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想的
第26章 我想的
司湛說行程滿,那的确是忙得腳不沾地。
接下來近一個月的時間,沈秋白就沒見過他幾面。
但偶爾在夜半睡夢時,會被猛然拽進滾燙的懷抱,身上沾上幾個欲求難訴的親吻。
頭一兩次沈秋白醒來時見房間裏依舊只有自己一人,總恍惚覺得夜晚旖旎的一切是自己做的夢。但洗漱時就會發現鎖骨位置被人留了印記,恰好是能被衣領堪堪遮住,但走近了看就能一眼發現的刁鑽角度。
也不知道司湛是怎麽在無法壓縮的恐怖行程中擠出時間來,就為了回來躺上一兩個小時。
意識到這一點的沈秋白愕然停住,盯着鏡子裏滿嘴泡沫的自己,低下頭灑了一捧水,在水跡滑落時閉上眼,思緒紛亂。
司湛好像比自己想象中更加認真,是不是年輕人都如此熱切且一往無前?但自己好像無法回報,甚至有些無法承擔這樣強烈的情感。
今天有工作,方方在客廳裏早已準備好了沈秋白出門的必需品。
司湛不在家,方方又勤勤懇懇來上班,在沈秋白第一次說要出去工作時,立馬自告奮勇說要給沈秋白當助理。
司湛當然同意。
方方本就是他留給沈秋白的人,當初還妥帖地考慮到了性別因素。
這一個月來沈秋白接了兩個只有幾集戲份的配角,走了兩三場上不了臺面的商業活動當當花瓶,接着便是這幾天要做的動畫錄音。
說起錄音還得感謝之前有過幾面之緣的林珈妮。
她接了一部國産高質量動畫的女一號配音,知道目前還缺一個清冷的瘋批男反派聲線,戲份大概占據電影的二分之一,便向導演推薦了沈秋白。
一開始導演對沈秋白并不是那麽滿意,畢竟這人的名聲一般,也沒什麽粉絲基礎,對電影的助力或許是無功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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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耐不住林珈妮這位超高人氣女愛豆的極力推薦,便說給個機會讓沈秋白過來試試。
結果幾乎是沈秋白剛踏進錄音室的門,導演就決定要用他,甚至還沒等到他開口說話。
頂着那樣一張仙人模樣的臉,說出來的聲音怎麽會不好聽?
導演不是不知道沈秋白長什麽樣,網上一搜就有照片。只是得見真人,比平面無趣的照片震撼多了。
“謝謝導演給我這個機會。”沈秋白知曉自己被錄用後非常驚喜,朝衆人鞠躬一笑,那笑容真是叫人如沐春風。聲音也相當動人,完美契合導演心中的反派人設。
工作室的人都在感嘆,導演這是變相為他們謀福利,能和美人共事本就是一大幸事,更何況還是兩位美人。
今天依舊是方方開車帶他去的錄音室。
司湛在小區負一層擁有三個車位。除了他自己常開的那輛G63,還有一輛放着落灰的阿斯頓馬丁DBS,以及方方現在開的這輛奔馳E53轎跑。
沈秋白本來不願意用,一是覺得占了司湛便宜,二是覺得太高調。方方聽後相當迅速掏出手機撥號,說要打個電話請示老板。
他不想因為這種小事再去打擾司湛,未免顯得自己太過矯情,只好同意,心裏想着後面多還些利息補補。
如果司湛知道他此時的想法,一定會跳起來将人按在床上,委屈式撒嬌,說自己願意給他花錢照顧他不是為了多那一丁點利息,而是希望親愛的男朋友能以同樣的情感反饋給自己。
比如說,一句“謝謝老公”。
錄音室裏一待就是半天,手機放在助理那沒帶進棚裏。于是司湛從早上起床開工聯系的沈秋白,一直快到中午還沒收到回複。
他看看自己同沈秋白的聊天記錄,綠色框洋洋灑灑,白色框稀稀疏疏,随便截個屏出去都自帶話題性——“舔狗與他的女神聊天內容鑒賞”。
看吧,分居兩地果然影響雙方感情!
