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兄弟
“坐車坐得有點累了,借齊莠肩膀靠靠。”齊管竹輕描淡寫說着,和蔣璐對視,不見絲毫懼色,但細看還是能看到他緊握在身側的拳頭。他在賭,賭蔣璐只是察覺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對,沒有其他實質上的發現。
“你別說話。”蔣璐的眼睛移到齊莠身上,死死看着。齊莠仿佛聽到自己血管裏血液流淌的聲音,潺潺地響在他耳邊,他在心裏祈禱,可惜蔣璐完全沒留情,盯準了齊莠,“我問你,齊莠,你剛剛在幹嘛?”
齊莠沒能成功發聲,喉頭是顫的,說出的話也一定不可信。他還不懂得如何掩藏自己的情緒,包括現在的驚慌失措。
蔣璐好像也沒指望他回答,她就那樣生生看着齊莠,一字一句砸落下來,口型開合地甚至有些誇張:“你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麽嗎?!”
齊管竹手橫在齊莠身前,護住弟弟,眉微微壓下去說:“媽。”
“你別叫我媽!”蔣璐像被人打了一拳,瞬間彈起來,從那扇門裏踏出來,踏在燈光下,頭繩松松垮垮綁在頭發上,很多碎發挂在耳邊,讓她看起來更加淩亂、瘋狂,“你們在幹嘛啊?!”她的眼淚掉下來,神色猙獰得可怕,嘴角抽動着像極了笑,但是在場的人知道那不是。
蔣璐大幅度喘息着,像一個患哮喘的病人。
“我們什麽也沒幹,您是不是誤會什麽了?”齊管竹冷靜應答,身子更加側上前,把齊莠半個身子都擋住了。
“不許用‘您’稱呼我!”蔣璐尖叫出聲,手指插進頭發裏,佝偻着身子彎下腰,“我受夠了!齊管竹我受夠了!”
齊莠被吓到了。
他不是沒見過蔣璐歇斯底裏的模樣,但從沒有哪個時候像這一刻——這麽瘋狂又絕望。
“你知不知道你在幹嘛?齊莠是你弟弟!他是你弟弟!”蔣璐簡直要撲上去撕咬齊管竹的血肉,“你怎麽能呢?齊管竹你怎麽下得去手?他是你弟弟!”
齊管竹靜靜看着發狂的蔣璐,“我覺得您……你最好冷靜一下,你吓到齊莠了。”
她不敢置信般地瞪大眼睛,眼睛周圍布滿血絲,“都到這時候了你還在裝什麽?我都看到了,我昨天收拾房間就看到了,那個垃圾桶。”她說到這裏,齊莠猛地收縮瞳孔。
想起來了。
那個安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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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處理好。
“我沒敢信啊,我想怎麽可能呢?”蔣璐凄凄地坐下,坐在地板上,擡起頭,聲音忽然輕了,“結果晚上你們就這樣?你們幹嘛不瞞得好一點呢,非要讓我發現?”她說着聲音突兀地止住了,驚愣般望向齊管竹,“你故意的嗎?”
齊管竹蹙眉,沒聽懂蔣璐的話。
蔣璐忽然爬過去,齊莠兩手反撐在鞋櫃上幾乎要坐在上面,看着母親拽住哥哥的褲腿揚起頭,看着蔣璐散落的頭發和幹涸在眼角的淚。
“媽錯了,媽知道錯了,求求你,別……他是你弟弟啊,你們怎麽能?這是亂倫,齊管竹你想想清楚!我錯了、我錯了,原諒媽媽吧,求求你,你怎麽懲罰我都行,你弟弟還小呢,你不能把他帶溝裏,他才十九歲。”
齊管竹也在驚訝,驚訝過後神色沉下去,冷的暗的情緒都混在眼眸裏。齊莠上一次見到齊管竹這副模樣還是好幾年前齊管竹第一次打架到醫務室休息的時候。
蔣璐還在說,從最開始的激動到細碎的念叨,她俯下身,腦袋幾乎挨着地,“媽媽錯了,不該沖你大吼大叫……你不能糟蹋你弟弟啊,他是你弟弟,你有什麽事沖我來,你們不行的、你們不能啊……”
齊管竹低下頭,“蔣璐,你搞錯了。”
蔣璐身軀一僵,搖搖頭再搖搖頭,像是不相信:“不是,媽真知道錯了……”
齊管竹卻沒管她,撕碎她最後一絲妄想,“我不恨你,也不是在報複你。”
齊莠聽不懂蔣璐和齊管竹之間的對話。他只知道母親跪在哥哥面前,哥哥直呼母親的大名。
有哪裏不對呢,哪裏都充斥着詭異。
他想扶蔣璐起來,這件事本來就是他們不對,兄弟之間怎麽能有情呢,這是背德。
齊管竹卻突然半蹲下去,在蔣璐耳邊說:“您不值得我恨。”
齊莠沒聽到。他的手伸出來就僵住了,因為齊管竹湊到蔣璐耳邊說了什麽,蔣璐拽住他的衣領死命拉扯:“那你還搞你弟弟?!齊管竹你怎麽想的?那他媽是你弟!你別跟我說你真的喜歡他?齊管竹你是畜生!你是畜生!”
