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餘燼
第44章 餘燼
飛機落地在北美的西海岸——洛杉矶。
他們并未在洛杉矶市多做停留,而是直接驅車前往距離機場七十多公裏的新港區。
看着眼前兩層樓的獨棟別墅,站在院子裏的沈秋白還有些怔愣。
吹到臉上的風聞起來是潮濕鹹腥的,從前院能望見別墅另一邊是米黃色的沙灘和湛藍的海。耳畔傳來模糊的潮聲,一下下,極其規律地拍在他的心頭上。
沈秋白沒想到,司湛帶他來看海。
的确挺驚喜的。
方方和別墅的維護管理人員确認完身份信息,拿到了鑰匙,走進院子遞給沈秋白:“沈老師,這是鑰匙。老板今晚會到,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去酒店啦。”
沈秋白看着躺在手心裏的鑰匙,跟方方道別後,拎着行李箱走到了大門外。
欄杆處靠着一輛山地自行車,乳白色的牆上嵌着深灰色的木門,門邊有一塊刻了字母的橢圓形小牌子。
他本以為這是度假村的門牌序號,湊近了才發現上面只寫了兩個字母:SW。
總覺得有些熟悉。
推門進去看見客廳裏挂着的全家福時,沈秋白才反應過來,這并不是度假村,而是司湛的房子,或者說是司湛家的房産之一。
全家福裏司湛站在父母身前,約莫六七歲的樣子,眼睛很大,有點像小姑娘,和長大後的他氣質完全不同,也不知道怎麽就從甜妹長成了酷哥。
房子裏并沒有太多居住過的痕跡,家具都有些年代感,但很新。
客廳的壁爐上放着幾個相框,壁爐側邊靠着一根棒球棍,随地丢了一雙棒球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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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白拿起一個相框,照片裏的司湛看着比全家福裏的大了不少,抱着沖浪板,赤腳走向海面時轉過頭來對着鏡頭笑彎了眼。
熱浪和陽光使他身上沾着的細沙和海水看起來熠熠閃光,渾身散發出的自信和率真叫人一時挪不開眼。
這種感覺太奇妙。
沈秋白像是跨越了時空,一腳踏進司湛小時候的生活中。在陽光明媚的加州海邊,他坐在沙灘上,看年少的司湛駕馭着海浪。
司湛用異國風光和兒時的自己給沈秋白造了一個迷宮,讓他忘卻了苦悶現實的同時,興致盎然地去探尋迷宮的終點。
司湛到時已是傍晚。
他結束工作後馬不停蹄趕去機場,下午一點的飛機,直飛洛杉矶。
進屋時他手上提着自己最喜歡的一家披薩,有些忐忑沈秋白是否滿意自己的安排,畢竟是如此貿然地帶他回了自己長大的地方。
屋子裏燈火通明,沈秋白坐在客廳的搖椅上睡着了,原本放在壁爐上的照片此刻安靜地待在桌幾上,距離搖椅僅有一只手的距離。
看起來像是陪伴着沈秋白入眠的安撫道具。
司湛走過去拿起相框看了一眼,忍不住得意地笑了下:自己真是什麽年紀都能把沈老師給迷住。
沈秋白在北京的那晚幾乎沒睡,飛機上也睡不着,睜着眼睛看窗外的雲海。
因此即便現在有人在他身邊走動,他也沒醒,嘴唇微張地仰躺在椅子上。寬大的T恤衫領口耷拉着,下面的短褲因坐姿露出一截大腿,整個人又嫩又白。
司湛蹲下身,盯着他的睡顏看了一會,忍不住伸出手摸上他的臉,大拇指自然而然地按在下唇上。
溫熱的呼吸撲在拇指指尖,司湛動了動,将指尖微微探進雙唇的縫隙中。
這動作危險得很,司湛的理智已經踩在失控的邊界線上,搖搖欲墜。
片刻後他抽回手,準備将人抱去二樓的卧室,讓沈秋白好好休息。
搖椅受力,吱呀呀地動了起來,沈秋白也随之轉醒。
睜眼就是司湛俯下身放大的臉。
“你什麽時候到的,怎麽不叫醒我?”沈秋白懶懶地坐起身,睜大眼瞧了瞧幾天未見的戀人,而後驚疑了一聲,“嗯?外面很熱麽?你的臉好紅。”
“沒,不熱,是想你想的。”司湛大大方方地袒露自己的思念,拿臉頰去靠沈秋白伸過來測溫的手。
沈秋白覺得心裏暖漲漲的,捏了捏手下的臉頰。視線越過司湛的頭頂,落在相框上,莫名覺得有些羞恥,不想讓司湛知道自己得拿他的照片陪在一旁才能睡着的事實。
因此他聞着空氣裏食物的香氣,轉移話題,想到客廳以外的地方去。
“你帶什麽吃的了?”
司湛被他鼻頭聳動的模樣逗笑了,邊走去餐廳邊說:“是披薩。每次來這邊度假我總喜歡吃這家的披薩,今天路過就想帶給你嘗嘗。”
沈秋白一邊應着“好”一邊抓着相框走去放回原位。
結果站在壁爐前一回頭,就見司湛拎着披薩一臉戲谑。
他故作鎮定走過去,剛坐下司湛就粘過來,掰着他的臉問:“沈老師,我的照片好看麽?”
