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晉江獨家-
第65章 晉江獨家-
磨蹭沒大會兒, 寧遠就不作聲的退到一邊的沙發上窩着去了。他先是摸出手機來給裴跡打電話,果不其然,那頭嘟嘟的響了兩聲, 就自動挂斷了。
他不死心, 又摁了一下。
“嘟嘟。”
“別給他打了,打不通。他一大早就跟我說了,說什麽去處理點事兒,我只要看好你就行, 別的都不用擔心——”寧川頭也不擡,作為“正牌老哥”的不爽溢于言表, 哼笑一聲, 又嘟囔道, “真是怪了,你這麽大人有什麽好看的, 哪裏就輪到他操心了。”
寧遠撥弄着手機, 沒接這話茬兒, 只是又問,“哥——咱爸有辦法嗎?我可不想裴跡出什麽事兒。”
寧川沒話可答,叫人催的頭疼,便道, “你自己去問問呗。才一上午沒見到人, 怎麽,想他啊。”
說者無心, 聽者有意。
寧遠故作坦蕩的揚聲答, “怎麽會, 我就是怕他出什麽事兒,牽連咱們。”
“小沒良心的。”寧川再次強調這個稱呼, 笑道,“枉費裴跡這麽疼你。”
——寧川拿他當小孩,寧川以為,裴跡應該也拿他當小孩兒。
但他沒想到的是,裴跡是拿他當做可以揉在懷裏啄兩口的小孩兒。那種身姿挺拔,眉眼漂亮,性格驕矜,養在懷裏、藏在心尖的寶貝小孩兒。
“哦。”寧遠沒辯駁。
他靠在人沙發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只是一會兒撥弄手機,一會兒盯着自己指頭上那枚戒指看。
久到他幾乎昏昏欲睡過去,寧川才停下筆,将眸光自窗面探下去,瞧見底下陸續拉開車門的黑色低調商務,以及颔首告別的那幾位商業領袖,才揚起下巴朝着寧遠“诶”了一聲兒。
“咱爸忙完了,你下去問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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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遠赤腳踩在地毯上,擡肘撐起身子來,問,“你不關心?”
“你問過之後,上來跟我說聲兒不就得了。”寧川擡眸,自他微皺的眉,又掃到無名指多出來的昂貴鑽戒,慢騰騰的嘶了聲兒,腦子閃光一瞬,雷劈似的想到了什麽。
他一張口,吐出來驚雷似的質問。
“你……是不是看上裴跡了?”
他這話,典型的不過腦。
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草率荒唐了點兒,所以話才一出口,理智回籠,就後悔了。寧川擡手抵在唇邊,掩飾尴尬般輕咳了兩聲兒,“行了,沒事兒。你先下去吧。”
寧遠呆雞兒似的愣了兩秒,才裝作沒聽清似的,“啥?……哈,那我,先下去了哈,哥。”
門扇關上的那一刻,兩個人同時松了口氣。
“差點兒。”
“X,我這是想哪兒去了。”
——寧遠發誓,他并沒有打算瞞着誰。只不過是感覺,自己和裴跡的關系還沒明确到可以擡到人前的那個份兒上。
裴跡算他的什麽人?
戀人嗎?自己什麽時候喜歡男人了?沒有的事兒。
別的什麽?與裴跡那樣漂亮的商業履歷而言,自己至于跌份兒到給“財神爺”作情人嗎?更不至于。
沒身份,沒法律約束,也沒約定俗成的規矩,兩個男人,算什麽關系——在社會語境下模糊的東西,在他心底也同樣模糊。
他不确定,沒膽量,也沒心思亂想。
總之,裴跡是他的,但他是自由的。如果說,這樣也算得上自私,那他倒真是想這麽任性下去。
退一萬步講,就算寧川真知道了,也頂多覺得他是心性不定,小孩兒瞎胡鬧。
寧遠只轉着思緒想了片刻,便覺得自個兒的退路實在很多。因為年輕、不定性,所以哪怕是胡鬧、任性,也可以被人衆星捧月的原諒。
但裴跡不行。
辜負好友與商業合作夥伴的信任,頂着正盛的風光和流言蜚語,只為了一段随時都可以分崩離析的關系?
寧遠猛然想到那個避而不答、需要慎重考慮的問題。
——裴跡的真心,将在什麽時候收回?是發現無利可圖時,還是在激情褪去後?即使被阻撓,被拒絕,被中傷,冒着失去一切的風險?
寧遠還不知道裴跡的答案。
他雖然不懂做生意,但他知道,裴跡不傻。
相反,他是最精明的商人。
這會兒被問題纏着,後脊都冒出了一層細汗。寧遠回味過來,足足站在樓梯口半分鐘沒動彈。
寧有為送完客人回來時,扭頭便瞧見傻站在那兒的寧遠,一張俊而白的臉,寫滿了困惑。
“怎麽了?”
寧遠“哦”了一聲兒,恍神露出笑來,一面下臺階,一面朝人發問,“爸,怎麽今天家裏這麽熱鬧?”
“哦,找他們有點事兒商量。”
“什麽事兒?關于公司的嗎?”
