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伺候

第38章 你舍得我哭嗎？

第38章 你舍得我哭嗎？

林上清拎着一疊文件從上司辦公室出來，進了電梯。

開年第一次城市數字經濟發展論壇，讓他和張天川一起去做同傳，看來是打算一起考核專業能力了。

上司對此非常重視，還要林上清好好準備。

“這次論壇很重要，不然也不會讓你們都去，三年前上一屆你也去了，張天川當時在國外，沒有參加，你的主場優勢其實很大。”上司一臉嚴肅地看着資訊，說完了還要安慰林上清一下，“但你也不用太緊張，你的綜合能力很穩定，就像平常一樣就好。”

林上清溫和地點點頭，笑着：“好，我知道了，謝謝。”

電梯降到21樓，張天川從IT部門出來，在電梯裏跟他碰了個面。

“上清哥？”張天川看見他就笑了，瞥見他手裏的文件：“好巧，你也是剛被派了任務吧？”

林上清颔首：“嗯，是啊，你什麽時候來的？”

“一大早就來了，開會開到現在。”張天川洩了氣，滿臉都是不甘願，“我早飯都只吃了一點點。”

“怎麽回事？”林上清問：“現在都十一點了，你餓到現在？”

張天川苦悶地說：“是啊，其實是我早上睡懶覺了，才沒時間吃早餐。”

看他一臉心虛的樣子，林上清不由得笑了，到底還是年輕人，心性就是不一樣。

他很早就三餐規律了，這些年高強度的工作，他不克制點，身體就很容易吃不消。

這段時間更是，有了某人的監督，連煙酒都很少碰了。

高梨也是高強度工作，正年輕，也是事業的巅峰時期，好幾次都聽見他半夜接電話出門，快天亮了才回來。

本來高梨很喜歡纏着他，還半夜來偷襲，後來工作忙起來，怕打擾他，就自覺去客卧睡，或者忙到很晚的話，幹脆就回自己家了。

沒有了他在耳邊叽叽喳喳，還真挺不習慣的。

“上清哥？”張天川喊他。

林上清回過神來，“嗯？”

“我剛說，要不中午一起吃飯吧，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餐廳，就在附近，走着就能去。”

沒想到他會約自己吃飯，林上清還愣了一下，而後答應了：“好啊，正好我也在想中午去哪裏吃。”

兩個人從公司大樓出來，就去了張天川說的餐廳。

林上清起先還因為兩人競争對手的關系，有些顧忌，但看着張天川雖然心性年輕，但似乎并不争強好勝的莽撞，倒顯得他太較真了。

或許是他不太了解現在的年輕人吧，林上清自嘲地笑着，就像他一直都不了解高梨到底想要什麽一樣。

“說起來，上清哥，你在同傳箱裏會不會緊張啊？”張天川說。

“嗯？”林上清回憶了一下，“還好吧，很少。”

張天川攪着咖啡，說：“我會，每次進去之後的大概五分鐘，我的心髒會狂跳。”

“為什麽？幽閉空間恐懼？”林上清好像聽說過這個說法。

“沒有。”張天川很肯定地說：“我覺得是因為同傳箱裏太安靜了，有點消音室的意思，一進去，外面的雜音都聽不到了，只能從耳機裏聽見講話的人，我不太喜歡安靜的密閉環境，喘不上氣。”

“原來是這樣。”林上清慢慢點頭，想了想：“但是這樣的話，應該也沒有解決辦法，看過醫生了嗎？”

“前幾年看過，也沒有大用處。”張天川說。

林上清幫他出主意：“可以考慮之後轉管理層，這樣就不需要做業務了。”

恰巧菜上來了，張天川朝他笑了一下：“謝謝上清哥，我會好好考慮的。”