連問幾次,沈秋白被他揶揄地煩了,破罐子破摔,反客為主捂住了司湛的嘴,問他:“要做麽?”
披薩孤零零地被留在一樓客廳,直到八點多司湛下樓将它拿去微波加熱,再端去了二樓房間裏。
披薩味道不錯,帶着濃郁的番茄和熏火腿的香氣。
沈秋白靠在司湛懷裏,被子落在腰際,雖然精神疲累但身子清爽得很,正就這司湛的手咬披薩吃。
司湛一只手喂着,另一只手給懷裏人揉着腰。等沈秋白吃飽了,才問他要不要去海邊走走。
“這房子是我父母買來度假的,有一段私人沙灘。我上學時大半的假期都在這邊度過。”
司湛牽着他下樓,打開後院的門。
涼爽的海風撲面襲來,瞬間吹散了連日的疲憊。門外是幽藍靜谧的海,月亮映在海面上,随着潮湧散開又合攏。
後院有條小路直通沙灘。
沈秋白脫了鞋,赤腳踩在沙子上。綿密松軟的觸感讓他驚喜,他本以為經過一天的曝曬,沙子會是燙的,沒想到卻是涼涼的,像冰沙一般。
他站在月色下,腳趾忍不住往回勾,捏一捏沙子,擡頭對司湛笑:“好舒服,讓我有點羨慕小時候的你。”
司湛站在不遠處,聞言朝他走來,相當自然地說道:“不用羨慕,以後只要你想,我就帶你回來。”
沈秋白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垂下眼故作專注,并沒有接話。
這一次的旅行已是難得,他并沒有想過以後。
越了解司湛的家庭,沈秋白越覺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遠,也對司湛會喜歡上自已這件事更覺得不可思議。
翺翔天際的雛鷹某一日發現了視野中的一點白色,降低高度栖息在枯枝上,才看清那是沼澤地旁開的一簇白花。
花朵很小,甚至沒有什麽香氣,但老鷹就是被吸引住了。
廣袤的天空中沒有這麽嬌嫩的生物,于是老鷹日日栖守在花邊。
但它不知道,小白花的花期很短,短得不及它飛翔幾次的距離。
司湛察覺到了他的情緒,吻了吻他的手:“沈老師,我帶你回了家鄉,你呢?什麽時候帶我回你的家?”
這句話聽着像是戀人的撒嬌,沈秋白仰頭看向他的眼睛:“一定會帶你去的。”
得到承諾的司湛笑了。
那天晚上,他們牽手漫步在月色下的沙灘上。
在距北京一萬公裏外的異國他鄉,沒有所謂的熱度詞條,也沒有控制不了的輿論謠言,更沒有需要自己立刻做決斷的未來。
此刻只有當下。
回房後,沈秋白打開關了一天的手機。
許倩在沉默後公事公辦地回了一句【曹總要和你聊解約的事】。
沈秋白不知道該回什麽,他此生唯一一次解約鬧得并不好看,也實在缺乏與人談判的經驗。他只想許倩能幹脆利落報一個數字,讓自己有個切實的目标去湊錢。
說起錢,他奢侈地用着全球漫游的網絡,查看了自己的銀行卡餘額。魏凡不知用了什麽方法,兩天時間就轉過來了六百多萬,足以還清同司湛借的欠款。
他給沈秋白留了言,前一天還說錢轉過去了,多的就當是之前投資的分紅;後一天語氣完全變了,發了語音來問他李懷這個癟犢子是要做什麽,同時給發了個營銷號的博文過來。
沈秋白點開看了。
李懷接受媒體采訪,泰然自若地表示新電影在籌備中。主持人問他現在的情感狀态,他笑着打趣說自己目前是孤家寡人。主持人相當會來事,又問他這次回國是不是有彌補遺憾的想法在?
李懷保持微笑沉默了一會,才點頭說有吧。
“畢竟當年出國之前,有一些誤會沒解開,年輕氣盛,總歸有些遺憾。幸好,現在還不算晚。”
他需要沈秋白時,沈秋白是他年輕時的遺憾。他不需要時,哪怕是朝夕相伴的愛人,也可以是騷擾多次博上位的舔狗。
人們并不會覺得一個功成名就的大導演有什麽問題,只會惡意地揣測是不是沈秋白手上握了大導演的什麽把柄。
譬如一些不雅照片。
沈秋白坐直了身子,沉默地看着網友們蛆蟲一般惡意揣測的言論,只是呼出一口氣,閉了閉眼,手機就被人抽走了。
洗完澡的司湛帶着水汽坐到他身邊,把手機丢到一旁,親了親他面無血色的臉:“別看了。”
沈秋白苦笑着對他說:“我可能要連累到你了,你先讓劉橋…”
“噓——”司湛将他摟在懷裏,“別擔心,我說過後面的事交給我。明天出海,我帶你去看鯨。”
嗯?
沈秋白從他懷裏擡起頭,情緒一下子轉不過來,因此有些呆愣愣的,重複了一遍:“看鯨?”
作者有話說:
周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