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可能放過這道光
第35章 35、不可能放過這道光
程殊楠躺在床上,聽見肚子咕咕叫。他舔舔嘴唇,心想早知道多喝兩口湯好了,只可惜全灑了。路清塵他們一直沒走,他也不敢下去。
沒過一會兒,傳來有很輕的敲門聲,燕姨走進來,手裏端着一大碗面。
程殊楠一骨碌爬起來,燕姨說:“快吃,專門給你做的。”
程殊楠開心接過來,拿筷子攪一攪:“燕姨,是你擀的面啊。”
手擀面又勁道又香,裏面還有兩個煎得焦黃的雞蛋。程殊楠呲溜吃兩口,一邊往下咽,一邊口齒不清地說:“謝謝燕姨。”
“慢點吃,”燕姨囑咐道,“我走了啊。”
臨出門前,燕姨突然折回來摸摸正在埋頭吃面的程殊楠發頂:
“22歲了,小楠生日快樂。”
程殊楠拿筷子的手一滞。
直到燕姨輕輕關上門離開,程殊楠停了很久的筷子才又動起來。
吃完飯,路清塵單獨找機會和梁北林聊了幾句。
“程家那邊怎麽樣?”
梁北林沒隐瞞:“程存之剩不了幾天了。”
“藥停了?”
梁北林點頭,他把對方所有資金截斷了,程存之帶出去的那點錢沒支撐多久,現在躺在一所小醫院裏,連醫藥費都交不起。程隐帶着老婆孩子躲債,想要從歐洲去生活成本低一些的東南亞,正在想辦法辦手續,被梁北林安排過去盯着的人也卡了。
路清塵憂心忡忡,擡頭看了眼樓上,問:“他知道嗎?”
梁北林說:“沒必要知道。”
路清塵頓了頓,又問:“以後有什麽打算?”
“沒有。”
“……你那些訂婚的傳言怎麽回事?”
“沒有的事。”
路清塵扶額,嘟囔一句:“孩子大了真是難管。”
一說到将來就含糊其辭,就随随便便。
“哥,你不用擔心。”
“我怎麽能不擔心啊,”路清塵有些無奈,“工作你規劃得井井有條,生活卻一點頭緒沒有。你将來如果成家,如果有了別人,那程殊楠以什麽身份和你相處,你真打算讓他做一個見不得人的情人,或者別的什麽,只是為了讓你洩憤?”
梁北林沉默半晌,說:“我不會成家的。”
路清塵便懂了。
“北林,你想清楚,你對程殊楠,是不想放手,還是不能放手。不管哪種情況,你這樣拘着人是不對的。感情要麽重塑要麽斷掉,你必須得有個明确态度,不然害人害己。”
梁北林微仰頭,能看到二樓卧室裏的燈光,他知道程殊楠就在房間裏,并且以後也将永遠在這個房間裏。
這個認知讓他有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像在走了很久的漆黑夜路裏突然看到一點微弱的光。
他還記得剛回國那會兒,淨界剛剛創立,并不是所有人都買他的賬,他像所有初創期的人一樣,遇到過各種各樣的難題。有人當着他的面說很難聽的話,大家都在看笑話,只有程殊楠,像只護食的貓,跳出來和別人對峙,還要當面罵回去。
罵的話到現在梁北林都記得:孤兒怎麽了,你倒是有爹媽教,還不是教得這麽沒家教沒禮貌。
梁北林從小跌爬滾打到現在,從未受過這麽明目張膽的維護,程殊楠大約是對他有很厚的濾鏡,明明外人都能看出來他是頭隐忍不發的狼,卻被一只虛張聲勢的貓緊緊護在身後。
後來總是有人拿他是孤兒一事做文章,程殊楠便變着法兒哄他開心。梁北林不太愛說小時候的事,程殊楠從不敢問,心疼都寫在臉上,對他予取予求,還會送各種亮晶晶的禮物。
“以後你有家人了,就是我。”
“我以後要做你的全部,家人、愛人、朋友,你小時候沒有的,我都要補給你。”
梁北林至今還記得,程殊楠說這些話的神情,天真而執着,好聞的氣息噴灑在梁北林臉上,癢癢的,那股癢很快從臉上蔓延至全身。
漸漸地,他每次在深夜中獨行,遠處都亮着一盞光。
他不可能放過這道光,換個方向走。
“北林,你媽媽當初放下你,是想讓你開心地活着,你外公也是。現在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你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可不可以過好自己的生活。”
梁北林收回視線,反問道:“什麽才是自己的生活,随心所欲嗎,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路清塵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你要先過自己這一關。”
送走客人,梁北林獨自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
程殊楠的房間已經熄了燈。他最近每天睡得早,好像很怕見梁北林,更怕上床。哪怕今天是他生日,也不抱任何期待,只想安安靜靜躲着。
以前程殊楠過生日,禮物總是多到能堆滿房間,各種名牌,各類朋友,包很大的場地辦生日宴會,眼花缭亂的。梁北林也送,叫秘書随便挑個東西,大凡就是手表、鑽石袖扣、包包衣服之類。程殊楠喜歡的東西就那幾樣,亮晶晶、名貴的就行。
