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青春期小男生
第55章 青春期小男生
沈秋白坐在頭等艙的窗邊,看着洛杉矶縱橫璀璨的夜景近在腳下,才開始覺得緊張。
從川渝回來這大半個月,他忙得腳不沾地,天天在工作室待到晚上九十點,有幾天甚至幹脆睡在魏凡家中。
魏凡最近在争取一部國家歷史博物館紀錄片的承拍,把其它內部的瑣事都丢給了沈秋白。恰逢他前兩年在漠河拍的那部《追光的人》元旦當天要在各平臺上線,這幾天光是複核提審片子就忙得夠嗆,還要補改完之後旁白配音的銜接。
對此司湛反倒是怨聲最大的那個人。
沈秋白連着兩三天說忙,不回家,司湛硬是擠出時間去工作室逮人——他也并不空閑,年前的審計結算就夠公司上下焦頭爛額,還得拼命壓縮工作空出聖誕前後的時間。
十幾天眨眼而過,除卻剛從川渝回來時去預定了禮物,兩個人都再沒多餘的心思去仔細思考見家長這件事。
此刻沈秋白坐立難安,想站起來去洗手間洗把臉,卻聽廣播說飛機準備下降,洗手間目前關閉。
他的焦慮太強烈,一旁的司湛意有所感,摘下眼罩來問他:“怎麽了?”
二十多個小時的飛行,中間還去東京轉了一次機,饒是司湛這個年輕人也顯得有些疲累,睡眼惺忪,打了個哈欠。
“你說的對,我應該去買個假發的。現在想想這發型的确有些不太合适。”沈秋白倒回座位裏,顯得有些頹喪,腦袋上依舊戴了一頂絨線帽。
出發前沈秋白的短寸長了些,好巧不好正好是尴尬期,想做發型長度不夠,不做發型又有些炸。
那晚司湛見他盯着鏡子唉聲嘆氣許久,無論怎麽哄他說這樣也是小漂亮都不行,于是問他要不要去買頂假發。
沈秋白轉頭驚悚地看着他,摸着自己的後腦勺問是不是有禿的跡象。
司湛苦笑不得。
那晚兩個人針對發型問題糾結許久也沒有個定論,第二天睡醒後沈秋白不知怎麽就醍醐灌頂豁然開朗,跑去理發店幹脆利落地剃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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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現在他開始擔心,這個發型不能給司湛父母留下第一眼的好印象,甚至覺得當初司湛提議買假發才是最佳解決方案。
“怎麽不合适了?又帥氣又可愛,一看就是乖孩子。我父母等你見面就知道了,他們很……開明,是相當開明的那一種。”司湛笑着安慰沈秋白,沒有說自己母親一大早就去購物美容,更是安排了兩個廚師來準備今天的晚餐,為他們接風。
沈秋白深呼吸幾次,安撫好自己躁動不安的心髒,靜靜地等待飛機落地。
他不知道的是,三年前,司湛帶他去新港那次,司湛父母就知道自己小兒子戀愛了。
不僅戀愛了,對象還是個男人;不僅是個男人,還比他大九歲。
一開始父母還有些介意,在司湛說完沈秋白當年是全國排名前五進的電影學院後,這對将“成績才是人生最高價值”奉為圭臬的父母,态度立刻180°大轉彎,開始問他什麽時候帶人來家裏見一面。
上次來洛杉矶,出機場後一路向南,車程約摸1個小時才能抵達新港。
這次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往北開了半個多小時,車子駛入一處異常繁華的購物區,接着沿車道上了半山腰,停在一處獨棟別墅前。
西海岸時間晚上8點多,沈秋白從車上下來,惴惴不安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餘光瞥見了山上星星點點的燈光,和山腳下燦若繁星的街區商鋪。
美得不可方物。
與家鄉的含蓄靜谧不同,這裏是用金錢堆砌出來的盛景。這也讓他更具象地看到了,自己和司湛之間的鴻溝。
司湛站在約兩米高的金屬門前,輸好了密碼,大門發出了咔嗒一聲,将沈秋白的思緒拉回。
他茫然地站在夜色中,門前的路燈給他鍍了一層淺淡的幽光。在司湛招手之後,他才慢慢挪動過去。
“怎麽在發呆,還是很緊張?”司湛牽過他的手。
“我只是覺得這裏很不一樣,有點發怵,覺得自己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他盯着大門被推開的那條縫隙,直覺裏面的一切會更颠覆自己的認知,“我之前一直覺得自己會孤獨終老,哪怕找伴侶,也是找一個同樣平凡的人,可是你……”
司湛忽然親了一下他的唇,将他後面的話堵回去了:“剛才下飛機時我媽就說菜要涼了,所以矯情的話留着晚上到床上再跟我說。什麽劉姥姥什麽平凡的人,你哪哪都不平凡,注定要成為我的伴侶。”
說着一把推開門,将沈秋白拉進。
門後是一眼估不出面積的花園,右手邊有個露天的泳池,左手邊鋪了草坪,擺了一些……沈秋白還沒來得及細細分辨,就被拽着三兩步到了別墅門前。
