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謝禮
第34章 謝禮
幾天後,沈秋白接到許倩通知,去了公司。
“民國劇,男三,片酬可以,制作方點名你出演,有興趣麽?”
沈秋白看着劇本上醒目的“愛尚文化”,立刻明白這是誰授意,點了點頭:“當然有興趣,謝謝倩姐。”
許倩看他一副輕松自在的模樣,天上還有餡餅掉下來,想想這幾日自己在老板的威壓下工作,感嘆了一句同人不同命。
“你認識了愛尚高層?”時态完成時的疑問句,陳述感太強。
沈秋白翻看着劇本,誠實回答:“沒有。”
許倩坐到他身邊,遞了煙盒,這麽近的距離能清晰地看見她1200塊錢的粉底都遮不住的黑眼圈。
“來一根不?”
沈秋白接過,同她在辦公室裏吞雲吐霧,等着許倩開口。
“你沒在公寓住了。怎麽不跟我說?”煙燃了半根,許倩才問了這話,“曹總挺關心你,搞得我左右為難。你那男朋友,不是什麽騙你錢花的臭流氓吧?”
沈秋白垂眸盯着劇本封面,吐出一口煙氣,笑了:“他不騙我錢。那天搬家太匆忙就沒跟你打招呼。”不僅不騙錢,還上趕着送錢,一次兩次的,讓自己不知道該怎麽還。
“總之你自己注意點,我看曹總這幾天心情不怎麽樣。”
“倩姐。”沈秋白背靠沙發,煙氣在他眼前明明滅滅,靜下來的他總是帶着一股讓人非常想毀掉的清冷感,“如果我提前解約,要賠多少錢?”
許倩一下子就精神了,坐直了身子,覺得他這個問題實在有些不可思議:“解約?你認真的?”
“随便說說而已,畢竟我窮。”沈秋白站起身,揮了揮手裏的文件,“加上公司如此厚愛我,我怎麽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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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沈秋白離開幾分鐘了,許倩才反應過來最後一句話是在諷刺。自己手上藝人不少,最麻煩的也就是辛莘和沈秋白。前者是搖錢樹,近日卻又有了些感情上的苗頭;後者是掃把星,張口要飯還得給他收拾爛攤子。
沈秋白踏出寫字樓,回望了一眼幾乎看不見的頂層。
解約的念頭産生一瞬,卻久久萦繞在他腦中,散不去。他有些自我厭棄,覺得這種想法稱得上是知恩不報,得魚忘筌。
三年前魏凡拍到一半沒錢了,拉了團隊回北京,坐在洋房的小院子裏抽了一宿的煙。沈秋白在樓上的房間裏也沒有睡,透過窗子看樓下黑夜裏的點點星火。
第二天魏凡跟他說:師兄,我想賣房。
沈秋白自然不同意,這洋房不僅僅是房子,更是魏凡從小生活的家,是魏老留給他的最後念想。
于是沈秋白帶着自己這張臉,敲開了華天的大門。
曹不修同他先前有過幾面之緣,對他上門來訪十分意外,但好在最終沒讓沈秋白拉下多少臉皮,就談成了。即便分成比例苛刻了些,對那時的沈秋白來說,仍舊稱得上雪中送炭。
魏凡知道後點點頭,說了句會還他的。
他們倆之前其實用不上“還”這個字,說到底還是沈秋白欠他良多,欠魏家的。
當年出事後,沈秋白一度銷聲匿跡,不是因為別的,而是他扛不住了。
暗無天日的三天一過,被放出來後便得知父母雙亡的噩耗。恩師在病榻上愁得日夜難眠,幾周後郁郁離世,臨終前念着的還是他。
老師沒有怪他出不了戲愛上造夢的人,沒有怪他瞞着自己被男人騙了的事實,沒有怪他被逼無奈在網上發表默認的言論。
而是同初見時一般,對他笑着:“秋白,往後……一定,會平安……順遂。你和小凡……是爺爺沒……沒照顧好……”
沈秋白哭昏過去,再醒來仍舊在醫院裏,只不過躺在病床上的人變成了自己。一嘴犯嘔的鐵鏽味,嘴唇幾乎痛得失去知覺,徒勞張着口,卻說不出話來。
魏凡坐在一旁的陪護椅上,滿臉倦容,卻話語堅定。
“師兄,爺爺入土為安了。你別怕,我會陪着你,治好你的。”
這時沈秋白才知道,自己精神崩盤了。
至此開始,整整四年,魏凡砸進了大半的積蓄,将沈秋白完好無損地從陰暗的泥淖中拉了出來,重獲新生。
他們是患難與共的至交好友,更是至親的手足兄弟。
回到家中,依舊空無一人。
司湛早早發來消息,說晚上要跟導演和制片吃飯,附了一個[愛你]的表情,他近日裏常用些可愛的表情包,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沈秋白思忖了下,拍了劇本過去,說了句謝謝,又覺得這樣的謝禮不夠,分2筆轉了100萬到司湛給自己打款的那張卡上,就限額了。
沈秋白等到華燈初上,司湛也沒回消息,看起來真的很忙。他自己吃了晚飯,在沙發上靠着看劇本,消消食,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司湛這房子太大,一個人的時候總覺得很空。
被手機鈴聲吵醒時沈秋白還有些迷糊,胸口上蓋着的劇本随他起身的動作滑落,掉在地上。
“啪——”一聲輕響。
他掃了一眼來電顯示,兩個字,便用帶着困意的軟糯嗓音接了起來:“要回來了麽?”
對面靜了會,語氣困惑謹慎:“回是回來了,不過你怎麽了?病了?”
嗯?聲音不太對。
沈秋白把手機放到眼前仔細看了看,當前通話人并不是司湛,而是自己那位浪完了終于舍得回家的師弟魏凡。
“沒病。什麽事?”
