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吻
齊莠放寒假回家十幾天沒看到他哥一點影兒,眼看小年都過去了,齊管竹卻沒有要回來的意思。
一大早被蔣璐轟起來,齊莠還積壓着一股氣。蔣璐正彎着腰掃地,瞥見他把兩條腿都搭在茶幾上又沒一頓好氣,用掃帚杵了齊莠腿一下:“你怎麽越長大越不懂事,你媽在這兒掃地你不說幫幫忙,還從這兒給我添堵?”
齊莠動了一下腿,身子更往下滑,腦袋要埋進胸脯裏。蔣璐直起身打量他,過了一會兒道:“去,給你哥打電話,問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我不。”齊莠聽到自己說。
“什麽叫你不?快打電話。”
齊莠翻轉過身,一不小心露出肚子也沒管,将腦袋埋進抱枕裏。幾秒鐘後爬起來,手裏掐着手機一角往外走去。
“你幹嘛去?”
“打電話。”
“打個電話你出去打?”
回應蔣璐的是一聲沉重的關門聲。
電話未接通的那幾秒鐘裏齊莠腦海閃過諸多片段,舞池搖曳的燈光、淡黃色冒着白色泡沫的啤酒,它在回憶裏是麥芽和焦糖混合起來的味道,甜膩得讓人作嘔,最終畫面定格在男人半裸帶着汗液的身軀,視線再往上,印在虹膜上的就是一雙深邃如淵的眼。
“喂。”
齊莠驚醒過來,察覺到自己拿着手機的手在抖,眼珠往走廊一處瞥去,看到被小孩子塗鴉的牆壁,稍顯浮躁的心略微平靜下來,“媽讓我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還是緊張了,聲音比以往要沉。他在心裏祈願齊管竹沒聽出來。
那邊稍稍停頓一會兒,“過兩天。”
“過兩天是什麽時候?”齊莠下意識追問,問完輕輕扇了自己一嘴巴。
齊管竹輕笑一聲混着懶散,齊莠忍住立刻挂斷電話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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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管竹:“管你個小兔崽子什麽事?”
齊莠還是挂了電話,感覺頭皮都炸開了,一摸後頸居然還有汗,一定是地暖開得太足,樓道都跟着熱。
進門蔣璐就在門口等着他,帶着質問的語氣,第一句話就是:“你哥說什麽時候回來沒有?”
齊莠正在為腦內那些破碎扭曲的畫面煩亂不堪,下意識頂撞道:“哥、哥、哥!你一天到晚就知道齊管竹是我哥!”說完便後悔了,低下頭往房間走。
蔣璐一把拽住他胳膊,指甲掐進肉裏,齊莠臉色一變,仍然抿着唇沒說話。
“你跟你媽就這麽說話?”蔣璐比齊莠矮了一頭,擡起頭眼神像把鋒利的刀子,刺進齊莠瞳孔,“你就這麽跟我說話?!”
隔着柔軟細薄的衣料細長的指甲深深凹進去。齊莠忍住沒吭聲。
蔣璐松開他,聲音有點顫抖:“齊莠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多聽話……”
“那得是多久以前了。”齊莠都沒想到自己有勇氣還嘴,眼看要二十的人了,像剛進入叛逆期。他感覺長褲底下自己的雙腿在抖,連同嗓音,于是他別過頭不與蔣璐對視,“就別老提以前了吧。”
他不想聽。
……
齊管竹晚上回來,蔣璐正坐在沙發上抹眼淚,看到男人進屋,她匆忙站起來:“怎麽回來了……我還什麽都沒準備呢。”她抹了一把臉吸吸鼻子,目光帶着希冀,“你回來也不告訴我一聲,我什麽都沒準備,你看你想吃什麽,媽這就去買。”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過了。”齊管竹環顧四周,視線在緊閉的房門稍作停留,最終将眼神落在蔣璐身上,“齊莠又氣到您了?”
蔣璐張張口嘴唇微微發着抖,手落在膝蓋上,嘆息一聲像老了十幾歲,坐回沙發燈光映在她頭上隐約的白絲裏。“你說他這都上大二了,還是不聽話,讓早起不起,讓幹啥都不幹,以前多聽話啊,你看看現在,反正我是管不了他。”
齊管竹點點頭,安慰蔣璐幾句,走過去敲那扇緊閉的房門。
沒人應。
齊管竹看了坐在客廳低頭失落的母親一眼,從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
門打開露出一絲光亮,齊莠無意識地縮了縮身子,半個腦袋也埋進被子裏。
齊管竹沒有開燈,慢慢關上房門。
齊莠睡着了,被子不小心蹭到左臉頰,微微皺了皺眉。
齊管竹坐在他床邊,沒有叫醒他,眼睛細細描摹齊莠露在外面的眉眼。
齊莠和齊管竹長得并不相像,齊管竹大半是随了父親,一張臉棱角分明,不笑的時候異常嚴肅,笑起來又與父親稍顯不同,帶着一股痞氣,眉眼深刻又藏着股柔情。齊莠則全随了蔣璐,小時候白白淨淨像個女孩子,稍微長大些,長開了,是個幹淨的少年,臉的輪廓柔和,笑起來一派稚氣。
從小時候開始齊莠就喜歡跟在比他大五歲的齊管竹身後,“哥哥”、“哥哥”地叫喚。齊管竹也不嫌煩,對別的小孩沒耐心,對自己弟弟卻異常疼愛。齊莠乳名叫“柚柚”,不管去哪裏齊管竹都牽着弟弟的手,低聲說:“柚柚乖,跟緊哥哥。”
這樣兄友弟恭的情景一直維持到齊莠十三歲,父親事故去世的第四年,之後兩人便是漫無邊際的争吵和對峙。仿佛不是親生兄弟倆,更像仇家,要生吞對方的血肉才罷休。當然這也可能是齊莠單方面的想法,齊管竹根本不屑于和他鬥。他只想齊莠滾他遠遠的。
齊莠醒來的時候有些不清楚自己在哪裏,擡頭望見床邊坐着的人影險些叫出聲,好在撐起身定睛看了看,确認是誰,把被子布料深抓在手裏,“齊管竹你他媽是變态嗎?”
