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願意付出一切,包括自由
第42章 他願意付出一切,包括自由。
窄而長的園區小道, 充斥着周賀南的聲音。他看着那一灘不知是誰的不知從哪裏流出的血跡,心慌,透不過氣。
“林缦!林缦!”打完120,周賀南繼續伏在林缦的身邊低聲叫他, 他有探險經歷, 在判斷不清的情況下,還不敢随便抱她。
偏偏林缦狠心, 木木地倒在哪裏, 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不要睡, 林缦!你跟我說句話, 你罵我好不好。缦缦, 到底怎麽了?”他抓着她的手指,掌心裏全是汗, 或許是這一點外在的溫度讓林缦重新撐起一點精神。
“周……賀南, 救我。”林缦輕輕地動了動指尖, 試圖回握。哪怕眼前的人真的是幻覺,林缦也認了。
“你放心, 我一定會救你的!”他說得真切, 坦率的樣子就像是高中時代那個陽光的少年。
可是少年不會有這麽多愁滋味。
周建軍離世時的場景和此刻重疊。想起周建軍生命最後逐漸冷卻的手,周賀南慌張得不能自己,一雙上揚好看的眼睛裏居然迸出血絲。
“缦缦, 堅持住, 很快就有人來了。”
牢牢糾纏的手, 于她, 于他, 都是最後一根稻草。
林缦是被痛醒的。
摔在石子路上的時候, 她額頭着地, 擦出一塊不大不小的口子,周賀南知道她怕痛,縫針前要求醫生給她打麻藥。可打麻藥也是疼的,或許這就是傷口的意義,無論你想要治愈還是想要放棄,都必須經歷一陣痛。
安眠藥的功效突然不管用,林缦倒吸冷氣睜開眼睛的時候,醫生正在絞第二針,看她掙紮,醫生立馬對周賀南說道:“快抱住你老婆!別讓她亂動。”
“好。”他聽話極了,一下子擁住林缦的上半身,兩只手一邊一個,将林缦的手牢牢裹在掌心。
林缦雲裏霧裏任人擺布。她腦子是僵硬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瓶瓶罐罐和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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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不看了,越看越害怕。”周賀南湊在她耳邊,像是在哄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然後輕輕地将她的腦袋扭到自己的胸口。
隔着襯衫紋理,林缦被周賀南胸口的溫度一下子燙醒。
今夕是何夕。
醫生将敷料和紗布蓋在針腳上,一邊收工一邊叮囑周賀南:“3-4天不能碰水,第五天過來拆線。這幾個月注意忌口,注意防曬。她這個傷口位置在臉上,還挺明顯的,先塗點芭克避免增生吧,等過幾個月再看。”
“好,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送走醫生,周賀南發現懷中的人正在推自己,可是她力氣還沒恢複,反倒像是撓癢一般的撒嬌。
“現在感覺好點嗎?”他抱得沒有那麽緊了,然而微微一低頭,仍然近在咫尺。
比起悸動,林缦只覺得遺憾。
就像得了絕症的人在死後的第一天發現特效藥研制宣告成功。
怎麽偏偏是周賀南救了自己。
他将她刺得遍體鱗傷,卻又在關鍵時刻扮演了救命恩人。
要她以後怎麽對他?
“謝謝你,周賀南。”林缦将身體向後退出一段距離,然後輕輕拂去周賀南抓着自己的手。
“冷漠。”周賀南略有不爽地扁了扁嘴。
“……”
“是我救了你的命。”
“所以說,謝謝你啊。”真是幼稚得要死,林缦忍不住白眼,“對了,你怎麽會在那裏?”
這下輪到周賀南卡殼了,他的眼睛下意識地往下瞟。
“周賀南,有人想綁走我。”她又主動靠近,抓上了他的手腕,“他們肯定很清楚廠區,知道哪裏沒有攝像頭,哪裏有小路。你說他們背後到底是誰?”這件事涉及犯罪,非同一般,林缦害怕幕後主使卷土重來,更害怕下一次的自己沒有那麽好運。
周賀南還是不搭話。
“周賀南,是不是你……?”
“是什麽是!我是那種人嗎!”他煩躁,眼睛轉了好幾處都不敢看林缦。
只是林缦壓根沒有發現這一點,她實在太想揪出這件事的幕後主謀了,只當周賀南是神經質,并且還小聲罵了出來。
“喂,我好歹救了你,放在古代……”
“現在是21世紀。”林缦速速打斷他。她知道他下半句要說什麽,口不擇言,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周賀南。”一直以來,她喊的都是他的全名,“今天的事情我真的很感激你,接下來兒科項目我會全力配合你,替你在公司坐穩位置。”
“靠。”他暗暗罵了一聲。累了一整天,又是提心吊膽又是淚眼朦胧,這個女人居然就這樣看他。放在以前,他肯定當場松手,随便她在病床上是死是活,可……
“現在,可不可以請你報警。我還記得他們的長相,周賀南,我們一定要弄清是誰做的,是競争對手,還是公司內部員工,還是……”
“已經報警了。”周賀南松開懷抱,林缦這才意識到她和他還是暧昧的姿态,不免側頭咬了記嘴唇。
這算是害羞?周賀南暫且是這麽認為的。
“你先休息,傷口要好好養。”他扶着林缦在床上躺平,“警察需要筆錄的時候,我會跟你說的。”
“嗯。那個……麻煩你了。”事情一碼歸一碼,只是林缦開口的時候還是顯得尴尬。
“我好歹是你老公!”
