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們一定都很愛你
第40章 他們一定都很愛你
當晚司湛食言了。
他沒能帶沈秋白去吃日料,也沒能在酒店裏摟着沈秋白睡一個安穩覺。
回房間後沈秋白就開始幹嘔。
一開始他并沒什麽症狀,非要說的話就是比往常遲鈍了些,看起來似乎只是太過驚訝吓到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五分鐘後,方方端了杯水過來,沈秋白只看了一眼忽然就撇下正在給他撫背的司湛,沖去洗手間。隔了一堵牆,裏頭傳來嘔吐聲和水聲。
司湛收回懸空的手,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裏的情緒晦澀不明。
沈秋白洗漱幹淨才出來,身上帶着一股辛辣的煙味,臉色有些發白,精神看着好了許多。
見客廳裏的兩人緊盯着自己一副擔心的模樣,他還有心情笑:“怎麽這麽看我?走吧,去吃日料。”
日料生冷,司湛怎麽可能還帶他去。
他走到沈秋白面前,将他匆忙間弄濕的鬓發整理了下:“日料之後一定帶你去,現在先跟我去趟醫院。”
說完後回身看了一眼方方。後者心領神會,立刻将沈秋白的證件及去醫院可能用到的日常用品準備好。
“去醫院做什麽?我又沒什麽事。”沈秋白覺得有他們些誇張,自己這不好好的。
司湛擰眉看向他,難得生了氣,一言不發,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距離最近的一家三甲醫院車程大約1個小時。
沈秋白坐車就容易困,中途枕着司湛的肩眯過去幾次。半夢半醒間,眼前總是晃過司湛緊繃的下颌線和雕像般立體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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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意識覺得他在生氣,精神卻很萎靡,提不起勁兒來勸哄或是道歉。
察覺到身上的人再一次睡去後,司湛将他要落下的臉扶好,偏頭過去抵着讓他睡得舒服些。右手同沈秋白的左手十指相扣,并不扣得那麽緊,但指節相互摩挲,有一種相愛多年的親昵随性。
他是有些生氣。
氣自己在沈秋白想要嘔吐時的無能為力,氣自己今天沒有多問劉橋一句制作團隊是哪家,氣自己居然給了李懷出現在沈秋白面前的機會。
到達醫院時只有急診和住院部還在值班。
司湛直接托關系讓沈秋白住進了目前無人的特需病房,告知症狀後非常急切地要求做全身檢查。
住院部內科的值班醫生本着負責的态度,先簡單對病人的情況做了個了解,再開檢查單。
被問到既往是否有腸胃病史時沈秋白頓了一下。
從司湛的角度看,他那一刻好像是想側頭看一眼自己,不知為什麽放棄了,依舊盯着面前的醫生,恍若下定決心般開了口。
“之前有過抑郁症的治療,因為藥物副作用所以同期也有胃病和反流的症狀。”
醫生聽後點點頭,又問他這次嘔吐是否有存在精神刺激。
沈秋白又頓了一下,這次他終于看了一眼司湛,才點頭說:“有的。”說完後非常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看起來莫名有些傷心。
司湛心底暗暗嘆了一口氣,走到他身邊坐下,捏着他的手心,猜對醫生說:“現在我們需要做什麽?”說話間手指轉了個圈,将沈秋白冰涼的手握住。
醫生目不斜視,開了血樣檢查和胃鏡,又建議他們等明天門診上班後去精神科做一下精神病學評估。
方方送醫生出去,關上了門。
病房裏只剩他們兩個。雖然依舊握着手,表情平靜,空氣中卻彌漫着一股緊張的味道,好像随便來個火星子就能瞬間噼裏啪啦炸個遍。
沈秋白先開的口。他回握了司湛,非常理性地對自己今晚的病情做了分析,并要求司湛給辦理出院手續。
“我真的沒事。剛剛醫生檢查時我的腹部沒有痛點,現在也不想吐了。明天還有戲要拍,抽完血我們就出院好麽?胃鏡和精神評估沒有意義。”
“幾年了?”司湛看着他,忽然問了這麽一句。
沈秋白閃過一絲猶豫:“四五年吧,不過現在都好了。”
“因為李懷?”
