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姐又生氣了

第76章 一念堕魔

天響琴一動， 道皇谷的朔骞和玉輪海誰都別想阻攔，佛門的人自然聽見了這琴音，怒瞪了練青霜一眼，一掌猛地劈向了她所在之處。巨大的石獅在雄渾的掌勁下，被拍成了碎片，而練青霜一襲青衫，在風中飄動，反而添了幾分神逸。察覺到練青霜的琴音中沒有殺氣， 佛門的三慧座自然不會真的對道皇谷下手，眼下便轉過頭， 專心對于玉裁冰三人。

甫經交手， 玉裁冰便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壓力， 三位慧座與佛門的六天之主不同，他們的佛力磅礴，如浩瀚的大海， 排山倒海般地湧過來，再者三人結成陣，更是形成一個刀劍難以攻入之勢，所有的攻擊像是打在了鐵牆上，毫無用處。玉裁冰眸光一沉，她轉向了風漠崖和禦極天， 風漠崖仗着自己的如同風一般輕巧的功體， 化解了佛門慧座的掌勁，而禦極天的功體極為霸道， 在與佛門慧座硬抗的時候，唇角溢出了一絲血跡。

看來不需要她佯敗了，佛門高僧的實力實在是不可撼動。

玉裁冰心念一動，眸光又落到了洛玉笙的身上。只見她雙手捂住了耳朵，雙眉緊緊地擰成了一團，似是聽見什麽難聽刺耳的魔音。玉裁冰當然也聽見了練青霜撥弄了一曲，這曲子對她來說沒什麽影響，可是對笙兒呢？會是一件好事情麽？眉頭上籠上了一抹淡淡的憂慮，可要阻攔練青霜已經是來不及了。一曲未終了，這太素首座豈有收手之理？

魔音穿耳。

深藏于記憶深處的東西重新被勾起，如同煉獄一般的血海中，一道道天雷落在身上，運起了周身所有的靈息來抵抗，仍舊顯得有些吃力。在血海邊，盡是一群觀望的仙神。解開最深層的力量禁锢已經是一件必然之事，可是在解開之後，天譴之力被盡數抵擋了下來，可是一切并沒有了解，她整個人已經陷入了狂亂的殺伐中，轉眼間手中便沾了三千殺孽。而這殺孽後流蕩在天地間的怨氣，正好與天譴殘餘的氣息消弭，形成了一堵黑金色的罪業牆，訴說着無辜的往事。

是殺還是救？在經歷了千年的歲月，仍舊是沒有神能夠說清。

她幫天界之神抗住了天譴所帶來了破壞，可也因為一身鮮血從血海中走出，頸上出現的是那黑色的神秘堕仙紋，天界已經不容她。無瑕之心蒙上了一層血霧，而那禁忌之術背後的邪力始終在影響着她的神志，最後在幾乎是衆叛親離的狀态下徹底瘋魔。

琴聲越來越急促，練青霜神情凝重，手指在弦上翻飛，速度快得只剩下幾道殘影。朔骞和玉輪海總算是發現了洛玉笙的異狀以及那流蕩在周邊的恐怖氣息，正打算制止住練青霜，忽然間一聲刺耳的響動傳來，天響琴上的神之弦斷了一根，琴音戛然而止，而練青霜也抹了抹額上的汗水，唇角勾起了一抹詭谲的笑意。“走吧。”她睨了目瞪口呆的玉輪海一眼，沒等他回複，便一轉身向着道皇谷深處走去。

“這、這——”玉輪海左瞧右看，最後懊惱地垂下了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也跟着練青霜離去。佛門與玉邪他們的恩怨，道皇谷還是不要插手來得好。

玉裁冰這邊在佛門三慧座的攻擊下，終于顯示出了頹勢，一陣如同雷鳴般的獅吼響起，三慧座身前現出了雄獅法相，頓時便将玉裁冰和風漠崖等三人擊退。殘餘的吼聲震動着耳膜，嗡嗡嗡的鳴聲不斷絕，玉裁冰抹了抹唇，她又瞥了洛玉笙一眼，長劍向上浮動，只見冰藍色的光芒将她整個人都籠罩，她似是要與劍融為一體。“破！”一聲嬌喝，劍意掃蕩，在極冷極熱中，周邊的花草樹木全都被那冰藍色的焰火給燒成灰燼。天地間陷入了片刻的寂靜，半晌後，細微的碎裂聲一點點傳來，冰藍色的劍身出現了裂紋，而那只雄獅痛苦地嘶吼了一聲後便消失不見。佛門的三慧座臉上仍舊不見絲毫的波動，反而是玉裁冰從劍中被震了出來，整個人倒飛了出去，直到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笙兒。”玉裁冰咳了一聲，鮮血從唇角湧出，她仰着頭看跟前的人，嘴角上揚，綻出了一抹難以一見的燦爛笑容。

