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第二天,林錦醒的時候身邊的人又已經不見了,他下床放水,腦袋昏昏沉沉,大腿酸軟,渾身無力。
總之,一副縱欲過度的樣子。
他滿肚子郁悶,這特麽劇本不對啊,老子年輕力壯堅持鍛煉怎麽一晚上就不行了?雖然次數是有點多,可說好的一夜七次金槍不倒呢?
他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而這種懷疑在接通陸重電話時達到了頂峰。
那頭陸重的聲音中氣十足,因為在幹體力活所以說話有點喘,話音那叫一個活力四射,就差沒隔着電話撒幾顆恣意的汗珠。
“我在搬貨……待會給你回電話啊……先挂了拜拜。”
林錦咬碎了牙,惡狠狠地按了挂斷鍵。
林川柏今天破天荒地起得很早,想去問林錦要不要送早餐,到了門口,手都已經放到把手上又趕緊收回,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擡手叩門。
沒有動靜。
他咦了一聲,這大早上的跑哪兒去了?
在家裏到處溜了一圈居然在健身房看到他哥,正揮汗如雨地做仰卧起坐呢。
他抱臂倚在門框上,“大早上的這幹嘛呢?你不都睡到自然醒?”
林錦沒搭腔。
林川柏撇撇嘴,問:“我點四季的早餐你要不要吃?”
“吃!給我多點點兒!”
這幾個字林錦說得咬牙切齒,林川柏心想這人起早了腦子缺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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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重早上去給熟悉的老板下貨,下午就回了家。
碼頭上越來越不好找工,耗在那兒性價比太低,正好最近陸媽媽精神比較好,天氣也不錯,所以陸重基本上下午都空下來陪媽媽和安樂去附近走一走,曬曬太陽。
重新去找活兒幹的事情他不是不急,只是也不差這一兩個月。
陸重還在上樓,安樂就已經聽到他的腳步聲跑出來迎接他,扯着嗓子喊:“阿大。”
他幾步跑上樓,沖她做個噓的動作,安樂馬上兩只手捂住嘴,捂得緊緊的。
陸重抱起安樂,小姑娘的眼睛亮得出奇,松開捂住嘴的手,卻還記得阿大剛剛的提醒,特別小聲地問:“阿大,去哪兒玩呀?”
“你想去哪兒啊?”
安樂馬上接嘴:“吹泡泡。”
這牛頭不對馬嘴的,陸重哭笑不得。
進屋的時候,陸媽媽正在劉姨旁邊折紙盒,她最近情況越來越好,直接表現在開始認人了,話也慢慢多起來,而且陸重試探着帶她下樓,看到陌生人雖說還是很害怕,但反應不是那麽大了。
他終于有種天放晴了的感覺。
跟劉姨打完招呼,陸重一邊牽着一個下樓,安樂激動得不得了,下個樓梯都連蹦帶跳。
而陸媽媽卻走得很慢,兩只手緊緊抓着陸重的手,一次只敢下一步,從昏暗的樓梯口出來,她像突然被刺眼的陽光灼到,整個人一下子躲到陸重身後。
陸重沒轉過去看她,像什麽都沒發現一樣慢慢帶着她往前走,停頓了幾分鐘後,終于腳步松動。
他暗自松了口氣。
順城的春天很美,是跟老家不一樣的風景,到處都是櫻花和桃花,陽光灑在枝頭,每一束都是春意。
陸媽媽很容易累,所以陸重也不敢帶她們去很遠的地方,就去最近的河西公園曬太陽。
安樂一個人走在前邊,又蹦又跳,總是被路邊賣菠蘿的攤販吸引目光,盯了一會兒覺得不好意思,又小臉紅紅的跑回阿大身邊。
陸重牽着媽媽走在後邊,她睜大眼睛新奇地看四周,一會兒看左邊一會兒看右邊,腦袋轉來轉去,感覺像是看不過來一樣。
到了公園,終于買到安樂心心念念一路的泡泡棒,嘴巴一鼓,一吹,一大串泡泡在陽光下反射斑斓的顏色,安樂吹完又去追最大的那個泡泡,輕輕拿手去接,泡泡卻一下子就戳破,只在手上留下濕潤的痕跡。
陸重則陪媽媽坐在不遠處湖邊的椅子,暖暖的陽光落在身上,湖面的微風輕輕柔柔的撫過,吹來春天的氣息,陸媽媽眼睛亮亮的,說:“好香啊。”
劉姨一直說陸重和安樂要是自己不講,絕對不會有人猜是兄妹,陸重長得像媽媽,安樂卻一點兒影子都沒沾上,跟撿來的一樣,可他今天才知道安樂那些鬼靈精怪的表情是遺傳的誰,至少陸媽媽現在的眼神他剛剛才在另一張臉上見過。
他有點釋懷,更多的卻是說不出來的難過。
“媽,渴了嗎?……要不要喝水?”
“……不渴……不喝。”
陸重剛準備問那要不要吃菠蘿,就看到陸媽媽指着旁邊的一棵樹,說:“那,玉蘭花。”
陸重有意識的引她多說話,說:“玉蘭嗎?長得好像含笑啊。”
他只是随口一說,哪知剛說完就被一口反駁,“一點都不像……含笑是米黃色的,玉蘭是白的,葉子大,花也大……玉蘭是喬木,含笑是……含笑是什麽來着。”
陸媽媽坐在那裏一直想一直想,可直到最後都沒想起來含笑到底是什麽。
這還是她第一次說這麽長的句子,陸重猜測她是不是以前經常接觸植物,所以才會這麽熟悉,但沒敢問什麽。這段時間他也發現了,她很少會說到跟以前有關的東西,不知道是刻意不提,還是大多都忘記了。
雖然他有感覺,應該是後者。
陸重有心想給她找到家,可除了張秀景這個名字,其餘的信息又一無所知,完全不知該從何下手……不過名字,是不是可以查一下,他突然想到,就跟林錦教他在圖書館查書一樣。
陸重從來不是個拖沓的性子,既然打定主意,就準備明天一早就去派出所。
太陽西斜,準備回家做飯了。
他又一只手牽着一個往回走,走了沒一會兒陸媽媽的腳步就慢下來,滿頭是汗,氣喘籲籲,一副累壞了的樣子。
陸重心裏一緊,蹲下來背她。
背上的媽媽很輕,幾乎感覺不到重量,她比之前更瘦了,連大腿處都能隐隐摸到骨頭,他心裏沉沉的,眉頭緊鎖。
驀地,有手從他的頭上撫過,溫柔得像在摸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陸重一怔,不知怎麽突然就濕了眼眶。
“長高了……”
她的語氣跟她的手一樣輕,柔軟的惆悵,卻仿佛帶着山洪轟塌的力量,陸重的眼淚一下子就落下來,落到地上,隐沒在塵土裏。
陸重把她往上托了托,想讓她更舒服,深深吸了吸鼻子,笑着回道:“我還會長更高的。”
随着他的笑容,眼睛一彎,滾動在眼眶的淚珠再一次掉下,滑到臉上,落入嘴裏,鹹鹹的,甜甜的。
她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只是兩只摟着陸重脖子的手,環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