張天川挑的餐廳很不錯，廚師水平很高，林上清吃過覺得不錯，第一反應是下次可以和高梨一起來吃。

“這個咖啡也不錯。”張天川誇了一句。

“是嗎？”林上清不怎麽熱衷于咖啡，但張天川似乎很在行，他也下意識看了一看咖啡杯，想着高梨也許也會喜歡。

吃得差不多了，林上清買了單，張天川見狀，也沒有推拒，說：“這次客随主便，那下次上清哥去總公司辦事，我再請回來，怎麽樣？”

林上清笑着點頭：“好。”

“說起來，你有沒有拿到發言大綱？”張天川問了一嘴。

“沒有，我倒是有問過，但還是跟以往一樣，沒給大綱。”林上清說。

“我這邊有，我發給你。”張天川拿起手機，當場發給他：“本來也說不給，但我沒有大綱我心裏不安，就去纏着主辦方，要他們多少給點，纏了兩三天了，才給了我一點兒。”

林上清收到PDF，又聽着他這麽說話，忍不住笑了：“謝謝。”

吃完飯，兩個人都有工作要忙，張天川要回總公司那邊，就在門口分開了。

剛上電梯，林上清打算把今天的餐廳發給高梨，打開手機，就看見了他的消息。

好像還挺有默契？

高梨發了個賭氣不理人的表情包。

林上清一頭霧水，這又是怎麽了？

高梨：【你又跟別的男人約會……】

林上清一愣：【你又在監視我？】

高梨：【才沒有，我去CBD辦事，開車路過而已，誰讓你們偷情還要坐窗邊，我全看見了！】

哀怨的語氣，都能想象的到委屈巴巴的神情，林上清心頭一陣無奈：【是同事，跟你說過的，紐約辦公室主任的第二個候選人。】

說完，又想緩和氣氛，便轉移了話題：【今天的餐廳挺不錯的，下次可以一起去吃。】

高梨：【好好好，跟別的男人吃過的餐廳，要我去吃剩的。】

林上清啧了一聲：【怎麽聽不懂好賴話啊？】

高梨這才見好就收，【好吧，饒過你了，不過你下次可不許再這樣了，否則我就哭，你舍得我哭嗎？】

這話說的。

他當然是……不舍得。

但這句話林上清當然是沒說出來。

高梨很快注意力就轉移了：【咖啡機收到了，謝謝上清哥，我很喜歡。】

林上清：【你喜歡就好。】

也不枉費他問了很多朋友，對比了很多品牌，能買到讓這個挑剔又幼稚的人心儀的禮物，也算是值得了。

·

會堂裏相機閃爍，亮堂又熱鬧，滿是西裝革履的男人女人，臺上正在調試話筒，為會議做準備。

林上清捏着資料，坐在休息室裏，其他議員也在。

過了一會兒，他起身出去，想抽根煙，出來了才想起來高梨的叮囑，還是忍住了。

隔壁的宴會廳裏也有活動，禮儀們端着紅綢托盤，還有身戴绶帶的人走來走去，迎賓待客。

林上清只看了幾眼，大概是什麽基金會的活動。

透了口氣，正要回去，卻不知從哪冒出來一道聲音叫住。

“林上清？你怎麽在這？”

熟悉的聲音，令人讨厭，林上清都沒回頭，先皺了眉。

林方海站在他身後，抽着煙，顧及這是公共場合，沒有擺臭臉，反而友好地笑着：“見了哥哥，怎麽也不打個招呼？”

林上清回頭，淡淡道：“剛剛沒看見你，哥，我還有工作，先走了。”

“什麽工作？”林方海悠然走近，看了一下他身上的名牌：“論壇啊。”

林上清不想跟他多說話，正要轉身，被林方海捏住領子，靠近。

“你看看你，這麽大個人了，還不拘小節的，領子都亂了。”林方海夾着煙，裝模作樣地給他理領子，低頭在他耳邊說：“小兔崽子，別他媽以為裝傻就沒事了，你的帳老子慢慢算。”