“吃完飯帶你逛。”司湛把行李箱放在一旁,安撫性拍了拍沈秋白的手,接着按響了門鈴。
這實在是有些措手不及,沈秋白慌忙後退一步,聽着門內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心跳快到要蹦出嗓子眼。
終于,門打開了。
一位樣貌美麗的女士出現在門後。她身上穿着寶藍色的針織連衣裙,頭發挽起,顯得優雅端莊,對着他們笑意漣漣。
“前幾個月不是才回來過?密碼又忘了?還按門鈴。”女士略帶責怪地看了一眼司湛,繼而看向他身後局促不安的沈秋白。
“這樣開門更有儀式感,好久不見媽媽。”
司湛上前想擁抱自己的母親,誰料被汪女士一把推開。後者極其熱情地跨出幾步,給了沈秋白一個大大的擁抱:“秋白,我是司湛的媽媽,你可以叫我汪阿姨。很高興見到你。”
沈秋白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吓愣了,伸着兩只胳膊不知道該往哪放,就見司湛笑得一臉放肆,還對他飛了個吻,像是在說:看吧,我就說不用擔心。
晚餐十分豐盛。
主食是西冷和一小塊炙烤羊排,配菜則是分量小而精致的中餐,滿滿當當擺了一桌。
沈秋白摘掉圍巾帽子和外套,在汪女士慈愛?關切?殷勤?的目光下,誠惶誠恐地坐在司湛邊上,緊接着和司湛的父親打了個照面。
司父面色如常,微笑着向沈秋白舉杯問好,繼續和司湛聊公司的事,當然用的是英語。
沈秋白的英語也就是個普通水平,只能進行日常交流。
他意外司湛流利地道的口語,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才是人家的母語。平日裏司湛的普通話好到讓他忽略了這件事,現在乍一聽這張揚放松的美式英語,猛然覺得司湛有些性感。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司湛毫不避諱地轉頭看向他,溫柔一笑。
沈秋白礙于長輩在場,只好低下頭,專注在自己的盤子上。
“吃飯了少講公司裏的事。”汪女士走過來坐下,輕叩兩下桌子,語氣不悅,那父子兩立馬噤了聲。緊接着她轉向沈秋白,一秒變臉:“秋白,快嘗嘗看,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随便準備了些。”
這桌實在稱不上随便準備。
沈秋白放下刀叉,拿起筷子夾了幾樣嘗了嘗,真誠地誇贊了一句:“阿姨廚藝真好,我都喜歡。”
汪女士一愣,馬上喜笑顏開,又把菜往他那邊放了放:“喜歡就多吃些。他們幾個從小到大都沒這麽誇過我,還是你又乖又甜。”
沈秋白受寵若驚,盛情難卻,微笑着一一應下。
這時司湛突然動了。
他端起自己分切好牛扒的盤子,換到沈秋白面前,接着出言打斷了自己母親過于熱情的行為:“媽,他胃口小,你別塞了。再說,這桌菜不是廚師做的麽?我們不誇你是因為從小沒見過你做飯好嘛。”
“聊完公事就來拆臺,你真是一點不可愛。”
嗯?
沈秋白困惑不已。他之前一直以為司湛精通十八般菜系是因為自己母親,現在看來并不如此。
“阿湛做飯很好吃,我以為是從小跟阿姨耳濡目染的。”
“他沒跟你提起過麽?”汪女士顯得有些驚訝,在司湛來不及開口阻止時一股腦兒都倒了出來:“初中的時候吧,他忽然說要學做中餐,我就找了個廚師專門教他。他天賦異禀,暑期還沒過完就學了個七七八八,于是又學了些法餐。”
她無視司湛瘋狂使眼色無果後的無奈,繼續說:“那時候我以為他是要追哪家的華裔小姑娘,結果沒多久他就再也沒下廚房,問他原因也不說。我猜,可能是失戀了吧。”
汪女士朝沈秋白眨眨眼,相當自來熟地同他探讨北美青少年青春期怪異舉止的起因:“生長激素分泌旺盛的時候,總會做出一些常人不能理解的事,對吧。”
沈秋白點點頭,好奇心已經達到頂峰。他憋着笑,心裏琢磨着找個時間一定要問問司湛華裔小姑娘的事。
司湛受不了自己母親繼續發散下去,再無中生有些什麽別的人,這晚第二次打斷了她:“媽,大哥和二姐什麽時候過來?”
“當然是明天晚上過來一起過平安夜,你明天記得帶秋白去逛逛。”
晚上的房間安排相當合理。
這座別墅有六個套房,其中四間是他們一家人常住的。大哥結婚後,第五間房布置成了孩子的客房。最後剩的那間房則是以備不時之需,這麽多年來沒人住過,沈秋白是頭一個。
他同司家父母道謝,被汪女士推着上樓要他們好好倒時差休息。
司湛一臉幽怨,他們倆的房間中間隔了一間兒童房,說近不近,說遠不遠。
沈秋白站在門口同戀戀不舍的司湛道晚安。司湛後仰頭左右打量了下走廊,見無人經過一把将沈秋白抱入懷中。
“沒想到回家了反倒要一個人睡了。”
沈秋白好笑地拍拍他的背,揶揄道:“吃點素的吧青春期小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