無論梁北林送什麽,程殊楠都覺得自己男朋友送的與衆不同。殊不知梁北林送的和其他人送的那一堆東西沒兩樣。
可現在,吃碗長壽面就滿足成這樣。
門一響程殊楠就醒了。他縮在被子裏閉着眼,不知道梁北林為什麽突然要來自己房間。
身旁床墊下陷,被子掀開,一個帶着水汽的身體進來,慢慢躺下。
程殊楠一動不敢動,鼻尖嗅到梁北林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是一種清香的柑橘味。
按照以往經驗,梁北林來找他,或者叫他過去,是要做的。可今晚他真的很累,很難過。那碗面一口沒剩,他連湯都喝光了,這會兒胃裏有點頂,只想好好睡一覺。
他僵着身子不敢動,呼吸屏住,等了好久,都不見梁北林動作。梁北林仿佛只是來和他躺在一起睡覺的,漸漸地,程殊楠眼皮越來越沉。
意識模糊中,一只手搭過來,摟住他的腰,将他往一個懷裏拖了拖。
程殊楠動了動,下意識找個舒服的姿勢和位置。身後那個懷抱很暖,氣息很好聞,像是很久之前,他很愛的那個人的懷抱。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做夢了,很美的夢,在夢裏,家人很愛他,那個人也很愛他,他很幸福,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
早上醒來,身邊沒有人,床墊是涼的。
程殊楠躺在床上發愣,一時想不明白梁北林是不是真的來過。一定是做夢吧,程殊楠想,可那個溫柔的懷抱觸感太過真實,讓他恍惚了很久。
**
距離開學還有一周,池小禾結束實習工作返回學校,程殊楠也回了學校,陸續整理一些材料和手續。大四很多課程已經沒了,大部分學生的心思都在找工作上。程殊楠每天聽池小禾傳播各種小道消息,對工作完全沒頭緒。
将來要去哪裏,要幹什麽,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說了算。
他抱着書包在校園裏慢慢走,路過一輛送孩子上學的商務車時,突然聽到有人喊他名字。
他腳步一僵,愣愣地轉過頭去,車後面隐蔽處走出來一個人。
學校的咖啡店裏沒幾個人,程殊楠抱着一杯熱奶茶喝,明明很甜,喉嚨裏卻發着苦。
程隐看起來很不好,落拓疲憊,頭發略長,眼底布滿紅血絲。
“小楠,是我和爸爸對不起你。”
兄弟倆隔着窄小的桌子相對而坐,程隐看着弟弟,沉默半晌之後只能說出這句話。
程隐緊緊捏着茶杯,緩慢地說:“我們以為梁北林多少看在和你談了幾年戀愛的情分上不會太過分,所以才留下你,想緩和一下緊繃的關系,沒想到……”
“哥,”程殊楠突然開口打斷他,“你和爸爸,什麽時候知道的。”
知道梁北林就是關崇,知道梁北林回來就是為了報仇。
程隐面目慘淡,不太敢面對程殊楠,但他還是說:“出事前三個月,梁北林和爸爸攤牌。其實家裏出了這些事,爸爸早有懷疑,只不過一直沒往這上面想。”
三個月。
原來這麽早就知道了。
程殊楠又喝了一大口熱飲,心裏還是很冷。他還記得程隐臨走前讓自己住到梁北林那裏去,明知道在梁北林那裏會得到怎樣的待遇,卻還抱着一絲僥幸,沒一個人管他死活。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不會心痛了,可面對程隐,他依然無法做到無動于衷。
“爸爸……快不行了,醫生說拖的時間太久,即便手術也沒用。”程隐又說,“小楠,梁北林不肯罷手,連爸爸的止疼藥都停了。還有安安,你想想安安,她還那麽小,不能過這種日子的。”
“那我呢?”程殊楠聲音發抖,手也發抖,他看着自己的哥哥,反問道,“我就可以過這種日子嗎?”
“哥,你看看我現在,我什麽身份,有什麽資格去求梁北林?你以為他會手軟嗎,你們把我留下來,是真以為他能看在我和他的情分上放你們一馬?你們都知道,他爸媽那樣死了,他怎麽可能放你們一馬?”
“你們扔下我……只是因為我沒用,不,還有點用,我可以替你們受懲罰,讓他撒氣。”他再也顧不得是在公共場合,開始失聲痛哭,“是不是啊哥?”
“你們為什麽會覺得他不會太過分?你們是怎麽對梁家的,梁北林又是怎麽對你們的,你覺得我這樣一個工具人,會得到他的網開一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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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楠寶快被逼到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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