“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洛玉笙蹙了蹙眉，手指在玉裁冰額上輕輕撫動，半晌後又嘆了一聲，“大師姐啊——”醒轉過來的人是無瑕，可也是洛玉笙，她剝除不了後者與她的因緣。玉裁冰是那人的一部分，而洛玉笙同樣是她沉睡之後，用來應對外人的僞裝，也是她最為天真無邪的一體。

佛門的三慧座見玉裁冰受傷，定然要抓緊這個時機來鏟除這個佛門的大敵，只聽梵音再起，曼陀羅法陣中，似是有千萬佛者齊念經文。“破！”一聲大喝響起，佛門三慧座的力量都聚在一掌中。只見金光漫天，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朝着玉裁冰的身上壓過來。但是彙聚着佛門三慧座這強大力量的一掌落空了，或者說是還沒有碰到的時候，掌勁便消弭不見了。風中傳來的清脆如同風鈴般的響動，三慧座瞪大了眼睛一看，原來是他們法陣唯一的破綻處，插着一柄泛着黑金色光芒的長劍，它在風中律動着，像是奏響了一支末世樂章。

沒有任何知覺，沒有任何痛苦，不壞禪身便被人輕而易舉地破除了。劍沒有動，三慧座也沒有動，他們的身體忍不住顫栗起來，已經有很長的時間沒有感覺到這種“畏懼”了，連佛皇、道皇一流都不能給他們帶來這等感受。來者是誰？當初的輔座說遇到了一股強大的毀天滅地般的力量，就是這個人麽？

洛玉笙面上沒有殺意，她右手一勾，長劍便化作了一道金芒消失不見。冷冷淡淡地掃了一眼三個面色緊凝的和尚，她開口道：“你們難道不應該返回佛門去麽？”

聽了洛玉笙這話，渡法慧座的面色驟然一變，他這才收到了佛門的訊息，之前因為與玉邪他們纏鬥，結成了曼陀羅法陣後便不再關心着外物。陰沉沉的天色昭示着大劫将至，渡法一拍身側的師兄弟，低語道：“走，回去！”

風漠崖他們沒有追，收回了折扇，他拍了拍胸膛，嘆聲道：“好險啊。”打量了一陣氣勢與往日有很大不同的洛玉笙，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危險。他咽下了充滿好奇的話語，而是問道，“三慧座匆匆忙忙離開，難道是佛門出什麽事情了嗎？”

“地獄島與魔界聯合了。”洛玉笙眉頭微蹙，她淡淡地應道，“正趁着佛門三慧座離開口，進攻佛門。”

“這群老禿還真是倒了大黴了，但是地獄島怎麽就和魔界聯合了？”風漠崖眉峰一斂，又繼續道，“這對我們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情，要去佛門那處瞧瞧麽？”

“去。”玉裁冰冷皺眉道，“自然是要去的。”她雖然厭惡佛門，可不代表她願意見佛門弟子都慘遭地獄島和魔界的毒手。

洛玉笙一颔首道：“那就走吧。”當初的魔界是她一手創立的，她在短暫的清醒後擴大了極天之涯的範圍，将修仙界和長生界都籠罩在其中，直至此時，鏡都才算是完全地從封印中解放出來。天界不可能回去，可是鏡都，她總是要去瞧一瞧的。

“你要回去麽？”玉裁冰察覺到了洛玉笙的情緒嗎，低聲問道。

“咦？回去，回哪裏去？”還沒等洛玉笙回答，風漠崖便接嘴道。

洛玉笙沒有答話，她的雙手負在了背後，眉眼間浮現了一抹冷然。當初走到了那種地步，完全是命運使然，千百年過去了，天界的人明白殺和救的奧義了麽？她踏上的就是一條殺生之道，若是不能讓怨氣抵消了天譴之力，恐怕天譴會重新降臨。“你不必愧疚的。”洛玉笙忽然開口道，“我當初選擇自戕不只是為了你，也是為了其他。”魔界的失控是她的罪責，用什麽理由都改變不了。

玉裁冰眉頭一擰，吐出了一口濁氣，沉重道：“我還是覺得不甘心，聖無極他們會不知道解開禁制的後果麽？可是他們還是要求你為了神界，解開禁制。”

“可能是覺得有一絲能夠控制的可能？”洛玉笙笑了笑，就像當初那純潔無垢的無瑕神君，然而細看眉眼間，已經增添了幾分的邪氣。

天譴降臨，神界避不過，蒼生也避不過，合衆神之力也不過是将天譴逼到了邪意凜然的黃泉血海中。可是諸神中誰能夠抵抗住那邪氣呢？或許只有擁有無垢之心的無瑕神君能夠一試。再者她是天界的最強者，修為遠在天帝之上。解開體內修為的禁锢，就像是釋放出了一只難以控制的野獸。天譴消失了，但是天譴之力的殘餘仍舊流蕩在天地間，為了根除這一禍害，無瑕迫不得已大開殺戒，以血氣和怨氣沖撞天譴之力，将它們封印在自己的體內。

在掙紮中，心關失守，一念堕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