齊管竹無所謂地彎彎嘴角,月光晃過齊莠的臉頰,他臉上的笑意馬上從嘴邊消失,目光也随着沉下來。齊管竹伸手碰了碰齊莠紅腫的半邊臉頰,那是剛剛争吵中蔣璐憤怒留下的痕跡。
“多大的人了,還和大人吵架?”齊管竹的手輕輕撫過齊莠的臉頰,力道輕緩令齊莠顫栗,“幼不幼稚?”
要是以往齊莠一定一連串髒話罵回去,可是現在他卻像失去語言能力,眼珠緊随着那只手轉動,身子僵直不敢動。
“嗯?”齊管竹繼續,“跟你說話呢,回話。”
齊莠鼓足勇氣剛張開一點口便被齊管竹堵住了,用舌頭。濕滑的條狀物伸進他的口腔,舔舐他的牙齒,一顆一顆,将唾液與氧氣一點點擠壓出去。
齊莠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眼前又出現那些紛擾的畫面,舞池裏搖晃的肉體、人們的尖叫聲和喘息,燈紅酒綠,最終化作咕嘟嘟冒泡的酒精,黃色白色五彩缤紛……他被那幫混混朋友灌醉了,仰躺在沙發上,有女人向他湊近,被他迷糊間一腳踢下去,周圍人哈哈大笑,他卻開始不解,笑聲扭曲刺激着耳膜,齊莠抱住腦袋想讓那些聲音消失胡亂嘟囔一通,有人湊近了,聽見他說:“哥、叫我哥來。”
“我天,齊莠寶寶想哥哥了,快叫哥哥來接他。”
那些嘲笑聲。
齊莠将腦袋埋進手臂,有眼淚流出來。他快要不能喘息。
有人拿了他手機,板着他的手指解了鎖屏,“讓我看看齊莠寶寶的哥哥在哪呢?喲,還真有。”
更多的眼淚湧出,齊莠咳嗽起來,眼睛酸疼得厲害。他不想別人看見他哭,但更想把手機搶回來。
不能叫他來。
不能……不能叫誰來?
他沒入冰冷的海水,周圍一切随着淹沒,心也跟着一塊沉落。
齊莠記得。
齊管竹将圍在他身邊所有吵鬧根源都拔除,拎着他的後領咬牙切齒:“小兔崽子!”
齊莠卻仗着醉酒傻傻笑起來。自從成年後他便很少這麽笑,因為血管裏流動着的血液,像極了母親的容顏令他笑起來像個稚氣未脫的小鬼。但是他喝醉了,他才不管,歪着腦袋笑得歡快,将腦袋遞上去,搭在齊管竹的肩上,嘟囔一聲:“回家。”
齊管竹頓住,最終妥協般地将齊莠撈起來抱進懷裏,在衆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走出舞廳。
齊莠記得。
齊管竹開車把自己拉回他的住處,期間齊莠又是哭又是鬧,齊管竹甚至把着他的雙臂問道:“你是掃帚成精嗎?!一刻也不老實?”
等到齊莠終于安靜下來,開始脫自己衣服。
此前一直很暴躁的齊管竹也停下來,看着齊莠把自己脫幹淨,“你是要洗澡嗎?”
他們有很久沒見過了。
少年時期永無止境的争執和叛逆都随着齊管竹工作後離開家而中斷。
齊莠不止一次罵自己傻逼,怎麽看不透呢,齊管竹就是他媽的煩夠他了,所以才逃了。
齊莠光裸着身子蜷縮在床單上嗚嗚哭起來。他猜測自己在齊管竹眼裏就是個光着屁股的麻煩小孩,更難過一些,腦袋埋進床單。
“你想把自己悶死嗎?”齊管竹走近了,拽住他一只胳膊。齊莠的胸膛袒露在他面前,齊管竹眉毛都沒挑一下,上腳踢了踢自己弟弟形狀飽滿圓潤的屁股。“給我去洗澡。”
齊莠獨自一人坐在床角抽搭一會兒邁開步子搖搖晃晃往浴室走。
在他關門後,齊管竹緊繃的肩膀松懈下來。
齊莠記得。
蒸騰的霧氣将他腦袋熏得更暈,他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任由花灑劈頭蓋臉澆灌下熱水。直到齊管竹感到不對勁過來尋他,他再度被撈起來,靠上那硬實的胸膛。
齊莠手指亂摸着,解開對方的襯衫扣子,将雙手置于蜜色肌膚之間,隔開兩個人。
“齊莠。”
他聽到齊管竹叫他的全名,熱水流進眼睛裏滾燙,幾乎将他整顆眼珠融化。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從少年時期開始的叛逆,一切都為了讓齊管竹能重新注意到他。
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齊莠仿佛還是那個稚氣未褪的少年,拼命索求着眼前僅有的溫暖,拱着身子,将自己赤裸送出去。
他睜開眼,眼中映出齊管竹深邃複雜的眼眸。
有什麽被隐沒又有什麽湧出來。
……
屋子裏暖氣充足,漆黑一片的空間內接吻發出的漬漬聲淹沒在奪眶而出的眼淚裏。
齊莠記得。
那天埋在他體內的陰莖填滿內壁的精液源于和他有着同一血脈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