林上清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麽，輕輕拂開他的手，“謝謝哥，我真的還有工作要忙。”說完，轉身走了。

恰巧有人來找林方海，把他拖住。

林上清轉過身走出幾步，都還能聽見身後的狗腿子誇林方海對堂弟真好，誰看了不說一句兄友弟恭。

林上清冷笑了一下，覺得荒謬至極。

是，兄友弟恭，兄友弟恭會害得一個堂弟連老家都不想回，一個堂弟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兩個表弟、表妹被逼出國，結婚不邀請，生子了都不帶孩子回來，就當沒有這個家。

他其實也很羨慕出國之後再也不回來的表弟表妹，割舍了原生家庭的一切，從此再不回頭。

林上清沒辦法，他做不到那麽決絕。

回到休息室，論壇也快開始了，林上清進了同傳箱，發現張天川早就到了。

“早啊，今天吃早飯了嗎？”林上清笑着問。

張天川點點頭，臉色卻有點不對勁。

“你怎麽了？”林上清皺眉，走過去，“臉色好差的樣子。”

張天川喝着熱水，擺擺手，“沒事，就是早上起來有點鼻子堵。”

“你生病了？”林上清伸手摸他額頭，“你有點低燒啊。”

“真沒事。”張天川謝過他的好意，滿臉倔強：“論壇也就仨小時，撐得住。”

“三個小時，你要高度集中精神，要不換人吧？”林上清關切地說。

他們做同傳的本來就要200%集中注意力輸入輸出，非常耗費心神，林上清這麽多年經驗都會累到不行，張天川還帶病，那還了得。

張天川堅持不下場，唇色淡淡，卻執拗地抿着：“不行，這次工作上司要評估的，我不能錯失良機。”

林上清都差點忘了，他和張天川在為同一個崗位競争。

張天川喝了點熱水，恢複精神，強撐着帶上耳機。

林上清坐到他旁邊，說：“如果撐不住了就提前換手，我替你。”

“謝謝。”張天川勉強笑了一下，咬牙堅持。

好在他病得不是特別嚴重，自己份內的工作都很好地完成了，這是林上清第一次跟他合作，不禁也為他的業務能力感到佩服。

會議結束，張天川才徹底松懈下來，趴在桌上，皺着眉喘氣。

“你還好吧？”林上清忍不住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關心道：“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不用。”張天川搖頭，謝過他的好意：“上清哥，謝謝你今天幫我，你也有事要忙吧，你去吧，不用管我，我等會兒打車回去。”

“真的不用嗎？”林上清擔憂地問。

“真的不用。”張天川感激一笑。

林上清也就沒有堅持，叮囑了幾句，收拾東西出了會議廳。

走廊裏人很多，還有記者，和各種各樣的商人模樣的人，但林上清已經無暇顧及，他也很累了，想早點回去休息。

沿着樓梯往下走，方形樓梯井的對面，林方海正看着他，似笑非笑。

林上清微怔，而後漠然移開視線，沒有搭理他。

攝影師扛着的相機閃爍不停，慘白的光亮灼得人眼睛都睜不開，林上清都有點恍惚了。

林方海見狀，下意識從包裏摸墨鏡出來戴，卻摸了個空，頓時有幾分慌亂。

“哐！”的一聲，樓下傳來巨響。

衆人紛紛探頭往下看，林方海低頭看過去，轉瞬之間，被不斷閃爍的燈光刺中神經，霎時雙眼翻白，渾身顫抖痙攣起來，抓着欄杆瘋狂抽搐，而後一頭栽了下去！

“有人墜樓了！”人群爆發尖叫。

林上清驚愕，下一刻就被撲動的人群撞到了角落裏。

一片躁動混亂之中，樓梯井上方的露臺，兩個相貌一模一樣的男人對視一笑，欣賞地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盛荊盛理緘默相視，而後轉身，懶洋洋倚靠在欄杆上，摸出手機。

“梨哥，都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