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七殿下陪我作甚?這不是平白惹了閑話。”
元小芫急得快哭了。
二人說話的工夫, 英綠早就沖到了院門口,膽戰心驚的守着。
見元小芫還是這般态度, 一點對自己的想念都無,雲翰笑容僵了僵。
本來還想能在今年的中秋宮宴上見她一面, 可誰知月初時老皇帝酒醉後,從宮階上摔了個跟頭,将腿給摔折了,大怒後,誰也不敢提宮宴了。
既然見不到,那他便自己來尋。
“嫂嫂莫要着急,是五哥叫我來的。”
雲翰忽然變了對她的稱呼, 還真把元小芫說愣了。
“王爺為什麽叫七殿下來?”
雲翰濃眉一挑:“我都叫你嫂子了,你還叫我殿下?”
“那……”
“那便同五哥一般,叫我雲翰, 或者翰?”
元小芫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雲翰吧……”
翰那單字, 她叫不出口。
雲翰嘴角不可抑制地揚了起來:“我可沒騙嫂嫂, 昨日我是與五哥一起, 他知道今日抽不開身,專門說讓我帶你去街上逛逛,你可不知, 那栾京的文源街,今日有多熱鬧!”
雲翰眼中閃着光,滿是期待, 說的元小芫都有些心動,可是還覺得哪裏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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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似是不信,雲翰一拍腦門,從腰間摸出了一張字條來。
“瞧我光顧着說話了,都忘記将這個交給嫂嫂了,這是五哥托我帶來的。”
元小芫接過字條,上面的确是齊王的字跡:“因要事脫不開身,你若太過閑悶,可以同雲翰去逛逛,早歸。”
看着這幾行字,元小芫腦中浮現出那個伏在案幾上,微蹙着眉頭的男子,心裏生出一絲暖意。
看到她認真看那字條的模樣,雲翰覺得自己心裏像有個針紮了一下。
他別開目光,不耐煩道:“不就兩行字,嫂嫂要看多久?”
元小芫回過神來,雲翰将字條又收了回去。
元小芫帶着英綠從王府側門而出,雲翰還是哪裏來的哪裏出去,一年之久,他這翻牆的功夫見長,不過三兩下,便穩穩地落在了齊王府外。
二人會面時,雲翰不知從何處弄來了兩副面具,他的是一只紅臉小猴,元小芫則是一只白色小兔,兩只兔牙看着甚是可愛。
“主子,待會兒給奴婢也買一個吧。”
英綠倒不是私心想玩,而是怕暴露了二人的身份。
雲翰聽到了,唇角的一邊不經意提了一下:“不用買,你用不着。”
英綠還沒明白他所言何意,便看雲翰在一個拐彎處,拉着元小芫的衣袖,一溜煙沒了身影。
“诶!”英綠趕緊追了上去,可這文源街上人頭湧動,連走路都要用擠的,放眼望去,元小芫和雲翰早就不知鑽去了何處。
英綠扯着嗓子喊道:“主子!”
聲音被路兩旁敲鑼打鼓,和衆人嬉笑的聲音所淹沒。
元小芫連喊帶推,也無法甩開雲翰的手來。
“放開!”
她是真的惱了。
雲翰停下腳步,卻不松開手:“沒看天色晚了麽,道上這麽些人,若是不牽緊了你,就你這小身板,早就被擠沒影了。”
正說着,幾個人湧了過來,他趕緊側過身,将她護在身下,自己背上卻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元小芫趕緊把他向牆根拉了拉,語氣也軟了下來:“我知道,但是你方才拉着我亂走,英綠肯定找不過來了。”
雲翰沒接她的話,而是看了眼小巷後:“文源街人太多了,咱們去旁的那條街。”
小巷後那條街由于距離主街不遠,自然也是熱鬧的,且人又不如主街多。
街道兩旁花花綠綠的玩意兒,對于元小芫來說,皆是新鮮的。
她左手拿着串糖葫蘆,右手舉着小糖人,雲翰幫她将面具往上擡了擡,露出粉嫩的小嘴。
印象中,上次是糖葫蘆,還是四年前的事。
見她吃得高興,雲翰又轉身回到賣糖葫蘆的攤位處。
“都給我包了,我全要了。”
那攤主還以為他在說笑,壓根沒有搭理,雲翰正要丢銀子過去,元小芫趕緊将他攔住。
“這麽些,得酸掉大牙了!”
“酸的?”
雲翰看她那小嘴邊吃邊樂,還以為這東西是甜的。
元小芫有些驚訝:“你沒吃過?”
小猴子眨着眼,晃了晃腦袋,這石井的玩意兒,他從前連瞧都不願多瞧。
“那要不,給你也買一根嘗嘗吧?”元小芫問道。
“不用,”雲翰說着,将面具向上一提,露出好看的下巴,他一伸手,将元小芫那根抽了過來:“既然不能多吃,你這最後兩個,我來解決。”
想到兩人共吃一根,白兔裏面那張臉不由漲紅,她還未來及阻止,雲翰已經吃掉了一個。
很快,第二顆也進了肚子。
“果然好吃,但是若吃多了,應會有些甜膩。”
一拉面具,蓋住了那張燦笑的臉。
前面不遠有座茶樓,腳步未到,都可聽到裏面喝彩鼓掌的聲音。
小二一見雲翰這身穿着,便知是非富即貴的身份,點頭哈腰的将他們引去了二樓的雅座。
不多時,幾盤精美的小點與清茶就端了過來。
雅間有屏風遮擋,外人路過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看不真切到底是誰,兩人這才卸下面具。
一樓堂內最中間的地方,擺了張長方松木桌,桌後立着個長袍大褂之人,年齡約莫五十出頭。
“正在這時,”手中折扇一合,衆人屏氣斂聲,只見他面色凝重,中氣十足的繼續道:“棺內傳來女子低吟之聲,手持鐵鏟正準備蓋土的家丁,瞬間白了臉色,心下道:莫不是聽錯了?”
