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酒吧裏人聲鼎沸, 搖滾音樂的聲浪夾雜着人潮的狂歡,齊齊沖擊着耳膜,以至于南琅有一瞬間沒聽清, “你說什麽?”
姜初瑾:“我們分手吧。”
她的聲音很輕, 面色依舊是淡冷的, 模樣與往日時的閑聊并無二致。南琅微微晃神了幾秒。
過了片刻,她才說:“認真的嗎?”
姜初瑾點了下頭, “認真的。”
“為什麽?”南琅問。
問完她自己都覺得奇怪,明明這句話她期待了很久, 明明她自己也腦海裏演繹過成千上萬遍, 從姜初瑾嘴裏說出來她卻覺得不能接受, 心尖仿佛被生鏽的鐵針紮了下。
她抿了下唇, 又問了一遍,“為什麽要分手?”
姜初瑾:“在一起不開心。”
“你不開心還是你覺得我不開心?”南琅問。
姜初瑾頓了幾秒,說:“都有。”
南琅與那雙黑眸對視着,同樣也安靜了許久。不知過了多久, 她才點了一下頭, 說:“好。”
“那就分手吧。”她說。
南琅以為自己應該松一口氣,但事實上不是,胸口仿佛被什麽東西壓的嚴嚴實實。直到姜初瑾離開酒吧, 她坐在女人剛才的位置上,微垂着頭緩着這股壓抑與沉悶。
沒過多久,周葉來到她身邊, “坐在這兒發呆呢?怎麽不去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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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唱。”南琅說。
周葉拽了個凳子坐她旁邊,“怎麽着了這是, 心情不好?”
“分手了。”南琅說。
周葉愣了幾秒,但也只是幾秒而已, 對兩人分手這個結果并不意外,事實上還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
她笑了一聲,大咧咧拍了拍南琅的肩,“那既然分手了,這次也得按照傳統來吧。”
“什麽傳統?”南琅愣了下。
“當然是單身party啊!你恢複單身了啊,我的寶貝!”周葉恨不得搖搖她的肩,想讓她努力興奮起來,“就定在我的酒吧吧,今晚全場免費,所有人和你一起共享單身的快樂。怎麽樣,來不來?”
南琅默了兩秒,勾了勾唇角,說:“來啊,今晚我是主角。”
南琅這一晚玩的很嗨,酒也喝了很多,紅的白的啤的基本全都招呼上,最後甚至混着喝。
喝到最後她實在支撐不住,去衛生間吐了一次,揉着發脹的腦子坐在吧臺旁。她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裏找到姜初瑾的號碼,想讓她過來接自己,指尖在撥出去的前一秒忽然頓住了。
哦,她想起來了,她和姜初瑾分手了,對方應該不會深夜開車來照顧醉鬼了。
太陽穴突突地跳的有些疼,南琅揉着灌了漿糊的腦袋,半晌後把手機撂在了一旁,又跑去衛生間扶着馬桶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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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初瑾在深濃夜色裏回了家,開了燈後卻不如想象中的冷清,因為有條狗撲騰着短腿跑過來,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褲腿。
這段時間南琅經常不着家,狗狗都是由她照顧的。姜初瑾把狗抱起來,撸撸它的毛又給放回地面上了。
她本以為自己會難過或是別的什麽,實際上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靜。她吃完晚飯、洗澡、睡覺,直到第二天醒來看到搬家人員敲門時,這種平靜才有了一絲裂痕。
搬家人員是受南琅的委托,過來幫她收拾行李的。其中一個穿搬家制服的男人走上前來,友好地說:“南小姐給我們列了一份行李清單,但可能會有一些遺漏的,她說到時候讓我們問你就可以了。”
姜初瑾點了點頭:“我知道。”
姜初瑾說完側身站在一旁,看着搬家人員來來回回進出,看着南寶被人抱走,看着自己滿當當的衣櫃空了半截,看着梳妝臺上屬于南琅的化妝品也被盡數收走,看着自己的房子一點一點變空。
姜初瑾垂着眸,說不上來什麽心情,一直保持着安靜。知道搬家人員拿着個本子來到她面前,“那個,請問一下,這個本子是南小姐的嗎?”
一個黑色皮質封面的筆記本,裏面的前兩三個記錄着密密麻麻的英文,筆跡飄逸灑脫。姜初瑾把本子拿在手裏,翻了翻說:“是她的。”
搬家人員點點頭,姜初瑾得了空隙問:“她為什麽不來?”
她為什麽,沒有親自來?
