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窩囊錢
第018章 窩囊錢
新的桌凳已經打造完成,因為上了油,要放置十來天來能使用。孫秀娥跑了幾家鋪子,花二十兩銀子買來的一個榉木貨架。這原是個古董鋪子定制的,後來又嫌這櫃子太大太重沒要,老板放在倉庫裏大半年了,二十兩還算是賠本賣給孫秀娥的。
榉木堅實沉重,一丈半的大木架,孫秀娥喊來酒坊的工人,還有家具鋪子店裏的幾位夥計,十幾個人一塊兒擡,木架紋絲不動。
家具鋪子到酒館隔着一條街,孫秀娥沒想套車來拉,想着直接搬着過去就行,沒想到這櫃子這麽沉。肖克岚方才太賣力,腰還閃了。
丁月梅這天也過來幫忙,不過她只是幫着掃掃牆灰擦擦桌子,幹不了重活兒。肚子有了,因為是第一個,怎麽也得當心些。看到這麽多人都擡不動,想着肖宴這會兒快散值了,讓孫秀娥他們歇着等會兒,她去去就回。
沒過多久,丁月梅帶着人來,肖宴還在所裏叫來了幾個年輕力壯的。
“四嬸要搬東西早說啊,來叫我便是,再重的東西我都給你搬過去。”肖宴先試着瞧了瞧這櫃子,聽着聲好像确實挺沉,撸起袖子叫攏大夥兒一起擡。
千戶所裏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從教武堂出來的,個個身子強壯矯健,連同家具鋪和釀酒工一塊兒,一刻鐘的功夫就把櫃子搬到了酒館放置好。
孫秀娥拿着帕子擦了擦,跟撿了個大便宜似的,笑得合不攏嘴,方才還因為櫃子太重搬不動,差不點不想要這櫃子了。看櫃子擺在店裏合适有氣派,笑盈盈地跟衆人道謝。
酒館關了半月,大夥兒都問孫秀娥還有幾日開張,早就想念那口酒了。
孫秀娥笑着回道:“今兒你們幫我大忙,等酒館開業都來喝酒,算我請的!”
-
酒館還有三天開張,東西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大堂新聘來一位夥計,才十四歲,叫康子。以後就負責上菜跑堂的活兒,阿旺就可以專心打酒收錢。
孫秀娥添置了些新碗,到後頭水井打了水都洗一遍晾幹,丁月梅再收撿到櫃子裏。
今日肖宴休沐,也到酒館來幫忙,把酒坊裏的壇子搬一些到大堂去。他是一頓能吃八碗飯的人,身材魁梧,力大如牛。那裝着兩百斤酒的壇子,搬起來輕輕松松,腳下依舊健步如飛。
而肖克岚,只能跟着搬那種兩斤或五斤的小酒壇,一回多拿幾個,來來回回也走了五六趟,總算是把酒櫃擺滿了。
肖宴轉悠到廚房外,問道:“四嬸,還有活兒幹嗎?”
孫秀娥擦着碗回頭看了一眼,“酒搬完了?”
“完了,把你那櫃子都塞得滿滿的。”
孫秀娥透過門,看到院子裏頭肖克岚累得哈腰喘氣,贊許道:“不錯嘛,這麽快就搬完了,自己去歇會兒,等下吃晚飯。”
想到等下有酒喝,肖宴兩眼放光:“給您幹活兒我自然盡心,四嬸管飯管酒,我天天來。”
丁月梅看向他白眼撇嘴一笑,“你就惦記那吃飯喝酒,我在家是餓着你了怎麽的?”
玩笑一陣,肖宴走開來院子裏頭,偷偷把肖克岚叫到茅房後。
“幹什麽啊鬼鬼祟祟的?”肖克岚不明所以跟着他來。
确認四下沒人,肖宴悄聲道:“四叔,有銀子沒?”
肖克岚愣了下問道:“怎麽日子過不下去了?你後天不是就要發月俸了嗎?這兩天你都熬不下去?怎麽沒聽侄媳婦說啊?”
肖宴神情稍有低落,嘆了一口氣:“就是因為要發月俸了,所以才找你借銀子。上月總督大人扣了我一兩半的銀子,就只剩一兩半,我怎麽跟娘子交代啊!”
“總督大人為什麽扣你銀子?是不是又闖禍了你?”
肖宴難以啓齒,哀求道:“這你就別問了,我自己有半兩,還差一兩,你就幫幫我吧。”
看他着急的樣子,肖克岚無奈慢慢彎下腰,手伸進靴子裏翻找。
“到底什麽事不能說?還有你就不能随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何況侄媳婦平日還在幫人看診,沒了這一兩半,還怕家裏揭不開鍋啊?”
肖宴直言道:“那怎麽行?養家是t我身為男兒的責任,娘子掙的錢那也是給她自己添衣買點心用的,我可不花那個窩囊錢。”
話音一落,看到肖克岚已經站起來,手裏拿着一塊碎銀。肖宴笑嘻嘻地伸手,“謝謝四叔啊!”
誰知肖克岚立馬又彎下腰把銀子塞進靴子裏,跺了跺腳。
肖宴一頭霧水,“四叔你什麽意思啊?”
肖克岚顯然是被他剛才那句話氣到了,面色嚴肅說道:“別找我,我沒銀子。”
“沒銀子?那剛剛是什麽?”
“是石頭。”
“不是,你不幫我我找誰去?”