呵,名不副,其不實,虧他說得出。
周賀南看她閉上了眼睛,以為她累了,便說:“那你躺會兒吧,我去看看你的檢查報告都出來了沒有。”
“等一下。”林缦攔下他的腳步,“別跟我爸媽講。還有……你媽。”
他老婆果然是獨立自主的二十一世紀女青年。周賀南一邊點頭一邊連着“哦”了好幾聲,語氣有點不屑,又有點雀躍。
檢查報告均無大礙,林缦這一回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她情不自禁地摸上那塊紗布,就是不知道幾天之後拆了紗布,她會看見什麽。
腦海裏已經有了模模糊糊蜿蜒曲折的想象。
“你!把手放下來。”周賀南剛買完早飯,一進病房就看見林缦不規矩的手在額頭上摸啊摸,他好像比林缦還要緊張這條傷疤,沖了過來拍掉林缦的手,“還想不想恢複了?”
“我聽醫生說了,不可能不留疤。”林缦悻悻地收手,她知道自己應該感恩這個結果,但還是意難平,為什麽全世界就她能遇上倒黴事。
“越淺越好!”周賀南從袋子中拿出香草雞肉卷、豆漿,然後拿了個白煮蛋剝了起來,“到時候激光美容,沒人會知道這條疤。”
也就只有他會把每件事情都想得輕巧,林缦不相信,“哼”了一聲。她嘴巴不過張了一個口子,硬是被周賀南塞下小半個水煮蛋。
“!”她無話可說,能不被水煮蛋噎着就不錯了。
“你現在什麽都不要想。吃好睡好最重要。要是不配合,我也不知道會不會一不小心說出去。”周賀南還算仁慈,說着風涼話的同時又将豆漿遞到了她嘴邊。
躺在病床上的林缦失了警覺性,就這樣被周賀南一會兒喂塊雞肉卷一會兒喂塊豆漿。等護士推着早餐餐車進來,一臉羨慕地恭維“你老公對你真好”的時候,她才發現事情發展的方向并不是她希望的。
昂貴的羽衣甘藍突然卡在了喉嚨裏,咳得林缦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我真不知道你是害羞還是生氣。”周賀南替她拍着後背,眼睛鼻子嘴巴統統都在揶揄她。
氣氛奇怪。
林缦僵硬。
“昨天不是跟你說不用來了嗎?”
“您不允許我告訴爸媽,現在又不允許我來。您是不是想讓我背上無情無義負心漢的稱號啊?”
啧,說得好像自己原本有情有義。
不過憑良心講,周賀南對自己再無情,該講義氣的時候還是很講義氣的。這次過後,林缦覺得自己應該把周賀南的角色定位擺擺正。
“周賀南,檢查報告差不多都出來了。我沒事,要不你回公司吧。”她趕人的意圖很明顯。
“自作多情。”周賀南瞪着眼睛嗆她。
“你……算了,不跟你計較。”林缦率先休戰,在她眼裏,為了這事吵下去,簡直和小學生差不多水準,何況她吃人的嘴短,“等下午報告出來,如果沒事的話,我也會進公司。”
周賀南被吓得五官都皺在了一起:“你可別這樣。就五天。不,現在的話只有四天。你就老老實實在家待着,線上辦公,有事我回家報告給你,行不行?”
林缦想了想,那只手又忍不住往額頭上湊,被周賀南直接抓了下來:“你再這樣,我找個護工把你的手綁起來信不信!”
無可奈何的林缦只能鼓嘴、白眼、心氣急。
“你要是不放心我,我讓你的心腹小張每天來家裏給你報告行了吧。”這下他夠大度了吧。
“不用了。”
白搭,人家不領情。周賀南苦惱地磨了磨牙,他真是一點兒也不知道怎樣讨好如今的林缦。
“那你到底想怎麽樣?”
“等拆完線,我再去公司。”
還算聽話。
“那我先去公司了,你好好休息,有事打我電話!”臨走前,他重點盯了盯她的手,以示警告。
周賀南到了地下車庫并沒有立即開車,他點開一個近來經常聯系的電話,開口便是:“結束吧。”
對方回了一大通,各種各樣的語氣轉換自如,像早就譜好的歌。
周賀南禮貌地聽到結束,冰涼地回複一句“對不起”,然後将手機屏幕切到支付寶界面,印下指紋,流出的資金不菲。
沒辦法,他必須對自己誠實。這兩天他的所有作為都證明了同一件事,林缦對他的意義已經超過想象。
她如此可怕,潤物細無聲地潛入他的生命,像是習慣,卻發現再也戒不掉。昨天,當他看見奄奄一息的林缦,仿佛自己也被逼入萬丈懸崖的邊緣,心跳狂震,不能自已。他幾乎沒辦法思考該說什麽話,該做什麽事,只知道不可以失去林缦、不能失去林缦。
為此,他願意付出一切,包括自由。
作者有話說:
恕在下直言,誰他媽要你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