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這天,陸重又接到林川柏的電話,那時他正在搬貨上臺階,大喘粗氣,靠着牆才騰出手來接電話,一接通那頭是完全不一樣的朝氣和輕松。
“喂,陸重,我是林川柏呀,今天要不要出來玩?”
陸重頓了頓,沒有按照第一時間的想法直接拒絕,而是回道:“我來不了,不過你要是過來找我可以。”
“好啊好啊,我來找你玩兒。”
陸重挂了電話,重新調整了下肩上大箱子的角度,又開始吭哧吭哧地爬。
林川柏到得很快,陸重接了電話跟老趙打了聲招呼就去接他,老趙咧着被煙熏黃的牙笑,“嘿嘿,你停這一會兒,今天可得被我趕上了”。
陸重拿毛巾使勁兒打了打自己身上的灰,回道:“那可不一定”
這裏是林川柏從來沒有來過的地方,看什麽都是一副新鮮的樣子,陸重把林川柏帶到安樂旁邊,說:“你先在這兒等我會兒,我還沒下班”,怕他坐不了地上,又跟人借了個矮板凳給他坐。
林川柏看着陸重往河邊跑,上了一艘船就不見了,他坐在那兒跟安樂大眼瞪小眼。
正在他百無聊賴地時候,陸重又出現了,扛着一個巨大無比的袋子,比周圍其他人扛的都要大,幾乎跟他卧室裏那個兩人位沙發一般大小,林川柏完全不能想象那得有多沉,他就這麽看着陸重把那個袋子放到貨車上,又跑上船扛另外的大袋子,然後又搬到車上。
來來回來他都數不清到底搬了多少個,整整兩個小時,就沒停一下。
可能唯一一次稍微稱得上休息的,就是把袋子卸到車上後,陸重靠着車子站了四五分鐘,然後又馬不停蹄地往船上跑。
林川柏總是忍不住想,在那五分鐘的時間裏,陸重想了些什麽?
快一點鐘陸重才下工,帶着林川柏去吃飯,到了平時吃飯的地方,已經有很多人,汗味、煙味混着飯菜油膩的味道,熏得林川柏想吐,死活邁不出進去的步子。
陸重也不難為他,讓船娘在外邊支了張桌子,那桌子灰灰的的,不知道多久遠的油跡就像從沒擦幹淨過,林川柏頓了快十幾秒鐘才坐下。
陸重今天超規格地點了三菜一湯,菜看起來倒還湊合,可是豁了口的盤子和碗,特別是已經被用得起毛的筷子尖,林川柏鼓足勇氣夾了一筷子菜,片刻後還是放到碗裏,到最後也沒動一口。
陸重沒看他,也沒說話,給安樂夾好菜後,安安靜靜吃自己的,足足吃了三大碗才終于放下筷子。
“你看,并不是什麽人都能成為朋友的。”
林川柏張開嘴,想說什麽,最後還是無力地放棄了。
坐在出租車上時,林川柏還在想,自己怎麽當時就不吃呢,應該也吃個三碗四碗的,吓死那個陸重,想象陸重下巴被吓掉的樣子,林川柏忍不住嘿嘿笑出聲,吓得司機師傅從後視鏡裏看了他好幾眼。
笑完才又嘆氣,手撐着下巴看着窗外,是啊,為什麽別人能吃自己就不能呢?
還沒等他想明白個一二三,就接到他爸的電話,讓他周末回家,林川柏本來這周也沒什麽事,就說現在回。
挂了他爸的電話林川柏又長按了個1,剛接通就問:“你今兒回不回家?”
“觀海那邊。”
“你他媽怎麽周周都有事兒啊!”