魏凡被他這秒變的語氣逗笑了:“師兄,賞臉出來吃個飯吧。”
“嗯好,地址發我,我打車過去。”依魏凡的性格肯定是要開車來接的,他還不知道自己搬了家,沒必要多此一舉。
挂完電話後,魏凡發來了地址,看着上面的餐廳名,沈秋白挑了眉,罵了句敗家子。
肚子裏司湛做好的晚餐還沒消化多少,他發消息同魏凡說自己吃不下多少,實在沒必要去這種地方。魏凡秒回一句“定金不退”,沈秋白立刻去換身衣服準備出門。
這之間抽空看了眼手機,自己不過睡了一個來鐘,司湛依舊沒有回複。
魏凡挑的這地兒,實在講究。
百年歷史,祖上是嘉慶帝的禦廚,菜品做的精致味美。因此哪怕只開晚市,标了兩千起步的單人套餐,依舊門庭若市,預約據說都排到了下個月末。
沈秋白踏進包廂,沖着魏凡挑眉打過招呼,便坐到了他對面。
魏凡一招手,門口的服務生便退下去準備上菜。
“你是不是胖了點?”許久未見,魏凡吊兒郎當靠在椅子上,上下一打量沈秋白,覺得這人氣色比雲南那會兒好了許多,臉頰也多了些肉。
“沒有吧。”沈秋白自己天天照鏡子也沒覺得有什麽變化,此刻更關心魏凡的錢包:“倒是你,怎麽來這麽貴的地方,不是天天喊着一塊掰成兩塊花麽?”
魏凡難得沒有回怼,反倒有些喜不自禁:“師兄,之前跟你提過的電影節,我的片子要上國外的平臺了,有兩三個國家,版權費雖然不多,但請你吃這頓綽綽有餘。”
沈秋白聽後欣慰一笑:“挺好的,老師在天之靈,會為你感到高興。”
服務生重新推開門,九道菜品并主食一起上齊,極具美感地各自擺在兩人桌前。每種只差不多三四口的量,沈秋白提了幾碟到魏凡面前:“這幾個你吃。”
魏凡自然地點點頭,埋頭吃了幾口,忽然想到什麽,咽下了嘴裏的飯,對沈秋白說:“對了,之前跟你朋友借的贖金,我這裏攢了一些,明天給你轉60萬。說起來還沒當面謝過他,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請他吃個飯。救命之恩做不到湧泉相報,稍微打幾桶水還是應該的。”
沈秋白正喝着八寶鴨湯,被入口的鮮味嗆了下嗓子:“咳咳,吃飯不用了,贖金我轉給他。我那朋友平日忙,就別打擾了。”他垂頭拿勺子攪着湯,神情有些不自然。
你拿人家當恩人,人家拿你當競品。
司湛幼稚又小氣,至今不願讓自己看魏凡的片子。一開始還耍賴撒嬌,覺得自己免疫後,便強權鎮壓,折騰得自己別說看紀錄片了,就連幕布都不想再看見。
“唔,行的,那我這邊盡快攢夠錢還他。”魏凡點點頭,表示理解。
沈秋白喝完了湯,吃了幾口素菜就放下筷子,跟魏凡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天。
期間手機響了一次,他立刻頓住了要說的話,轉頭去拿過手機,解鎖看了一眼才放下,繼續剛才的話題。
魏凡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用下巴努了努那只手機,半開玩笑道:“有情況?”
沈秋白泰然自若:“能有什麽情況?你不是說自己惜命,讓我別談麽?”他下意識隐瞞了同司湛的戀情,省得叫魏凡擔心。
自己鬼迷心竅跟個小九歲的頂流男愛豆戀愛,怎麽看不穩定因素都多得離譜。
“遇到合适的還是可以談談。長相不要那麽好,錢不要那麽多,別是圈裏人。滿足以上三點我覺得就算你談了,我的命還是可以保一保。”
好家夥,司湛一條不中。
“總之你談之前先把人帶來給我把把關,省得又遇見個……那什麽一樣的壞種。”
說完這句,他忽然放低了點聲音,戳着碗裏的菜,瞥了一眼沈秋白,說道:“電影節他去了,他最新那部電影是北美單周票房冠軍。你吃苦這麽多年,那王八蛋倒是混得好,還成了好萊塢名導,簡直狗屁。”
魏凡說到最後激動起來罵了兩句,沈秋白閑着又嘗了嘗先前勻給魏凡但他還沒落筷的八寶兔丁,入口唇齒留香,不由又夾了一筷。
“這菜好吃,你快吃。吃飯歸吃飯,別聊屎。”
兩個人吃到近10點結束。
魏凡晃了晃手裏的車鑰匙,為他打開房門,笑着擺了個請的姿勢:“走吧,送你回去。”
沈秋白擡腳出門,同他說:“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
魏凡搭着他的肩,叫他別客氣。
兩個人剛轉過身準備順着走廊出餐廳,就見迎面而來幾個人,雙方一照面後俱是停下了腳步。
沈秋白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一天都沒回消息的司湛同新劇女一號并肩而立,站在幾人身後,打眼一看的确是賞心悅目。
司湛個子高,越過幾人頭頂,涼涼地将目光落在了沈秋白的肩上。那裏正架着魏凡的一只手,五指握住肩頭,顯得十分親近。
劉橋站在最前頭,一看對面是沈秋白面色瞬間僵了,回頭瞥了眼司湛緊閉的唇線,忙跟一旁的導演制片們打哈哈,準備來個擦肩而過。卻沒想到沈秋白身邊那高個子的年輕人攬着人,直接走到了自己這群人面前。
那一刻,他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冷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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