朋友圈的紅點提醒他有好友更新了狀态,興致缺缺地看了一眼,下一秒就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林珈妮剛發的照片,直接放大查看!
【圖片】
配文是:美人前輩誇我聲音好聽,開心!
照片的最右側,是沈秋白開懷笑着的臉。長發随意紮起,額前的劉海用發箍攏上去了,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整個人被現場的氣氛渲染,顯得活力年輕。
哦?原來不理人是跟小女孩錄音去了,哼。
司湛頓覺自己像是喝了一斤醋,飽得很。
錄音棚外等候的方方忽然接到自家老板的電話,事無巨細一一彙報沈秋白近況。
“中飯準備的什麽?”
“兩只蟹黃包,還有我一早炖的海鮮粥。”方方脫口而出,一秒不帶猶豫,十分專業。
“嗯,我今晚回去,你先別跟他說。”
方方盯着錄音棚裏心無旁骛的沈秋白,善解人意地回複道:“老板你快到了說聲, 我找個由頭溜走,給你們留二人世界。”
電話那頭的人這才舒心了些,哼了一聲說:“可以。”
錄音傍晚六點多才結束,到家時已近八點,這地兒擁堵的交通向來遭人诟病。
沈秋白沖好澡,出來就見客廳茶幾上放着一壺潤嗓的羅漢果茶,與之相配的還有幾瓣爽口的梨子。
司湛的人,細致貼心與他一脈相承。
沈秋白坐在沙發上,降下幕布,繼續看前幾天沒看完的紀錄片。
方方準備好晚餐,瞅一眼手機,向着客廳裏神情專注的沈秋白說了聲:“沈老師,晚餐在桌上,今晚我有點事,就先走啦。”
沈秋白沉浸在迤逦壯闊的風景中,不疑有他,跟方方揮手道別。
關門聲響起,他站起身關掉屋內的燈,一時間屋子裏安靜得只有幕布上的亮光映在他的四周,隐隐綽綽。至于餐桌上精致可口的晚餐,早被他抛之腦後。
司湛回來時,屋子裏沒什麽光亮。
從機場出來就被私生跟車,讓劉橋盡快解決最後還是在高架上多繞了一個小時。劉橋打來電話問人逮到了怎麽處理,司湛面色不豫瞟了眼手表,說報警。
他本以為這麽晚到家沈秋白應該睡了,特意放輕了動作,迫不及待朝卧室走去,卻在路過餐廳時停住了腳步。
客廳的光透了些到餐桌上,照出了實木桌上幾個圓弧形的輪廓。走近一看,是幾盤涼透了的菜,瞧着都沒人動過。
他回過身,沉着臉看向客廳:沈秋白正屈膝靠在沙發上,神情專注虔誠,緊盯着幕布上不斷變幻的光景。
沈秋白對影片的專注度是司湛從未見過的。
這并不同于工作的認真,而是帶着一種向往,渴望。讓司湛覺得這人極度渴慕着有關這部影片的一切,像是一有機會就會頭也不回地飛奔而去,抛下一切,也包括自己。
這種想法讓司湛十分不安,輕聲踱步向沙發走去。
這是一部講述藏區偷獵的紀錄片。
長直的槍口對準屏幕,砰——即便聲音放得很輕,沈秋白依舊随着槍聲顫動了下,渾身發涼。
緊接着一雙溫熱的臂膀攬過來,有人從身後隔着沙發抱住了他。
沈秋白驚訝地轉過頭,就被同樣側頭靠過來的司湛吻住了。
唇齒纏綿,訴情道愛。
久違的氣息侵襲着全身每一個毛孔,神經中樞像是被麻痹了一般。沈秋白就那麽呆愣着任司湛親,直到司湛親夠了松開他。
“怎麽回來了?”沈秋白舔了舔被親得發麻的嘴唇,擡手暫停了紀錄片。
“這段時間我找你你回我兩句,我不找你你就想不起來找我,這樣當男朋友可不行啊沈老師。”司湛繞過來坐在他身邊,手指從耳後穿過他又長了些的發絲,控訴道,“只有我在想你。”
言下之意,沈秋白不想他。
沈秋白被他撩頭發的動作弄得有些癢,不自覺偏頭靠在他手心裏:“我想的。”說這話時眼睛低垂,唯一的光源将他的臉映襯得明暗交錯立體分明。
司湛的手心貼着他的耳廓,輕輕揉了揉,神情複雜。
他不太信沈秋白這句話,卻又覺得他說得真情實意。
