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聶小桑這一夜自然是沒有睡覺。她其實并沒有什麽照顧別人的經驗，只有照顧自己的經驗。
家裏人都忙，從小媽媽也不在身邊，所以聶小桑的自理能力還是很不錯的。
但是這樣照顧一個人，而且是照顧一夜，不敢安眠的一夜，聶小桑還是第一次。
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聶小桑才終于支撐不住，趴在床邊打了個盹，但是沒多久，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便開始震動起來。
手機是陸銘哲的。聶小桑雖然十分困頓，卻也怕陸銘哲的電話是什麽重要的人打過來的，于是只能掙紮着拿過手機。
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尹渲”。
聶小桑按下接聽，還沒來得及“喂”一聲，那邊的尹渲便先一步道：“今天是錄制最後一天了嗎？你爸剛剛把電話打到我這裏，要求約見L集團的總裁，而且要求我務必帶上你。”
尹渲頓了下；“不是說好的三年嗎？你爸是什麽意思？”
聶小桑握着電話，遲遲沒有應聲，她張了張嘴，正要開口說什麽，一只大手卻包住了她的手掌，順勢一抽，便将她手中的電話拿了過去。
陸銘哲已經欠起身來，他掃了一眼手機屏幕，又望了一眼聶小桑，這才勉強坐起來，側過身去“喂”了一聲。
剛剛尹渲的話語在聶小桑的心中激起一串的問號。然而看着陸銘哲的樣子，聶小桑咬了咬唇，拿起水杯轉身去倒熱水，趁機避嫌。
那邊的尹渲并不知情：“我剛剛說的你沒聽到？”
陸銘哲：“……剛剛你說什麽了？”
尹渲原樣又說了一遍。
陸銘哲頓了下：“我可以改簽。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有些着急了，但是我不想讓你為難。”
尹渲倒是大大咧咧：“我們公司和你們陸氏的合作是強強聯手，你爹是商人，商人利為先。就算我借口聯系不到你而忤逆了他，他也不會拿我怎麽樣，更不會因此而終止我們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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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銘哲冷笑了一下：“難說。”
“理智的商人是逐利的，只不過我最近越來越強烈的感覺到，他似乎并不那麽理智。”
尹渲“哦”了一聲，也并沒當回事，卻話題一轉，問道：“你那裏信號不好嗎？我一開始說的你一點都沒聽到？”
陸銘哲：“不是，一開始接電話的是聶小桑。”
“……”尹渲一時無言，半晌，才吐出兩個字，“卧槽。”
“怎麽辦？”尹渲無奈道，“她知道你和家裏的協議嗎？”
陸銘哲：“當然不知道。跟她沒什麽關系，為什麽要告訴她？”
尹渲“呵呵”兩聲，“有沒有關系，你自己心裏清楚，自己看着辦吧。”
挂掉電話，陸銘哲這才閉着眼睛細細的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胃部還是有些隐痛，但是比昨晚好了很多。身體還是有些發虛，不過略微進食一下應該會好很多。
聶小桑端着水杯走了過來，将剛剛化開的胃藥沖劑遞到他的面前。
“感覺如何？現在可以自己吃藥麽？”聶小桑問道。
陸銘哲笑了笑，結果藥一仰頭便喝了個幹淨。
他放下杯子，擡頭望了一眼角落裏的攝像頭。
剛剛接電話的時候避開了它，但是這一夜，聶小桑就這樣在它的下面照顧着自己。如果節目組真的用了這個素材，他都可以想象外面會有怎樣的傳言。
他也知道，她是一個多麽不喜歡被人關注私生活的人。
陸銘哲擡頭看向聶小桑，她的頭發微微有些毛躁，眼圈毫無疑問是青色的。她一夜沒睡……陸銘哲在半夢半醒之間，是能感覺到的。
比如她給自己塞了個暖手寶，并且不停的調整着角度和位置，以免他燙傷。
再比如她不知道從哪裏聽說的物理療法，一直輕輕的給他揉着某個穴位。
再比如，一直給他輕輕的擦拭額頭的冷汗。
陸銘哲心頭一暖，正想開口道謝，聶小桑卻先開了口：“尹渲剛剛說的，三年，是什麽意思？”
她這話問的很随意，是在接過水杯的時候随口問的，似乎問的并不是很認真。
但是陸銘哲卻滞了一下。
他擡眼看向聶小桑，以他對她的了解，自然知道她并不是真的“随口問問”。她問的很謹慎。
陸銘哲垂下眼眸，斟酌了下，終于開口道：“三年，是我跟我爸打的一個賭。”
“我跟他打賭，三年之內，我能成為國內的雙料影帝。”
“雙料？”聶小桑擡眼望向他，“電影的金鼎，電視劇的百雀？”
陸銘哲點頭。
聶小桑看着他，=半天沒說話，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半晌，聶小桑才開口“呵呵”了一聲：“資本果然可以為所欲為……”
陸銘哲聽她這麽明顯的諷刺，卻笑了：“原來在你眼裏，我就是個二世祖嗎？”
聶小桑搖頭：“本來當然不是，但是，三年之內……要麽你過于自信，要麽你在國外呆久了，不知道拿到這兩大影帝是多麽的艱難。”