搬家人員:“南小姐說她生病了,沒法兒過來。”
姜初瑾默了良久,說:“我知道了。”
搬家人員很盡職盡責,把屬于南琅的行李一件不落的帶走了,不屬于她的一件也沒拿。搬家人員走後,姜初瑾對着空蕩蕩的房子出了很久的神。
她忽然意識到,下次開門回家,就沒有狗狗過來迎接她了。
姜初瑾又恢複了醫院和家這種兩點一線的生活,還存着南琅的聯系方式,卻彼此都沒再聯系過。分手後的某一天,她偶然間刷到了周葉最新發的朋友圈。
周葉:嗚嗚嗚回祖國一年不到,這個混蛋又要回去了,下次不知道什麽時候再來qwq
配了一張圖片。
圖片上南琅背後是一架白色飛機,左邊立着個行李箱,懷裏抱着一只可愛的博美犬。陽光照在她的粉金色頭發上,熱烈而張揚。
姜初瑾盯着看了幾秒,默默退出了。後來再次點開看時,發現南琅已經回複她了。
南琅:還來什麽來啊,畢竟當初某人連接機都做不到,讓我一個人撐着傘頂着大雨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賓館。下次對我待遇好點說不定就回來了{挑眉/}
周葉:放心姐妹兒,下次妥妥的五星級酒店安排!
南琅:你最好是
姜初瑾下意識看了眼時間,已經過去半天時間了,南琅現在應該已經身處國外了。
真正意識到南琅徹底離開的時候,是對面原先鄰居回來的那一天。
那是個特別普通的一天,姜初瑾照常早上起來準備上班,拉開門後發現對面房門也同時間被打開。姜初瑾怔愣了一瞬,忽然有種時光倒置的恍惚感,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很久之前,對面房門也幾乎同時間的打開,然後出現了南琅的臉,笑吟吟地和她打招呼,“早上好啊,姜醫生。”
然而這一次她看見的是對面原鄰居的臉。
原鄰居是個溫文爾雅的男人,沖她擡了擡手笑着說:“早上好,好久不見,我又搬回來了。”
姜初瑾淺淺彎了彎唇,“好久不見。”
那個瞬間,姜初瑾産生了一種錯覺。她好像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從初秋睡到了夏末,還做了個酸酸甜甜的、帶着檸檬味的夢。夢裏有兩人一狗,有離合悲歡。
睜開眼來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樣,她還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生活,對面的房子也再沒有租出過。
所以說不管夢境是好是壞,睜開眼,該散總是要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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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琅是獨自一人來中國的,回去是抱着狗一塊回的。她回去時南明還驚訝了下,問她怎麽快就回來了,不是說沒玩夠麽。
南琅說:“是我太想你了,爸爸。”
這人說謊的時候面不改色心不跳,還會特別真摯地盯着你的眼睛看,南明當時就對她翻了個白眼。
哪怕換了個國度,南琅也是該吃吃該玩玩,笑吟吟地和狐朋狗友玩笑聊天,一點也看不出失戀的樣子。然而這份灑脫恣意的狀态堅持了不到一個月,就繃不住了。
她開始經常對着手機發呆,頻繁地點進姜初瑾的朋友圈,察看她最新的動态,像個藏在暗處的偷窺狂。
姜初瑾朋友圈風格還和從前一樣,不時地就會轉發幾條公衆號相關,标題還是那麽的引人注目。唯一不同的是,她在某一天給朋友圈設置了三天可見的權限。
她發朋友圈不是很頻繁,基本兩三天一次。于是南琅有時候點進去是轉發的公衆號,有時候便是一條毫無人情的直線。
在後來後來的某一天,南琅點進去只有這條直線了。
南琅懷疑這人是不是太過小心眼,分個手而已沒必要屏蔽自己吧,結果問了周葉說她那邊顯示的也是同樣的直線。
周葉沉吟了一會兒,猜測,“她可能不用這個微信號了吧。”
南琅沉默了良久,把電話挂了。
沒過幾天,周葉又把電話撥過來了。她說:“絕了姐妹兒,你這輩子都不會遇見我這麽好的朋友了,你知道我剛剛幹啥了嗎?你猜猜,你肯定猜不着。”
南琅正聽得不耐煩,周葉又說:“我剛趁着受傷去打探對面軍情了,挂的就是姜醫生的號。”
南琅頓了頓,說:“關我什麽事兒?”
“行,那當我剛才是在放屁,挂了。”周葉說。
南琅忙叫住她:“欸欸——,你等會兒!”
周葉勾了勾唇,“怎麽,還有事?”
“軍情你還沒說呢,她……”南琅默了默,指尖摳着桌角邊緣,說:“她最近怎麽樣了?”
