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繡帕
第023章 繡帕
藕色的絲綢手帕上繡着精美的海棠,王文瀚還頭一回近距離看到這麽美的刺繡,遲疑了下拒絕道:“這麽好的帕子,給我擦手多可惜啊?”
在旁人眼裏或許珍貴,但石慧英到不覺稀奇,自己繡的花,料子是從成制衣坊裏撿來的邊角料。
見石慧英沒有收回,王文瀚把受傷的手往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我自己擦擦就行,一會兒就幹了。”
“可你衣服也是濕的。”石慧英起身把手帕塞進王文瀚手裏。
王文瀚接到本想立馬還回去,擡眼看到人已經坐回去,低着頭。他拿着手帕有些不知所措,吞吐道:“那,多謝石姑娘了。”
約莫歇了半個時辰,雨漸漸停了,兩個人圍着火堆,一句話也沒說。
臨近傍晚,二人趕到城北大營。
看到王文瀚把石慧英帶過來,軍營裏士兵們紛紛過來看熱鬧。這石姑娘一向不親近人,這次竟然能跟王文瀚乘一匹馬來。
來到主帳外,楊副将出來低聲說道:“将軍醒了,方才知道回家叫了人,發了好大的火,說話注意點兒。”
石慧英一臉關切:“姐夫怎麽樣了?”
楊铄:“倒沒什麽大礙,将軍戰場上厮殺什麽風浪沒見過,只是失血過多需要靜養。石姑娘且在此等候,軍醫還在裏邊。”
聽到這話石慧英放心了,王文瀚見沒自己事,先回自己的營帳更衣。今夜該他當值,等會兒夜裏還要去林子裏巡邏。
主帳裏邊,軍醫離開後,得知小姨妹來了,東方晔從床上坐起身來,把中衣合好。對着身旁的楊铄罵道:“夫人要是受了驚,老子打斷你的腿!”
待東方晔把衣着整理好後,楊铄把石慧英帶進來。
石慧英站在床前一臂的距離,她從未見過姐夫這般虛弱的模樣,心裏甚是擔憂,“姐夫你沒事吧?”
東方晔臉色蒼白,強撐着微笑回道:“沒事,就我這身子再活六七十載都不在話下。你姐呢?在家還好吧?”
石慧英猶豫了一瞬,點頭說道:“姐姐很好,就是很擔心你,叫我來看看。”
快到晚飯的時候,東方晔想着讓她吃了飯再回去,但石慧英惦記家裏的姐姐。中午得知噩耗的時候動了胎氣,她還想趕緊回去看看。
“飯我就不吃了,姐姐肚子大了,我不放心。”
東方晔點了點頭,吩咐楊铄去準備馬車和一些幹糧,又問:“今日是誰把慧英帶來的?”
“是文瀚。”
“那就讓他再把慧英送回去。”
楊铄愣了一下,“他今晚當值巡邏,要不再另找一個人?”
正想答應時,看到石慧英神情一動,東方晔想起那日她和王文瀚在帳子t裏對視的場面,猶豫了下說道:“找個人替他巡邏去,叫他送慧英回家。”
說完他眼睛瞄向一旁的石慧英,她神色平淡自若,但沒有拒絕。
王文瀚在營帳裏更完衣,拿出藥箱包了下手上的傷口。繡花手帕已經沾上血,他拿着輕柔軟和的手帕,正在想要怎麽還回去。忽然聽到帳簾子響動,迅速把手帕藏進胸前口袋裏。
同一帳下的幾個弟兄都進來了,一臉奸笑地走近王文瀚。
“文瀚,帶石姑娘騎馬什麽感覺?”
“真的是沒馬車嗎?這麽湊巧?”
“我剛才瞧見她看你的眼神不對勁哦。”
……
王文瀚不管怎麽解釋,都攔不住他們這樣說玩笑話。
這時楊铄過來,“文瀚收拾一下,今晚別巡邏了,送石姑娘回新河村。”
王文瀚應是,等楊铄出去後,衆人一陣悄悄地呼聲,就像是那種捉奸一樣喜悅,把王文瀚搖得不知所措。
“別鬧了,傳出去對人家姑娘名譽不好。”說完王文瀚踉踉跄跄逃離了營帳。
門口楊铄已經備好了馬車,石慧英坐在車裏嚼着饅頭。
他上前接過缰繩。
楊铄:“到新河村應該也晚了,将軍說明早再回來複命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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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臨,月色一輛馬車穿梭在山間。
石慧英把車門打開:“王大哥。”
王文瀚微微側過頭一看,眼前一個大白饅頭。
石慧英輕聲溫柔說道:“你沒吃飯吧?”
只看了一眼,王文瀚回過頭來專心駕車。
“這是給姑娘的,我怎好收?”