“也不全是……”沈秋白皺着眉,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當年發生的一系列事,張了幾次口都發不出聲音來,緊繃到渾身打顫。
司湛并沒有想讓他不安,但又見不得沈秋白生病的樣子。他在自己面前倒下過兩次,算上這次,事不過三,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司湛想治好他,想有一個健康的,樂觀的,能和自己朝朝暮暮共白首的愛人。
一個不因其他人而産生極端情緒的愛人。
因此他抱住沈秋白,安撫他顫抖的脊背,動作溫柔,說出的話卻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愛尚虧得起這一兩天的錢,我會陪你,做完所有的檢查。”
“沈秋白,這些事不是你說沒有意義就不做了的,現在是我在管你。”
血樣和胃鏡結果當晚就出來了:淺表性胃炎,血樣沒有異常。
說白了就是,還算健康。只要作息規律,不熬夜,三餐正常吃就好。
主治醫生只開了普通腸胃炎的藥,還有補液劑,怕上吐下瀉身體脫水電解質紊亂。
沈秋白一副你看我說沒事吧的表情盯着自己男朋友。
司湛則是松了口氣,給人喂完藥蓋好被子,自己也躺了上去。折騰了一晚上精神緊繃,時間已經很晚,沒多久兩個人就相擁入睡。
等到第二天精神病學評估結果拿到手時,司湛依舊有些不相信。
“患者應該只是有些情緒化,導致了生理厭惡的反應。結果來看并沒有什麽不穩定因素存在。”醫生指着最終結果跟他們解釋,“目前一切正常,後續如果有激烈的肢體反應,随時就診。”
“可是,他只是聽見聲音就吐了,這反應不會太強烈麽醫生?”
司湛總怕醫生見過太多奇奇怪怪的病例,錯漏了這麽一兩個,堅持追問。
“可能是太惡心了吧。很多人看到蟲也會想吐,一個道理。太惡心了,形成了條件反射。”醫生專心致志地對着電腦輸病例,準備按鈴叫下一位。
沈秋白道過謝,拉着司湛出門,壓低了他的腦袋,從人群中穿過,乘電梯回了病房。
特需病房價格不菲,住一晚什麽都不做也需要四位數。
沈秋白覺得自己和司湛在一起後,成了燒錢專業戶,随随便便花出去的錢就抵之前幾個月的生活費,實在是浪費。
所以一回病房他就讓方方去辦出院手續,怎麽說也不肯再住一晚。
方方先應了下來,又偷偷看一眼自家老板,見司湛點頭後,才出門去辦理結算出院。
沈秋白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打量着周圍,昨晚入院時自己剛睡醒,精神不濟。現在才看清這兒的全貌,感嘆一聲這裏壓根不能稱作是病房,更像是醫療設施齊備的五星級酒店。
甚至有廚房和客廳。
明媚的夏日陽光從窗口灑進來,在客廳的沙發和餐桌上落下不規則的剪影。這是一間充滿生機的房間,哪怕是絕症晚期的病人住進來,怕也會因如此美好的環境心情愉悅,更積極地想要活着。
它打破了沈秋白對醫院的一貫認知。他從前只覺得病房是陰冷,封閉,纏着束縛帶的牢籠。
可能是對比太慘烈,讓他産生了一些報複性的惬意和輕松感。
他忽然站起來,在司湛詫異的眼神下走到落地窗邊,認真地往下看了一眼這十幾層的高度。
沈秋白盯着某個事物超過五秒時,總會讓人覺得他很專注地在思考些什麽不太合理的事情,可能是他身上總帶有一些病态的破碎美。
司湛讨厭這種感覺,想動手把他拉回來,沈秋白卻轉過身沖他笑了一下。
“我昨晚說的是真的,我生病并不全是因為李懷,那時候他已經沒有那麽重要了。”他忽然就開始敞開心扉聊起了往事,“更多的是因為我爸媽,還有老師。”
司湛并不覺得現在是聊這件事的好時機。
他和沈秋白之間隔了兩米多,需要至少跨兩步。而沈秋白和落地窗只隔了三十公分,幾乎貼在上面。
哪怕司湛知道這塊玻璃是雙層加厚的鋼化玻璃,但他還是怕。
沈秋白看出了他神色不對,說完這句話後又走回到沙發坐下,拿水果叉戳着桌上的果切,遞給司湛一塊。
這舉動在司湛看來實在奇怪,但他依舊接過來,吃進嘴裏。
沈秋白的聲音這才再次響起。
“我爸媽是去機場的高速上出的事。八車連撞,他們坐的是輛電車,直接燒沒了。我當時沒能趕回去,後面才回去處理後事。”
說起來不過輕飄飄的幾句話,可裏頭的痛楚艱辛只有沈秋白自己知道。
為什麽會着急趕來見他?為什麽他當時沒能趕回去?
遺憾的背後總伴随不得已的苦衷,但他只字未提。
“我的老師,也在兩周後離世。不過相較來說還算幸運的是我和魏凡都在,陪完他最後一程。”
沈秋白說完這話,轉頭看向沉默着的司湛,忽然笑了:“你別這麽看我。我這不是怕你誤會麽?”
他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或是共感,他只是不想司湛認為當年自己精神崩盤是為了一個垃圾。
司湛抽掉他手裏把玩着的水果叉,親了下了他,啞聲道:“別笑了。”
沈秋白的眼睛彎着,笑意不及眼底,裏頭毫無波瀾的情緒似乎在說自己真的沒關系。
司湛将人摟進懷裏,半晌才說了一句:“他們一定很愛你。”
懷裏的身子驟然一松,胸口傳來細微的震顫。
沈秋白悶悶的聲音透過他的胸腔傳來,帶着呼出的熱氣:“是啊,他們都很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