元小芫顯然進了說書人的故事當中,寒毛卓豎。
雲翰歪着頭,也一副興趣盎然的模樣。
說書之人很有經驗,話一到此,他頓了會兒,呷了口茶,這才又開口。
“身後汪府親眷的哭喊聲,将家丁思緒拉了回來,他又是揚了一鏟,卻突然見到,那紅木棺蓋顫動了幾下,這次不會錯了!”
他學着女人說話的聲音:“放我出去,這是什麽地方!”
“棺蓋被砸的通通作響,離得近的那些汪府親眷皆聽到了……”
元小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這位先生口中的故事,是真是假呢?”
雲翰若有所思道:“他說的應該是南風國汪府的三小姐,我早些時候聽母妃說過,那是個絕美之人,可惜早逝,在下棺當日又給活了過來。”
“啊?”
這世間怎會有如此古怪之事,元小芫覺得身子更冷了,趕緊捧起熱茶喝下幾口。
雲翰撐着腦袋望着她這般樣子,有些癡癡地笑着,元小芫看了一眼,趕緊将目光又轉向說書之人。
方才那段已是講完,衆人聽不過瘾,還要他來段南風的事兒,南風的國風開化,最得聽書人喜好。
有個出手闊綽的,點名要聽那段《亂榻》,在場男子無不拍手叫好,幾個女眷則含羞的退出了茶樓。
元小芫還不知怎麽回事兒,饒有興趣的繼續聽着。
雲翰眉頭越蹙越深,耳根也逐漸發燙。
“那床榻咯吱咯吱猛烈地搖晃着……”
聽到此處,雲翰尴尬地敲了敲桌子:“外面夜黑了,咱們去看燈吧?”
元小芫聽的入神:“等我把這段聽完了。”
“珠娘嘴裏說着不要,那小臉上分明享受……”
雲翰徹底聽不下去了,直接起身将元小芫拽出了茶樓。
元小芫還以為他是真的着急看花燈,輕聲埋怨了幾句後,問道:“那珠娘既然願意,為什麽說不要呢?”
雲翰無語,元小芫繼續問:“為什麽張老爺要打珠娘?床板都塌了。”
雲翰臉上笑着,心裏卻裝着事,看來這一年多,五哥真的未碰過元小芫,這本該是欣喜的,可為何莫名覺得胸口堵得難受。
前面路口處,十多個人圍着個買燈的老頭。
元小芫目光被引了過去,不由加快了腳步。
“這最後一盞明月兔燈,價高者得。”
這老頭是栾京街頭頗有名氣的做燈人,每年就屬他燈買的最快,尤其是招牌的明月兔燈,紅眼上還翹着幾根睫毛,迎着風還會眨。
“喜歡麽?”雲翰輕聲問道。
元小芫一邊點頭,一邊去摸自己的荷包,猛然回想起,自己銀子都在英綠身上。
方才一頓吃喝都花的雲翰的銀子,這兔燈可不能再叫他花錢了。
元小芫望着準備叫價的雲翰,搖了搖頭:“我不喜歡,這麽多人搶一個,無趣。”
“可是我喜歡。”
雲翰說完,喊了這麽多年來,最高的賣價,在圍觀者驚嘆的眼神中,老頭将燈捧給了他。
二人一路上沒再說話,各自都裝着事,離齊王府不太遠的一條較為幽靜的巷口,雲翰停下腳步,将兔燈提到元小芫面前。
“看膩了,送你。”
元小芫擺手謝拒,雲翰作勢要扔掉,她這才接過手來,剛要提步,雲翰又将她叫住,臉上笑容不在,沉默了片刻後,低聲道:“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立刻帶你走。”
元小芫先是左右張望了一下,随後将聲音壓得極低。
“想想端妃娘娘,想想宋玘,想想柳府,再想想王……”
“你就沒有想過我,沒有想過你自己麽?”雲翰沉着聲将她打斷。
“想過,”元小芫眼神堅定:“所以更不能走。”
長嘆一聲後,雲翰緩緩開口,對她說,也是最自己說。
“罷了,那便留下,熬過這幾個月,等他拿了想要的,我便不用困在栾京了,”說着,他擡起眼看着元小芫,鄭重道:“一定要等我。”
元小芫有些聽不懂,心裏隐隐不安起來,總覺得要出什麽大事。
雲翰見她還在思索,悄悄上前了兩步:“有任何事,去梁府尋我。”
梁府?
元小芫回過神來,看到二人距離太近,正要後退,卻被雲翰一把拉住。
一個淺而快的吻,落在了額上。
元小芫大駭,雲翰則恢複了往日的嬉笑,像個毛孩偷了誰家的果子一樣,趕緊轉身就跑,剛跑了兩步,又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扭頭說了一句讓元小芫更驚駭的話。
“五哥沒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