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深秋的夜裏, 風卷起樹梢枯零的葉子,慢悠悠的落在地上。天空盤着一輪明月,淡涼月光灑下來, 照亮了昏暗走廊的一角。
這話落下, 兩人之間出現了三秒的寂靜。
比這深夜還要安靜。
這氣氛沉默的有點詭異, 姜初瑾不由得回想了剛剛那句話,眉心微跳了下。現在是深夜一點多, 距離零點才剛過了一個小時,她剛剛那句話跟“我想見你”一定程度上沒有任何區別。
姜初瑾表情裂了一瞬, 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短路了。
果然, 南琅掏鑰匙的動作一頓, 半晌, 她輕輕笑了一聲,在這漆黑的夜裏添了幾分魅:“沒想到,姜醫生這麽着急見我啊。”
姜初瑾抿了下唇,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回複。
南琅眼眸微揚, 來到她的身邊, 仰頭看她的表情。注意到她抿唇不語是模樣,南琅意味不明的笑了聲,指尖在她心口處點了點:“怎麽不說話啊姜醫生?”
女人的動作很輕, 只點了兩下,隔着一層薄薄的睡衣布料,像是帶着灼燙的溫度, 一路燙到了心口。
姜初瑾身側五指蜷了蜷:“……沒。”
南琅看她。
姜初瑾給自己腦子一熱的行為找了個理由:“我聽見你回來了。”
南琅微愣,指尖收了回去。
客廳的光映了幾分在女人昳麗的臉上, 姜初瑾低眸看她,覺得自己找的理由莫名很有說服力。
于是順着這個邏輯走下去:“我起來喝水, 恰好聽到你回來了。”
Advertisement
她說的是“聽”。
南琅眼睫動了動,雙手插外套口袋裏,腦袋稍側,不知在想些什麽。再次沉默下來,夜風沙沙作響,姜初瑾盯着她的表情,一時間也不清楚自己有沒有說服她。
姜初瑾垂眸:“所以不是……”
……不是特別想見你。
這話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姜初瑾愣了下,還是沒有說出口。
南琅沉默了幾秒,終于有了反應:“吵到你了?”
姜初瑾:“嗯?”
之前物業帶着那位大媽投訴她擾民十二,南琅根本沒把大媽的話當回事,也從不關心她那個經常被跑車引擎聲吵的睡不着覺的孫子。南琅依舊我行我素的開着跑車,從沒想過掩飾自己張揚的本質。
其他人就算被她吵死了,她也從不會有半點愧疚心。
而此刻,南琅盯着姜初瑾眼底淡淡的青灰,有什麽東西恍惚松動了下。
“快去睡覺吧姜醫生,”南琅說:“一天時間還有好長呢,我們白天見也不遲。”
這話聽起來格外暧昧和親昵。
姜初瑾盯着她,一貫冷淡的表情莫名浮現幾絲笑意:“好,那我先睡了。”
想到那天沒有回複的朋友圈評論,姜初瑾又旁敲側擊補了句:“你手機是有電的吧?”
南琅莫名:“有啊。”
姜初瑾嗯了聲,而後什麽也沒說,關上了門。
南琅回到客廳之後,拿出手機看了眼,沒看到姜初瑾跟她說話。她點開朋友圈随意掃了眼,正巧看到了那條評論。
姜醫生:【受傷了嗎?】
南琅眉梢輕擡,唇角緩緩挑起。
她沒急着回複,拿出袋手磨咖啡慢慢沖泡開後,才騰出手慢慢悠悠回複:【姜醫生要給我醫治嗎?】
發完,她将手機丢在一旁,勺子攪拌了下咖啡。
再拿起手機時,那頭回複了。
姜醫生:【可以。】
南琅笑了聲,抿了口咖啡,戳開聊天框與她發語音:“都過去很久了,早就治好了。”
朋友圈是她臨時瞎編的,也不存在火場遇險的事。
周圍人都覺得這條朋友圈有病,只有那一個人當了真。南琅舔了下唇角,笑意愈濃:“姜醫生,那個角落裏穿白大褂的,是不是你?”
那頭像是終于等來這麽一句,很快回:【是我。】
兩秒後,又欲蓋彌彰的補了句:【只是正常工作而已。】
南琅發語音:“姜醫生工作危險性也好高啊,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姜初瑾:【嗯。】
南琅說:“姜醫生要把話放在心上啊。”
“因為,”南琅眼眸微彎,隔着手機屏幕和一道走廊,聲音甜而軟,說着信手拈來的情話:“姜醫生也是我心中的英雄。”
-
次日,南琅在小區散步的時候,收到了來自大洋彼岸的父親發來的信息。南明給她發了封郵件,附帶了一份聯系方式。郵件上是一家國外律師所的介紹,號碼也是國外某個律師的聯系方式。
南明:這個律師戰績很好,從未敗訴過。
南明:就算物業不打算作證的話,也能保證追究名譽權的損失。
又過了兩分鐘。
南明忍不住道: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
南琅笑嘻嘻地向他保證自己絕不惹事,把南明哄高興了才點開那封郵件看了眼,确實是一家甚有名望的律師診所。如南明所說的那樣,如果她現在對大媽提起訴訟,肯定能讓她在牢獄裏坐一坐。
南琅坐在小區長椅上,翹着長腿,指尖在膝蓋處輕敲着。
思考着那位大媽該在牢獄裏呆多久。
在這個時候,一個留着西瓜頭的小男孩把藍色書包放在長椅上,大眼睛眨了下:“姐姐,我能在這裏寫作業嗎?”