齊管竹的眼眸落下去,冰冷和悲哀纏繞在一塊,重重擊在齊莠的胸口。他将蔣璐的手指掰開,“您冷靜一下。”然後起身。蔣璐倉皇跌在地上,怔愣愣望着地面失了魂。
齊管竹回過頭:“齊莠,走了。”
齊莠無措:“啊?”
“走了。”齊管竹想要拉他的手,齊莠驚慌之下躲開了,蔣璐還在他們身邊呢。
齊管竹沒再執意,落下那雙空落的手,打開玄關的門,走廊的涼意滲透進來。
“齊莠。”蔣璐這才想到小兒子,又抓住一線希望,可那刻在骨子裏根深蒂固的掌控欲令她開口就是,“你敢和他走!”
齊莠一哆嗦,往齊管竹身邊湊。
蔣璐目光死死追着他,尖聲叫道:“齊莠!”
“對不起,媽。”齊莠要被負罪感壓垮了,從最開始他就是錯的,他不該踏出那條界限。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可現在看來,陷入深層痛苦的卻是另外兩個人。他什麽都不知道。“對不起,媽,我……”
“你要是覺得對不起我就別和他走!”蔣璐試了幾次都沒站起來,雙腿發軟,心口悶疼,纖長的指甲嵌進皮肉裏,“他是你哥,你親哥!你和他在一塊不覺得惡心嗎?你自己不惡心嗎?!啊?齊莠你問問你自己,你真明白自己在幹嘛嗎?”
齊莠想捂住耳朵,他想說不是,感情這種東西怎麽會惡心,純粹是一個人喜歡另外一個人。
可是他又無法反駁。
因為他們是兄弟。
齊管竹伸出手捂住他的耳朵,将他牽離出去,齊莠感覺自己耳邊一陣轟鳴,母親的哭喊聲被遺落在身後,他沒辦法再思考。
退出那間充斥着鮮美湯汁和肉香的房間,遠離溫暖的小屋,他與齊管竹一起踏入冰冷的黑夜。
……
“她為什麽跟你道歉?”坐在出租車上,齊莠的心髒還在蹦蹦亂跳,“我本來已經想好什麽都不問了,但是事情走到這一步,齊管竹。”齊莠回過頭,明亮的眼眸在一晃而過的燈光下閃爍,稍顯遲疑,“……我們是不是做錯了?”他轉回頭看匆匆而過的景,一盞接一盞的路燈從他眼前劃過,仿佛是條沒有盡頭、無限重複的路。
齊管竹過了很久才遲遲問:“後悔了?”聲音落得很輕又很随意,但他問得太慢了,把言語中細微的不安暴露出來。
齊莠手指扣在車把上,玻璃映出少年模糊的側臉,“沒有。”他們在做一件錯的事,可他竟然沒有後悔。齊莠轉過頭,做了件大膽的事,司機就在他們前面,他湊上前把吻印在齊管竹的臉頰上。
他曾經拼命尋找答案,緊跟齊管竹的背影,不知從哪一刻起,那些不解與追逐化作無法同他人訴說的愛意,而後很多事情發生得順理成章。遲早要踏出這一步的,齊莠明白自己,他不會甘心兩個人就那樣淡了聯系。
到了齊管竹的住所,齊莠捧着一杯涼白開坐在沙發上愣神,一會兒才擡起頭問:“以後要怎麽辦?”關于今後,他腦子一片空白。
“你什麽時候開學?”
“十六號。”
“暫時就住在我這兒吧。”齊管竹将他鬓角的碎發一并掖在耳後,“你哥還是有能力養你的。”
“媽已經知道了。”齊莠愣愣地,齊管竹太冷靜了,這份背德感壓得他快踹不過氣,齊管竹的反應過于平淡了,“過不了多久良叔或許也會知道……”
“不會的。”齊管竹說,“她不會說。”
齊莠不明白齊管竹為什麽這麽肯定,卻又想到另一件事,來不及多思考,“媽為什麽叫你原諒她,她做錯了什麽?”
靜了。兩秒的寂靜。
齊管竹似乎想要撫慰齊莠,露出一點溫柔的笑。
這個時候這種笑容就太奇怪了。
齊莠繃住脊背。
“是再婚的事。”齊管竹随意瞥到沙發角落,被窗簾遮擋的地方落下一片陰影,“當初我不同意,她可能一直覺得我恨她吧。”
“那你恨她嗎?因為她和良叔結婚了。”
齊管竹的眼睛定在某一個點上,随即搖頭,“不。”
作者有話說:
并沒有虐吧,就是平穩的走劇情而已啊!放寬心!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