“切,誰還不知道談戀愛啊,是小爺我沒看上眼的。”
“放屁……那我自己回了,白白。”
林川柏到家時正好趕上飯點,就他爸在家,他換了鞋踢踢踏踏地走過去,“爸,又你一個人啊,好歹堂堂一個大公司老總,怎麽天天跟個孤寡老人一樣。”
林雄坐沙發上看報紙,面無表情地說:“去洗手,馬上開飯了。”
“我說爸,要不你也包個小三小四啥的,陪你消磨消磨時間,還能防老年癡呆”。
林雄把報紙一收,“林川柏,讓你去洗手,吃飯”。
林川柏撇撇嘴,沒再說話,也沒問他媽去哪兒了,反正不是在打麻将就是在spa,攏共就那些地方,總之不在家就對了。
洗完手出來,剛剛一直在廚房的芳姨才看到他,驚喜地說:“川柏回來了啊!”
林川柏笑着喊了一聲“芳姨”。
“先生沒說你要回來,也沒做什麽你愛吃的。”
林川柏去幫着她擺盤,說:“沒事,今天随便吃點,明天我要吃板栗雞。”
芳姨眼睛都笑彎了,“行行,姨明兒給你做。”
父子倆坐在大大的餐桌上吃了一頓飯,林川柏邊吃邊想這桌子就不能換個小點的,就他們這一家四口,躺上邊都夠了,用得着這麽大嗎。
吃過飯不一會兒林錦居然回來了,林川柏靠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瞥他,“你不是說你不回的嗎?”
坐他旁邊的林雄拿報紙拍他腦袋,“叫哥,怎麽沒大沒小的”。
林錦正上樓準備換衣服,聽到後沖林川柏得意地挑眉,氣得林川柏牙癢癢。
平時林川柏再怎麽跟他爸插科打诨都行,林雄都不會生氣,但是只要是跟他媽和他哥說話,稍微不客氣點就會被訓,哼,就是偏心。
林川柏偷偷溜到林錦的房間,人不在應該是去洗澡了,他躺在床上邊等邊翻漫畫。
林錦圍着浴巾一出來就看到林川柏把自己床弄得亂糟糟,忍不住皺了眉,說:“我跟你說多少遍了,不要上我的床,旁邊有沙發有凳子你眼睛瞎啊?”
林川柏才不怕他,又在床上滾了兩圈,問:“你那個小男朋友呢?”
“分了。”
林川柏張大了嘴,“分了?之前不還好好的嗎?上次還碰見你帶他在梅園吃飯。”
“太鬧了。”
“卧槽,這也能算理由?”
林錦正在擦頭發,聞言轉過頭看他一眼,一臉不然呢的表情。
啧啧,這尼瑪渣攻啊。
林川柏氣呼呼地就摔門出去了,搞得林錦一頭霧水,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就惹到他。
是的,林川柏也喜歡男的,還是高一那年看到林錦跟他不知道幾個前的前男朋友親嘴,才覺醒的基佬之魂,不過一直沒敢跟別人說,一門兩基佬,他爸知道了估計要瘋。
林川柏躺在床上身體跟被子纏成一團,這林錦不知道都跟多少人滾過床單了,自己還特麽是個處男,太不公平了……太丢臉了,想着想着他咬着被子幾乎要哭出來。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時候,林川柏看到他媽從樓梯上施施然地走下來,那身材那臉蛋,說是他姐都有人信,他皮笑肉不笑地說:“哎喲,這稀客啊!”
說完就被他爸一巴掌拍在背上,剛喝下去的粥差點沒吐出來。
一家人沉默不語地吃了一頓早飯。
林家說是順城新貴其實說白了就是個暴發戶,林川柏他爸年輕時是個裁縫,經人介紹認識了他媽,兩人結婚後也算是和和美美。林錦小學時,林雄借錢開了個小的衣料加工廠,正好趕上當時外貿訂單的大潮,沒幾年就發家了,後來又稀裏糊塗地跟人合夥幹房地産,最終暴富。
林川柏每次想自己老爹的發家史,就只有一個感想,這老天要你發財真是擋都擋不住。
他爸發了過後,他媽也不用上班了,一天就跟一幫跟他家類似情況的闊太太打麻将喝茶,買衣服買包,去香港掃貨。他媽年輕時在他們村裏也算是個十裏八鄉一枝花的人物,捯饬起來還是挺能唬人的,現在有錢了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對她那張臉估計比兩個兒子還上心。
偏偏他爸呢是個內心還是有點小文藝的男人,物質上上去了就更追求精神上的契合,一有機會就帶着他媽游山玩水。
這邊他爸感嘆盧浮宮真是藝術的殿堂,不管你懂不懂藝術,都會被它的藝術氣息所感染。那邊他媽就埋怨都是看這些沒用的東西,三天買東西哪裏夠,這可是時尚之都巴黎啊!