“晚飯怎麽沒吃?”司湛抽回手,沈秋白恍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沒吃飯。
“下午錄音,珈妮送了甜品,吃完就沒覺得餓。”
司湛抿嘴,想着他原來是吃了別人送的東西。
“陪我一起吃點,吃完我陪你看完。”幕布上紀錄片的進度條還有40多分鐘,司湛看了一眼蒼涼的畫面,相當自然地拍了拍沈秋白的腰。
方方的廚藝不錯,飯菜熱了一趟依舊可口。
只是面前的司湛看着有些食不知味,焦點落在前頭的餐墊上。沈秋白關心地問了句是不是累了,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司湛回過神,笑了一下:“不累。”
沈秋白心裏存了點疑慮,吃完飯後幫着一起收拾了碗筷進洗碗機,又主動拉着司湛坐回到了沙發上。
司湛大張着腿,劃出一塊空地來,沈秋白就窩在裏頭,被司湛整個摟住,冰涼的四肢被捂得暖暖的。
沈秋白的主動稍稍緩解了司湛的不安,他靜下心來一起欣賞這部片子的最後一段。
畫面上的藏民面容質樸,在公路旁不遠處見到了羚羊被剜去角的屍體,跪坐在地上痛苦哭嚎,說着聽不懂的藏語。
真情實感的流露叫人為之動容。
司湛垂頭看沈秋白眼裏的哀傷,将人摟得緊了些,輕聲問了一句:“沈老師,你覺得什麽樣的演技能被稱為是好演員呢?”
沈秋白從影片的情緒中抽離出來,聯想到他方才疲累的狀态,覺得自己似乎猜到了原因:“你要接新戲了?還是工作的壓力太大?所以剛剛才那麽低落。”
活了二十多年還沒因為工作産生過壓力的司湛此刻愣住了,他從小便沒有體會到過挫敗感,方方面面都稱得上是佼佼者。唯一能影響到他的不過就是眼前這個人罷了,但沈秋白覺察不到。
沈秋白以為他不說話是默認了,開始認真思考起剛剛的問題來。
《演員的自我修養》是他們這些科班出身的必修課,每一個踏上演藝道路的人都在追求成為世人眼中的好演員,但參透者寥寥。
沈秋白自诩不是個優秀的演藝工作者,曾經有的虛名也早已風化消弭。
所以此刻他盯了一會影片畫面,相當慎重的開口:“每個人對這個問題的答案都會有些差異,在我看來是真誠吧。真誠的演技,把自己當成角色本身去生活,去體驗,想他所想,憂他所憂。”
“這樣會很難出戲麽?”
“會吧。”他點點頭,“入戲和出戲是對演員最大的考驗,共情式的演法雖然傷神傷心,但呈現出來的效果是最好的。”
沈秋白說着說着将頭靠在司湛肩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擡眼看着他:“入戲是對每一個角色最基本的尊重,如果你成為不了角色本身,你就是失敗的。你需要抛棄掉自己的特質,在角色面前你不是什麽頂流,不是什麽偶像,你要做的是不能讓觀衆看完這個角色只記得是‘你’演了他。”
沈秋白的眼睛很亮,說起這些話時整個人帶着勃勃的生氣:“你需要讓觀衆記住這個角色本身而淡忘掉演員,才算是演活了他。”
說完這句話,沈秋白看着司湛嚴肅認真的臉,伸手戳了一下,笑了:“我說得太多,你聽過算過,不要這麽嚴肅。”
“不會。你說得很對。”司湛靠過來蹭了蹭他,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我只是忽然想到,你之前拍電影時,也是這麽傷神傷心麽?”
肌膚相貼的溫熱觸感退去,沈秋白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他沒想到司湛在這裏等着他,等着他去剖白自己。
作者有話說:
周四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