家,從熱熱鬧鬧的生日派對回到家,看見應敘從房間裏出來,站在樓梯口隐在一片黑暗中跟自己講話,他還是生出來些沖動。因為應敘就那麽站在那裏,從不試探,從不熱情,從不僞裝,就像是一株懸崖邊的松木,他或許從不主動彰顯自己的存在感,可每當你回頭看他,他總是安安靜靜站在那裏。
裴硯拒絕過那麽多人,拒絕一頭熱的小朋友,拒絕喧鬧的年輕派對,拒絕看似合理的馊主意,突然發現自己拒絕的只不過是和應敘相反的東西。
裴硯有些想笑,突然便接受了越冬的提議:“是啊,下午臨時告訴我他的生日,陪他一起去商場買了一條領帶。”裴硯至今并沒有送過應敘任何禮物。
應敘的聲音很沉:“嗯。”
裴硯笑着問:“嗯?怎麽了,有什麽要說的嗎?”
安靜了好一會兒,應敘問:“你上次說不會寵幸他,這次怎麽去了?”
裴硯笑眯眯的:“啊,小男生的生日嘛,他們小男生比較看重過生日,不好掃興的。”
應敘扔下來一句:“原來裴老師這麽好約。”
裴硯挑眉:“我也覺得,看來下次不能輕易去了,你覺得暧昧多久開始戀愛比較好?”
應敘轉身:“不知道。”
“砰”一聲,門關上了。
裴硯昨晚睡了個好覺,鬧鐘響的時候打斷了裴硯的美夢。
夢裏他的兩個班期末語文排前二,這學期代班的那個班也排到了第三,裴硯在教師會議上被點名誇獎,醒來之後意識到今天才周二,啞着嗓子低低哀嚎一聲,起床洗漱。出門才發現站在廚房做早餐的應敘,太陽又打西邊出來了,應總又做上早飯了。
寬闊的肩,挺拔的背,淺灰色的襯衫。
裴硯觀察了一下,應敘顯然聽到自己出門的聲音了,可沒有轉身跟他問早安的打算,于是裴硯聳了聳肩,也沒出聲,叼上了牙刷。
飯桌上兩人坐在對面,兩人份的早餐,裴硯坦然道謝:“謝謝應總,那我不客氣了?”
應敘:“嗯。”
裴硯咬了一口雞蛋餅,嗯,稍微有點兒糊味。這豆漿應該是外面買的,家裏沒有豆漿機,應敘應該也不會突然進化到會自己打豆漿的程度,豆漿還是很好喝的。他在心裏偷偷點評一番,開口:“你最近好像不忙?”
應敘沒看他:“怎麽?”
裴硯說:“沒有啊,看你早上都有空做飯,晚上回家也早。”
應敘吃了一口自己做的雞蛋餅,皺眉。
裴硯沒忍住笑,笑出聲才意識到自己的不禮貌,連忙清了清嗓子道歉:“抱歉。”
應敘默默将雞蛋餅放回盤子裏,終于舍得擡眼看一眼裴硯:“別吃了。”
裴硯哄人:“不過有點焦味,顏色看着挺好的,沒關系。我們應總忙了一早上,總得給點面子。”
應敘不說話。
裴硯想了想:“明天換我做早飯?”
應敘拒絕:“不用,你多睡會兒。”
裴硯心情很好:“不差那半小時,明天我做飯吧。”
這學期裴硯帶三個班,七班的語文老師生了一場大病,住院許久。
下課之後裴硯回辦公室,小趙老師擡手跟他打招呼:“哎,裴老師,剛剛劉老師還在群裏說呢,後天第二次手術,問起七班的孩子怎麽樣,我說你正在七班上課呢,她還托我跟你道謝,這學期辛苦你了。喏,你自己去群裏看。”
裴硯打開群聊,劉老師發了一張自拍,形容憔悴,笑得勉強。鏡頭裏能看見坐在床邊削蘋果的護工,再也沒有其他人在鏡頭裏了。裴硯回了消息,說了幾句七班的孩子都聽話懂事之類的話,叫劉老師安心配合治療,不用擔心。
回完消息才聽小趙老師感嘆:“哎,劉老師也是可憐人,生了這麽一場病才看清身邊的人,本身父母去世就早,身邊只剩下一個老公,體檢報告放在老公面前,老公竟然攤牌自己出軌,要離婚。”
裴硯想起來昨天越冬的話:“現在的婚姻和戀愛關系不都是這麽脆弱嗎?”
小趙老師點頭:“是啊,所以我才感嘆嘛。你說社會發展進步了當然是好事,但人好像在情感上退化了,我以前經常覺得愛人之間的忠誠才是高等動物該自豪的東西,現在又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太天真了,你在現代社會說忠誠,別人要笑你是個老古板。”
裴硯看過去,開玩笑的語氣:“你才二十四歲就有這麽悲觀的感情觀了?”
小趙老師眨眨眼:“哎,我總是想不通,你說一個男人回家,看見自己的老婆在廚房裏做飯,穿着寬松的居家服,他心裏湧出來的不是幸福感,而是嫌棄。你能想得通嗎?他覺得這女人越來越無趣、越來越不性感;可女人如果不做飯,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他又要說女人不賢惠、不顧家。”
裴硯腦子裏莫名出現早上應敘站在廚房裏做飯的場景,又出現應總咬了一口自己做的雞蛋餅之後皺眉的模樣。
小趙老師下結論:“現在的人都是新鮮感的奴隸,擁有的不珍惜,不屬于自己的才新鮮,真是很沒有意思。”
裴硯低低咳嗽一聲,總覺得自己身上中了一支無名箭,因為他最近也成為了新鮮感的奴隸,裴硯最近發現了很多新鮮的應敘。會笑會發脾氣的應敘,會等他回家給他留燈的應敘,會大力摔門的應敘,會主動做早飯的應敘,确實挺有新鮮感的,新鮮到小裴老師控制不住自己屢屢心動。
和應敘結婚兩年多的時間,裴硯好像也從未珍惜過,先不談他們之間的關系用不用得到“珍惜”這個詞,可确實是提出離婚之後裴硯才在“不屬于自己”這個條件下挖掘到了自己的心動。
小趙老師見裴硯不說話,問他:“你覺得呢?裴老師。”
裴硯連忙接話:“啊,是啊,新鮮感的奴隸。”
小趙老師狠狠點頭:“該死!”
裴硯點頭:“嗯,該死。”
【作者有話要說】
國慶節快樂呀!都有出去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