這邊他爸吃到當地有特色的美食想着也帶他媽去嘗嘗,那邊他媽就賴在床上,說這麽好的酒店不睡夠本怎麽行,誰要出去啊!
久而久之,他爸再也不跟他媽出去了。反正從林川柏有記憶一來,就沒怎麽看他爸媽一起行動過,他媽倒是生活豐富,太太團裏各種活動目不暇接,反觀他爸就是公司、家兩條線,林川柏都忍不住替他委屈。
沒吃幾口林川柏就把勺子一擱,“吃飽了,不吃了”,說完就噔噔噔的跑上樓。
孫媛媛倒是一點不受影響,邊細口慢咽地吃邊吩咐:“老林,去把車開出來,待會送我去麗都。”
“是,夫人”。
林錦眼觀鼻,鼻觀心,只管吃自己的。
林川柏回房就開始打游戲,沒一會兒林雄就敲門進來,端着一盤白糖包放他面前,說:“沒吃飽吧,這兒有你愛吃的糖包。”
林川柏鼻子一酸,卻還是做出埋怨的樣子,“爸,你也不管管她,哪家媽媽像她這樣成天早上出去大晚上才回來的。”
林雄面不改色,拿了個包子塞他嘴裏,轉身走了。
林川柏把包子吐到手裏,“爸,你離婚得了,這個婚有跟沒有一個樣。”
頓了片刻,林雄才回了一句“你還小,不懂”,說完就出去了還關了門,林川柏往地上一躺,洩憤似的狠狠咬包子。
林錦和林川柏是周日吃完晚飯才走的,坐林錦的車,路上林川柏接到陳銘東的電話,“川柏,出來喝酒。”
“哪兒啊?”
“PL,要來就快點。”
林川柏正好也不怎麽想回家,回道:“行,我馬上過來”。
正在開車的林錦掃他一眼,“明天早上你不是還有專業課?”
“哎呀呀,你現在怎麽跟爸一樣愛叨叨。”
林錦輕笑一聲,“十點半不回來你的那些小破船就別想要了。”
林川柏咬着牙敢怒不敢言,因為他知道林錦真的幹得出來,上次他夜不歸宿還關了電話,林錦就把他拼了老命一個星期不吃不喝才組裝好的“好人理查德號”一個零件一個零件的卸下來,整整齊齊地鋪滿一地,他回家看到後幾乎要崩潰。
林錦把林川柏扔在PL門口就揚長而去,林川柏吃了一肚子尾氣。
PL仍然是一派燈紅酒綠的景象,穿過一片人海林川柏才到了陳銘東包的卡座,一看都是平時一起玩的人。
“來來來,搖骰子。”
林川柏平時也是這麽玩兒的,可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就是提不起興趣,擺擺手,“算了,今兒沒心情”。
陳銘東讓其他人先開,挨着林川柏問:“怎麽了?心情不好?”
“有點。”
“要不叫幾個妹妹一起玩兒?”陳銘東沖他擠了擠眼睛,滿臉猥瑣。
林川柏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你他媽叫來是我嫖她還是她嫖我啊?!”
陳銘東簡直要笑噴,在林川柏小臉蛋上啃了一口,“這細皮嫩肉的可不能便宜了她們”。
“我先回去了,你們好好玩兒”,林川柏邊用袖子狠狠擦了剛剛被陳銘東親到的地方邊說,走出去的時候居然被人摸了屁股,他殺氣騰騰的轉過頭,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