“找載明去,他有。”
“他去徽州游玩還沒回來。”
“那我不管,你愛找誰找誰,別找我!”
……
城北郊外。
羅家村近日夜裏有流寇下山作亂,看這作風不像是義賢莊幹的,想必只是一群小啰啰,東方晔派王文瀚帶一隊人抓人。
王文瀚等人在進村必經之處附近隐蔽起來,蹲了兩天一夜,終于把人等到了。
這夥人是依附着義賢莊的盤古寨,義賢莊的人一向只劫皇車和富商官宦,偶爾閑來無事給北營的将士找找麻煩,但不曾欺壓無辜村民。義賢莊賊首和副莊主雖都是二十上下的年紀,但武功蓋世,無人能敵。尤其副莊主江浔不知從哪裏學的來的邪門劍法,殺人不眨眼,不論是哪一路人,光聽到此人的名字便會後背發涼。
正是秋收尾,在此之前盤古寨的人到這兒搜刮了兩次,都全身而退回去,這次在夜色下大搖大擺的提刀進村。
四更雞鳴時,村民們這時候睡得正香。
王文瀚等人蹲在路邊草叢裏,眼看賊人要進村了,确認只是盤古寨那幫人,立馬動手。
許是前兩次都能得逞,這幫人放松了警惕,這裏離坪山又不遠,來了十二三個人,還一路笑哈哈的。當四方草叢裏的身影竄出,立馬警惕起來。
北營中士兵管用長.槍為武器,但這次他們藏身在草叢裏,怕帶着槍容易暴露,每人只随身配了一把匕首。
一場打鬥展開來,匕首雖然攜帶方便,始終不能與刀槍持久抗衡。王文瀚在人群裏幾個翻身,到了賊首面前,三個回合奪下槍。
有了刀槍,很快将這幫賊人拿下,清點人數後,發現少了一個。
前前後後都沒發現人逃走,難道是方才天太黑數錯了?
王文瀚望了望四周靜谧無聲的稻田和草叢,沒發現可疑之處,把人押回營。
天還沒亮,從羅家村到城北大營,路經萬畝林西南角的一片林子,過了這一片,就能看到軍營的火光了。王文瀚提着槍走在前頭,不敢有半分松懈。
私下靜谧無聲,忽然一陣樹葉聲攢動,王文瀚頓感不妙,握緊手裏的長.槍。還沒看到人,不遠處一束劍光閃過,王文瀚及時反應過來,一個仰頭身子微微後仰奪過,那劍鋒與脖子相差毫厘。
眼前的黑衣少年手持長劍,眨眼的功夫幾個士兵便倒下了。
“江少俠,快救救我們!”
王文瀚慌亂中躲避中放出求救鳴镝,随着鳴镝放于上空,尖銳刺耳的鳴笛聲響徹整個黑夜。
抓獲的賊寇一個個被解救下,身邊将士也一個個倒下,眼見有一位兄弟要死在江浔劍下,王文瀚想上去救人,一把槍橫空而出攔在身前。眼前的人正是義賢莊莊主卓天曜,一把長.槍所向披靡。
王文瀚招架不住,兩三下負傷被打倒在地。卓天曜槍刃招招指着他命脈下手,王文瀚無力抵抗,只能在地上翻滾閃躲。
這時候東方晔帶人及時趕到,連同手下三個人前後左右夾攻,把王文瀚從卓天曜手裏救下。
更多的士兵陸陸續續到場,卓天曜周圍是五六個人夾擊,感覺情況不妙,沖着不遠處的殺瘋了的黑影喊道:“阿靳快撤,再不走來不及了!”
賊寇們開始撤退,往林子深處逃去,最後只剩下之前在羅家村扣押的六個人,打鬥中還又跑了幾個人。
東方晔追了幾步,一晃眼沒了蹤影,再過去就是坪山了,不敢妄然前進。
回頭看到二十幾個倒下的士兵,有十一個已經身亡,看傷致命口處全是劍傷。他不禁握緊了拳頭,眼裏充滿了怒火。
他走過來看王文瀚,人昏過去一會兒,剛醒過來。
“還要緊嗎文瀚?”
都說卓天曜槍法一絕,王文瀚這還是第一回見到此人,差點喪命。他像是從閻王殿裏滾了一遭,方才在地上躲槍的情形,久久不能忘懷。
他喘着粗氣,緩緩擡起頭說了句沒事,可是身子剛一動彈,左臂上傳來劇烈的疼痛感,疼得直冒汗。
-
回到軍營,軍醫來給王文瀚診治包紮傷口,左臂骨頭斷了,不過好在沒有傷及經絡,還能恢複。
東方晔在一旁看着包紮,沒有說話,心裏千頭萬緒,到底是他的疏忽。想到只是對付一些平庸之輩,王文瀚來軍中兩年,各項技能出類拔萃,就是還沒有單獨帶隊行動過。這是他器重的手下,本來是想磨砺一下他,沒想到差點害了他性命。
傷口包紮好,王文瀚擡眼看到東方晔少有的低沉神情,輕聲道:“我真沒事的晔哥,就是死了好些兄弟,是我無能。”
東方晔:“這不怪你。”
軍醫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東方晔見沒有大礙,輕輕拍了拍王文瀚的右肩道:“行,你沒事就行,不愧是我的兵。等身子好了加緊練武,下回遇到卓天曜你給我多刺他幾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