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32章
淋了一天的細雨,不出所料,寧珵钰在本該開張的大年初三,倒在了床榻上,燒到多少度他并不清楚,只知道是半夜做噩夢的時候燒起來的,于是乎爬起來迷迷糊糊翻出退燒藥,只有沖劑沒有藥片,一時半會兒他沒精力再燒熱水,便直接把滿包的細顆粒倒入口中,就着冷水硬生生吞了下去。
晨起時似乎已經退燒了,只有點頭暈,身上的衣服一股汗味,他換下一套新的睡衣,在朋友圈裏發了一個延遲營業的通告,初四開張或許不太吉利,他便推到了初五,給自己休息兩天,也算是好好消化掉負面情緒,留給顧客一個新年新氣象的自己,誰讓他叫金玉,裏子再糟糕,外表也得光彩着。
早餐煎兩個蛋,忘了放鹽,無滋無味入肚,果腹後吃個感冒藥繼續縮在被褥中休息,睡得時沉時淺,像在水中一上一下,不知道幾點鐘,耳內傳入熟悉的機車轟鳴聲,寧珵钰睜開眼把窗簾拉開一個縫,他躲在窗簾後偷偷看着,醒過神時他有點唾棄這樣的自己,但他忍不住,古鷹的機車聲他一聽就能分辨出來,多少個夜裏他坐在人車後穿梭于城市大大小小的街角,但現在他身後坐了另外一個人,那個人,寧珵钰恨自己視力5.1實在太好,他一眼就認出來了,是昨天在他客廳裏見到的男生。
朝氣蓬勃的面孔,咧嘴笑得格外高興,古鷹下了機車,那男生也跳下去,連頭盔都沒戴,一蹦一跳跟着古鷹進了紋身店。
寧珵钰拉上了窗簾,他心髒跳得飛快,一直以來,寧珵钰沒有害怕過會失去什麽東西,他自認為本就沒得到過什麽,更何談失去呢?唯一屬于他的東西早就沒有了。
但是就在剛才那一瞬間,陌生的面容,古鷹的笑罵聲,讓他慌了神,好不容易讓病痛掩蓋下去的惶恐,又在他嗓子眼密密麻麻地爬了起來。
“這店的裝修比延伫那兒好看多了。”游霧的嘴細細碎碎說個沒停,進了店左摸摸右摸摸,每個陶瓷瓶都給他端起來仔細打量一番,而後用手機拍下,發給誰古鷹一看就知道了。
“送你一個。”古鷹從角落掏出一個缺了個小口的瓷器,“就當我随份子錢。”
游霧一聽這話脖子都紅了,白他一眼,“鬼才要。”
古鷹把瓷瓶放在桌上,延伫沒多久就進了屋,聞到裏頭濃重的木頭味,心道這的确是古鷹會喜歡的風格。
游霧見着延伫,高高興興往人懷裏拱,被延伫掐着腰抱起來。
古鷹無奈啊,見小情侶在他店內大肆恩愛,他坐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延伫昨晚下的飛機,一下飛機就往古鷹家趕,怪說電話打不通,到了古鷹家連口茶都沒喝就把游霧拎走了。延伫那黑臉古鷹是全看在眼裏,游霧呢?游霧是看不見他男友怒氣的,反而高興死了,挂着眼淚到古鷹家、哼着小曲離開,一點兒不敢忤逆延伫就算了,還格外享受呢。
鎖死吧你倆。古鷹憤憤暗罵,環着手冷眼旁觀延伫。
延伫四下打量他的店,游霧在他懷裏乖乖窩了一會兒就跳了下來。
“裝修花了不少錢吧。”
“還行,這邊物價低,五六萬。”
“真舍本。”延伫笑了一下。
“你家狗咋辦。”古鷹不知咋的想到這層,話裏有話呢,他瞧了游霧一眼,游霧也蒙蒙地瞧了他一眼,随後兩個人的目光都投向延伫。
“……這時候你想起來你的狗了。”延伫斜了游霧一道,冷靜地說,“在你爸媽家。”
“什麽叫我的狗,那不也是你的,我哪知道你會過來嘛。”游霧嗤之以鼻。
古鷹實在看不下去了,恨不得把兩個人都送去機場撒由那拉。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喝茶聊天,圍着木質茶幾,古鷹在雲南地圖上圈了幾個地方,給人做旅游規劃,一陣風灌進來,地圖紙飛起一個角,門口風鈴響起。
三雙眼睛朝向寧珵钰,寧珵钰不免腳步一滞。
“珵钰,你來找我?”古鷹當下丢了筆,從茶幾裏掏出一個嶄新的陶瓷小茶杯,游霧看看自己手裏的,純白,樸素,又看了看那一個,燒制的裂紋像有生命的經絡,從杯底蔓延向上,頗有風格。
寧珵钰沒搞清楚屋內的狀況,只見到那個小男生喝光了水往另一個男人身上倒去,被人抱在懷裏一會兒要人揉揉頭發一會兒要人捏捏耳朵的,他看了一陣,被古鷹領內屋去了。
“我朋友,別理他們,來這兒坐會。”古鷹把茶水遞上,寧珵钰小心捧過,微微燙,喝下後有沁人心脾的香。
寧珵钰松了一口氣。
同時他也覺得挺奇怪的,他又一次誤會了古鷹,為此他傷心了一整夜。做足了心理建設來找古鷹,卻發現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其實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那不過是古鷹的朋友。
見寧珵钰郁郁寡歡的模樣,眉眼低垂,只盯着杯中濃黑的茶水,古鷹循序漸進問:“什麽事找我?”
沒事了。
但寧珵钰總不能這麽說,他不能說,他此番不過是來确認一下古鷹是不是和別人好上了。
寧珵钰又悄悄睨了一道外廳,小男生膩在男人懷裏笑得很開心。
他的心情然是古怪的,摻雜成分不明的羨慕,卻說不清自己羨慕什麽,心裏朦胧又隐隐作痛的心緒勾的他呼吸緩慢。
“我昨晚去找過你,去了你家。”寧珵钰說,“但你姐姐說你不方便,然後我就走了。”
古鷹聽着保持緘默,又端起茶壺往寧珵钰杯中徐徐倒入一點兒茶續上。
他知道寧珵钰來了,是游霧走了之後,古臻告訴他的。但他沒去找寧珵钰,也沒發信息做什麽解釋。
其實他也忐忑。
他不過是在等。
游霧延伫熱熱鬧鬧地走了,古臻晚上回了自己家,就剩他一個人在屋內,外頭的天空雲開見月明,寧珵钰的心思似乎然是模糊晦澀的。
來找他,為的什麽事呢?又如何匆匆就離開?古鷹起初有點兒惱火,對古臻的瞎摻和,但沉靜下來,他只不過是對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惱火。
寧珵钰不是那麽需要他,也不是那麽相信他,換句話說,寧珵钰喜歡他嗎?
以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就像猴子撈月,在他以為要撈到的瞬間,發現那不過是一掬清泉,月亮在天上,在雲間,在倒影中,唯獨放不進他的手掌,他向月亮走了九十九步,月亮然離他很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