石慧英往前湊了湊,把饅頭放到他眼前,“楊副将給多了,我吃不下,放着可惜了。”
王文瀚咽了咽口水,他早就餓了,中午沒吃,本想回軍營在巡邏前到夥房弄點吃的,結果又被派來送石慧英回家。
他只手接過饅頭,道了一聲謝後大口吃起來。
看到他狼吞虎咽,石慧英輕聲勸道:“你別急,當心噎着,我還有個餅。”
……
四月初,王文瀚休沐兩日回臨安城。
走進祠堂巷,沒多會兒肖宴跟着跑來,面帶着難以捉摸的笑意搭上他的肩膀。
王文瀚看他的笑心裏有些發毛:“又怎麽了?別跟我說你又要借銀子。”
肖宴:“膚淺,咱們兄弟倆難道只談銀子嗎?我問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好事啊?”
王文瀚沒吭聲,大抵猜到他所指的何事,最近石慧英常常到軍營來,是來替姐姐看望姐夫的。而他收到了幾回石慧英準備的點心,不是軍營裏人都有的大食盒,而是把他叫到一邊給的小食盒,以答謝那日的救命之恩。這事他倒是從未放在心上,石慧英是将軍的家人,他身為屬下,有職責為将軍分憂解難。
肖宴定是到屯田去的時候,聽營裏的人說了幾句。
回到王家宅子裏,肖宴依舊緊緊逼問。
“說那石家姑娘幾次到軍營裏來,天晚都是你送回去的。還有你們營裏的人說,這姑娘別人都不愛搭理,就跟你多說幾句話,有這事兒嗎?”
王文瀚從廚房走到院子,再到卧房,肖宴都寸步不離。
見他不說話,肖宴的笑容漸漸僵住,“難道是不喜歡石姑娘嗎?”
王文瀚有些不耐煩,“別再說了,人家只是為了答謝我,怎麽傳出這麽些平白無故的話來?以後讓人姑娘怎麽嫁人啊?”
“大夥兒傳得真真的,答謝你有必要回回都送你點心嗎?還有……你自己的婚姻大事不考慮?這機會難得啊!我是沒見過石姑娘,但軍營裏的兄弟們都誇她好看嘞。”
“所以啊,這麽好的姑娘怎麽能怎麽會嫁給我呢?”
王文瀚更衣換便服,一張繡帕掉落下來,他還沒來得及彎腰,便被肖宴撿去。
這帕子已經髒了,不好再還給石慧英,這些天也一直不敢拿出來,叫旁人看去怕是又要惹來流言蜚語。
肖宴雙目震驚,兩指拈起帕子仔細端量了下,問道:“這什麽?這女人用的東西吧?你哪兒來的?”
王文瀚伸手想去奪回來,肖宴轉身後退一步,笑嘻嘻說道:“你老實交代!不說清楚我就不還你了。這東西……”
肖宴把帕子拿近嗅了嗅,除了王文瀚身上的汗臭味,隐隐約約還摻雜了一點脂粉香。上面繡的花也好看,跟真的似的,就是……怎麽還沾上血了?
看了看王文瀚着急的樣子,肖宴恍然大悟說道:“啊我明白了,難怪你瞧不上将軍的小姨妹呢!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這事你居然不告訴我?不夠意思啊你。”
兩人圍着小圓桌兜兜轉轉,兩圈下來王文瀚總算把帕子拿回來了,在肖宴緊緊逼問下,他無奈道出實情:“這是石姑娘的,那天救她的時候手擦傷流了血,她就把這帕子給我擦手了。可是這已經髒了,還不知道怎麽還給人家呢。”
肖宴腦瓜子迅速飛轉,“什麽時候給你的?她沒找你要回去?”
王文瀚搖了搖頭,想了下:“就半個月前吧。”
肖宴欣喜怒狂,一巴掌拍在王文瀚後腦勺上:“你個呆子,傻不傻啊你!這是貼身之物,她沒找你要回去,還不足以表明心意嗎?”
這麽一說似乎有點道理,王文瀚心裏撲通撲通跳,緩了緩理智又把他的浮想聯翩壓了下去,只怕是自己多心了。
他小心地把帕子收好,“城裏有哪店鋪賣這種手帕的?我好買一張還給石姑娘。”
看他對待感情之事膽膽怯怯的樣子,肖宴直搖頭,忽然腦子一轉,對他說道:“你不是想看看石姑娘對你的心意嗎?你就不買帕子了,上首飾鋪挑一件首飾,你看她收不收。聽說她繡法一絕,這樣的帕子想來也不缺,你就回贈一支簪子。她若不收,表明确實之前種種行為只是在對你表達謝意。她要是收下……”
肖宴不言而喻的笑容,王文瀚沉思許久,打算照着肖宴的法子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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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中午,石慧英帶着一大車點心來到城北大營。把大食盒都給門口的人分發下去,自己提着一大一小兩個食盒進去。
東方晔這兩日剛下地,氣色也好多了,石慧英在家裏炖的雞湯,害怕路上颠婆撒出來,用一個大瓦罐裝起來的,實則裏面的湯只裝了一小半。
跟姐夫說了幾句話,她拿着小食盒出來。
這一舉動,東方晔不明說,但看到眼裏也明白這小姨妹的意思。今日軍中有一些流言,他多少也聽楊铄提及了些,但為了石慧英的名譽,嚴令禁止軍中再傳出這些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