陸銘哲：“我當然知道。有人演了一輩子，已經可以列入藝術家的行列，卻依然與這兩大無緣。”
聶小桑看着陸銘哲，她突然覺得，事情絕對沒有這個男人說的那麽簡單。
她想了想，終于開口問道：“那……你能告訴我，你們打賭，贏了輸了又會怎樣嗎？”
陸銘哲望着聶小桑，眼底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神色。他深吸了口氣，然後搖了搖頭：“不能。”
聶小桑：“……”
算了，她也不是什麽愛打聽的人。
聶小桑挑了挑眉，點了點頭，轉身去沖洗杯子，再也沒提這回事。
陸銘哲看着她的背影，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還不想告訴她。
7點左右，李導過來敲門，想要叫聶小桑吃早餐并且準備出去拍攝。當她看到靠坐在床上的陸銘哲時，有些意外：“好了嗎？”
陸銘哲唇角微微揚了揚，點了點頭。
聶小桑走過去，站在了李導的面前，有意無意的用自己擋住了李導的視線。
“咱們說好的，今天讓他休息。”
李導點頭：“那是自然，我們說話算話。”
坐在床上的陸銘哲卻開了口：“我今天可以參加錄制。”
“你？”李導越過聶小桑的肩頭，看向陸銘哲。
聶小桑也轉過身，微微皺着眉頭，直直的看着他。她的目光中帶着明顯的情緒，甚至有些生氣。
陸銘哲卻只是掃了一眼聶小桑，便望向李導說道：“我真的可以錄制，這樣你們之前做好的所有準備和策劃都不會白費。就算你們昨天晚上因為我的缺席而臨時加班做了備選方案，但是一夜趕工不可能比得上籌備期間的反複推演。”
陸銘哲掀開被子，穿着睡衣睡褲便走下了床，在房間裏來回走了兩圈，最後停在了李導的面前：“你看我現在的樣子，真的沒問題。”
李導上下細細的打量了陸銘哲一番，眼睛一瞟，又瞄了一眼聶小桑。
果然，聶小桑的臉色有點黑。
聶小桑終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問道：“我不同意。”
“按昨天我和李導簽的協議來！你必須留下休息！我……我可不想再照顧你一晚上！你看我這黑眼圈！你對得起它嗎？”
陸銘哲卻笑了：“你說這些沒用。”
他走到聶小桑面前，一伸手：“協議給我。”
聶小桑愣了下，随即明白了他說的是什麽協議。
協議裏面牽扯到了陸銘哲自身，聶小桑确實沒理由把着不放，她甚至有些恨恨的注視着陸銘哲，足足五秒鐘……
“要不……那個什麽我還得回個電話……”李導邊說着，邊十分自覺自願的走出了房間，順手帶上了房門。
房間裏重新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聶小桑才掏出那份協議，“啪”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
“你的胃病是怎麽來的？！”聶小桑突然問道。她臉上的怒意已經很明顯了，卻問出了這個貌似跟當下情況沒什麽關系的問題。
陸銘哲頓了下，實話實說道：“大學的時候，學業有點重。”
“呵，果然……”聶小桑咬着牙，盡量患者語氣道，“可是一個人如果健康都沒了，那其他都會變成泡影。你既然已經有了胃病，咱們就好好照顧自己，好不好？”
陸銘哲望向聶小桑，半晌，才搖了搖頭。
陸銘哲：“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情。我也有自己判斷行為的準則。”
“這個節目組上上下下幾十號人，這還只是跟拍組。前期還有策劃籌備，後面還有後期制作，然後還有廣告商談，播出計劃讨論，這些都是團隊的工作和辛勞，而你和我，不過是最後實施它的一份子而已。”
聶小桑沒說話，靜靜的聽着他往下說。
陸銘哲：“我突然犯了胃病，這本身就是我的問題。現在我已經好轉，可以參加錄制，這個時候如果我再不頂上去，那就是無視這個團隊其他所有人的辛苦努力。”
“包括你。”
陸銘哲走到聶小桑面前，擡起手，從她手掌下輕輕的抽走那份協議，溫聲道：“所以，讓我回到軌道裏，好麽？”
“可是……”聶小桑心有不甘，但是很快，她便發現自己其實已經被對方說服了。
無言以對。
陸銘哲看着聶小桑輕輕點頭，心中湧起一絲複雜的情緒。
李導回來之後，陸銘哲說了下自己的想法：節目照常錄制，保證按照原來策劃的節奏和內容來進行。但是昨天晚上聶小桑和李導簽的那份協議就地作廢，後續節目組也不能用昨晚房間裏的攝像機拍攝內容來做素材。
協議再次簽好，這次換做陸銘哲将它細細疊好，收進了自己的口袋中。
一切處理得當之後，聶小桑回去沖了個熱水澡，便去了餐廳跟大家會和。
但她來到餐廳時，裏面各種哈哈大笑的聲音已經穿入了她的耳朵。
陸銘哲重新融入了團隊，開始拍攝後，他又似乎變成了一個十分健康的人，連一點胃痛的端倪都看不出來。
李導跟他商量：“其實你可以用自己的胃病做做文章，要知道，現在很流行賣慘，影帝您看，您自己業務能力不錯，又有影帝光環，如果适當賣點慘，我保證您人氣蹭蹭的往上漲！”
陸銘哲卻搖頭：“不幹。”
“我是個演員，不需要去賣慘，那樣的來的粉絲也不是真的粉絲。”
李導抿了抿唇。其實她是佩服陸銘哲的。
李導：“好，我尊重你的意見。”
就這樣，第二份協議完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