“挺好的,”周葉還想着逗她幾句,被她這語氣瞬間搞的沒了心情,如實奉告道:“還和以前一樣上着班,看着沒什麽變化。哦對了,有一點是有變化的,追求者變多了。”
南琅微頓。
周葉說:“我聽服務大廳那個小護士說的啊,說是以前吧,領號碼牌排隊求愛的只有醫院的男同志,現在其他人聽說姜醫生談過個女朋友,暗戀追求她的名單上又多了一串女同志。人氣高的沒話說,大部分挂號都是挂她那一邊。”
南琅聽得心情複雜,心裏冒出來一股又一股醋溜溜的火兒,挂斷電話回了客廳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小萊子正在客廳地毯上逗狗,瞅一眼她這表情樂了,“出什麽事了,你這表情不太對啊。”
南琅沒好氣地說:“我失戀了。”
“你不是早就失戀了麽,”小萊子驚訝地看着她,“當時沒見你要死要活的,怎麽,是你的反射弧太長了麽?”
南琅随手扔過去一個抱枕,啪叽砸這人臉上了,“你給我滾吧。”
“別呗,看開一點兒,”小萊子揚了揚眉,“要不咱去泡女人吧,心情能變好。”
“不想去。”
“那你泡我吧,”小萊子說:“我不比外面那些花花草草好看多了?”
眼見這人又要扔抱枕,小萊子眼疾手快接住了,随後不由分說拉着她往外走,“去玩玩,總在家裏窩着遲早得抑郁。”
南琅被小萊子拽去了一家俱樂部,俱樂部以游樂競技為主,項目品類繁多,卡丁車、保齡球、飛镖、真人槍戰游戲、射箭……能玩的項目幾乎應有盡有。
南琅玩出了一身汗,最後帶着小萊子去了家商場買了個泡腳桶,說:“泡女人不好玩,泡這個吧。”
小萊子當時的表情可以用吃屎來形容。
最後她們兩人去了一家餐廳,随意地點了兩個菜。小萊子在對面喋喋不休的聊着天,南琅打起精神想讓自己努力看起來興奮一點,對話題感興趣一點,腦海裏的神經還是只停留在姜初瑾這三個字上。
服務員端着菜上來的時候,由于神經還被姜初瑾這個名字死死壓着,以至于南琅看的盤子裏的紅辣椒後,第一反應就是把盤子推給對面,把辣椒挑出去。
然而她沒等來挑了辣椒後的飯,只等來小萊子納悶地說:“怎麽了,不喜歡吃嗎?”
南琅當時沉默了很久,揉了揉發酸的眼眶後,才說:“嗯,确實不是很喜歡。”
可能是玩的太過刺激,可能是難得聽到了姜初瑾的一些近況,南琅當天罕見地失了眠。她躺在自家卧室舒服的大床上,身邊沒了女人熟悉的溫度。
她盯着黑暗虛空的某一點,腦海裏忽然閃過很多過去時和姜初瑾在一起的畫面,這些畫面太過美好純淨,以至于她想起自己那段時間的作妖時,一股極其濃烈的後悔情緒包裹住了她。
南琅從床上蹭的坐起來,給姜初瑾撥了個電話。
這是兩人分手半年多以來,她第一次聯系對方,然而等來的只有該電話號碼已停機的冰冷提醒。
南琅有些狼狽地垂下頭,一遍又一遍的撥過去,那個提醒也說了一遍又一遍。
她不知撥打了多少次,最後有些累了才停下動作,跳下床去了狗窩前。
南琅沒開燈,借着淺涼月光來到狗窩前,緩慢地、一點點的蹲下身子,下巴抵着膝蓋,盯着熟睡中的狗狗,輕輕喊了一聲,“南寶。”
她其實有兩個南寶的,只不過被她弄丢了一個。
深夜靜谧,視野裏是被月光切割分裂的黑暗,南琅的情緒前所未有地被放大,洶湧酸澀一片。只想找什麽人傾訴一下。
南琅給小萊子撥去了個電話,在對方接起後,說:“我想她了。”
她眼圈紅紅的,“我沒她不行了。”
她從未走過回頭路,提出分手的那一刻即為這段關系的徹底終止,她從此只向前走,偶爾還會饒有興致地回望一下。
她看着自己曾經那些前任們還沉溺在美好的過去裏浮浮沉沉、不可自拔,而她自己卻抽離得幹幹淨淨,像是那段過去與自己無關。
而現在,像是角色調換。
這次沉溺在過去的美好裏抽離不清裹足不前的人,換成了她自己。向前大步走的反倒是姜初瑾了。
老人常說一報有一報,萬物有輪回。以往南琅對這些老話聽了就過,從未放在心上,現在卻是信了幾分。
報應有時會如期而至,有時會來的晚了些。等你感應到它的時候,眼前往往是一片物是人非,一絲挽回的餘地都不剩了。
這個,大概才是最大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