南琅看了他一眼,點頭:“可以。”
西瓜頭從書包裏抽出作業本,寫着上面的數學題。
南琅忽然說:“錯了,35除以5等于7。”
西瓜頭愣了兩秒,橡皮擦掉本子上的6,鉛筆認認真真寫了個7。
南琅笑了下:“笨蛋,這都不會。”
西瓜頭撓了撓腦袋,被她說的心裏發虛,他繼續寫了兩道題後,忍不住看南琅:“姐姐,你是不是每天半夜回來的那個人啊?”
南琅這才認真看了他一眼:“怎麽?”
“我每天半夜都會醒來,一聽到聲音就知道是你回來了。”小男孩眼睛澄澈:“姐姐,你工作好辛苦啊,每天那麽晚才能回來。”
南琅懂了:“原來吵的是你啊。”
小男孩搖搖頭:“姐姐沒吵我。”
“那怎麽還除法都不會,你奶奶說你成績下降了,果然笨的不行。”南琅唇角微挑,輕聲笑了下:“小孩,你說句好聽的,姐姐就不吵你了,也不追究你那讨厭的奶奶了。”
“說什麽?”
“就說,”南琅想了想,“姐姐最好看。”
“姐姐最好看,”西瓜頭對上南琅的眼睛,很認真的說:“姐姐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嘴還挺甜。”南琅揉了把他的頭發。
臨至傍晚,南琅整理了一番準備去上班,她來到地下停車場,剛打開車門坐進去,餘光看見一輛白色寶馬緩緩駛進來,停在她旁邊的車位。
南琅把車窗落下來,歪了歪頭:“姜醫生下班了。”
姜初瑾解開安全帶:“嗯。”
姜初瑾下車後,走過去繞過車頭,腳步忽的頓了下。感受到南琅放在她身上的視線,姜初瑾秉着禮尚往來的原則,問候了句:“你要去上班?”
南琅:“是啊。”
姜初瑾眨了下眼:“那……一路平安。”
沉默下來。
南琅唇角微勾,指尖向下壓了壓鼻梁上的墨鏡,露出一雙狐貍性的笑眼。她沒着急走,見姜初瑾也還立在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姜醫生今天穿的很好看。”
姜初瑾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西裝外套,淺色牛仔褲襯得她腿又細又長,黑發散在耳頰兩側,抿唇不語的時候禦姐範十足。南琅笑了下,朝她勾勾手:“姜醫生過來一下。”
姜初瑾蹩眉,動作猶豫。
“過來啊。”南琅說。
姜初瑾還是走了過去,來到她車前。
“彎腰。”南琅說。
姜初瑾微頓,慢慢彎下腰。
南琅取下墨鏡,兩只手從車窗裏探出來,摸到了她的襯衫衣領。像是不經意劃過一般,她的指尖在姜初瑾白皙脖頸上輕撫了下,而後摸到襯衫,理了理本就白淨平整的衣領。
南琅收回手:“姜醫生衣領亂了。”
姜初瑾下意識低眸檢查了下,随後又聽見南琅說:“我給理好了。”
姜初瑾一時間自己的衣領有沒有問題。
由于彎腰的動作,兩人的距離貼的很近,近的能問到對方身上的香氣。南琅玫瑰般的氣息仿佛帶着蠱惑,姜初瑾視線在南琅定格着,大腦莫名有些淩亂。
半晌,她慢半拍的直起腰,垂眸:“謝謝。”
“不客氣。”
南琅重新戴上墨鏡,襯得臉更加小了些,下巴弧度瘦潤。她揮了揮手,紅色跑車在姜初瑾視野裏揚長駛遠。
-
姜初瑾回家後,習慣性的脫掉外套挂在衣架上,伸手解襯衫扣子的動作忽的頓了頓。姜初瑾長睫低下,摸了摸衣領,以及被南琅指尖輕劃而過的脖頸。
不太真實的感覺,有輕許的癢。
姜初瑾靜滞了幾秒,才繼續解襯衫的扣子。
深秋的傍晚,即便有了夕陽的照耀,空氣中仍泛着幾絲的涼。落葉紛飛,老人慢悠悠的散着步,世界仿佛添了層古黃色的濾鏡。姜初瑾站在陽臺前,惬意的眯了眯眼。
她倒了杯熱水,還沒抿上一口,一個電話進來打斷了動作。電話號碼是陌生的,她接起:“喂。”
對面是個女人的聲音:“是姜初瑾,姜醫生嗎?”
“是我。”
女人是那日火場被救出的人,她這次打電話的目的主要是來報恩的:“我從其他醫生那要到了您的電話號碼,很唐突和您打了這個電話。我知道,我家小天現在還能活蹦亂跳的完全是您和消防員的功勞。”
“我這段時間工作忙,加上照顧小天,一直沒來得及找個時間向您道謝。姜醫生,我家經濟條件一般,送不出名貴的東西,制作錦旗的錢還是有的。姜醫生,我打電話來就是想問問您不介意吧。”
“您可千萬別推脫啊。”
醫生經常會遇到送錦旗的事,姜初瑾抿了口水,淡淡的說:“不用了,治病救人是醫生的職責,不用道謝。”
“不不不,還是要謝謝姜醫生的。姜醫生你救的是小天的命,是我家的大英雄啊!”
姜初瑾神色微頓。
挂斷電話後,姜初瑾小口抿着熱水,回想着剛才電話裏的內容,點開了南琅的聊天框。
聊天記錄的時間還停留淩晨一點多,上一條是南琅發的語音。
——“姜醫生也是我心中的英雄。”
嗓音甜而軟,像灌了蜜糖。
姜初瑾唇角彎起,将手機話筒放在耳邊。
空蕩靜寂的房間裏。
姜初瑾自己都沒意識到。
她将那句語音播放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