“你小子,什麽時候開始關心家裏的生意了。”寧有為坐下,擡起眼皮瞧着他,雖然是數落的口氣,那目光卻充滿了憐愛,“還不是你哥不争氣,連累着裴跡東奔西跑……”他瞧了寧遠一眼,欲言又止似的,“唉,你哥。”
寧遠沒悟出他為什麽犯愁,只當是裴跡遇到的麻煩太大,便急着問道,“我聽我哥說,裴跡遇到的事情很嚴重?”
寧有為旁敲側擊,“你哥對這事很上心?他确實是……很關心裴跡的哈?”
寧遠也沒好意思說是自己上心,只得順着話道,“那當然了,我哥跟裴跡關系那麽好,說是‘兩肋插刀’都不過分。我哥剛才還說什麽,就算裴跡真遇到什麽問題,他也會把老婆本都拿出來,給裴跡東山再起。”
“……”寧有為神色更嚴肅了,又确認了一遍,“你哥真這麽說的?”
“是啊。”寧遠面不改色的說道,“裴跡對我哥好,我哥對裴跡也好——爸,你就直說吧,裴跡到底遇到什麽問題了?”
寧有為先是長嘆了一口氣,才道,“你說……你哥都這麽說了,咱們還能有什麽辦法?只能盡心盡力呗,都當他是自己家人一樣。再說了,小裴是個好孩子,比你哥靠譜。”
寧遠沒聽懂弦外之音,點頭道,“這倒是。”
寧有為沉默着喝了一會兒茶,才又解釋了兩句。
“裴跡,是個聰明人。人品好,性子也好。這幾年,他怎麽成長過來的,我也知道——什麽樣兒的人沒遇見過?周旋、處事兒抓不到他一點錯兒。就這點兒難處,還放不倒他。”
寧遠難得聽他這樣感慨,一時腦熱,緊跟着話的問出口,“爸,他都把明泰拿走了,你不擔心嗎?……就這麽相信他?”
寧有為呵聲一笑,目光落在小兒子臉上,意有所指道,“聰明人,從來不幹殺雞取卵的事兒。他是個做買賣的料子,知道什麽錢能賺,什麽錢該賺。”
寧遠撇了撇嘴,“那他什麽時候能回來?”
寧有為搖頭,“不知道。”
“那公司怎麽辦?爸,你剛才不是跟那幾個老頭商量好了麽?怎麽就不知道裴跡什麽時候回來?”寧遠又問,“那你總知道,他現在去哪兒了吧?怎麽我給他電話也打不通?”
寧有為睨着人笑,有時候覺得這小子,驕的比閨女都難纏。
“才沒大會兒嘛。就是開個會,也得三五天的,不算什麽大事兒。”
平時開個會,寧遠惱着一個電話打過去,裴跡也是二話不說就秒接的。現在連人都聯系不上算什麽?
寧有為沒注意到寧遠的心思,倒是眼尖的瞧見無名指上那枚戒指了,“喲,什麽時候買的?瞧着戴的位置可不對啊。”
寧遠心虛道,“就是藝術裝飾品,随便戴的。”
“這回不是什麽骷髅頭咯?看來,人家那位眼光好嘛。”
“哎喲,不是,爸——你可別亂說,這是我自己選的。”
寧有為打趣道,“別管誰選的,你年紀也不小了,要着調,遇到合眼緣的人得好好珍惜。”他忽然想起寧川來,忍不住嘆了口氣,“你哥……唉,我也不指望了,随便他去吧。”
寧遠擡眼跟人對視,“為啥?是不是我哥又倒追,人家不愛搭理他。”
寧有為嘆氣,又重複了一遍,“唉,小裴是個好孩子。”
寧遠心說,這哪跟哪兒啊。
他沒搞明白,但也沒敢亂搭茬兒,只得說了句,“是啊,他對我和我哥都挺好的。”
寧有為只得點頭。
唠了半天,兩人愣是不在一個頻道上。
但好在這會兒大家都亂,心思不在這事兒上,所以,誰也沒察覺出什麽異常。
寧遠以為,有他哥和他爸在,裴跡又那麽聰明,頂多三五天,這一攤子爛事兒就能處理好。
但他守在別墅裏,熬了兩個國內航班,也沒瞧見一條短信跳出來。
別墅驟然疊了重影兒似的,只要不開燈,便一處又一處的陰和暗,如墜吊在半空中,游在虛幻境裏,總空蕩蕩的,連呼吸都起了回聲兒。
外頭風聲吹的什麽叮鈴一聲,寧遠下意識喊了句,“裴跡?”
無人答應時,他才怏怏的撥開手機。
號碼摁下去,那頭又是倦的擾人的“嘟嘟”聲。
寧遠躲不過心裏頭那點空落落的感覺,便上樓去作畫,顏色調好之後,卻又只守着那副“巨作”看,遲遲落不下筆去……
他筆下勾畫的、他心底構造的裴跡都還在,但那個生動的、殘缺的,被別人剖除和占有了一部分的裴跡卻不在。
寧遠有短暫的失神……
這個足夠“完美的”裴跡,難道還比不過那個“殘缺的”、“真實的”人嗎?
寧遠覺得答案呼之欲出,然而危險,模糊。
夜深人靜,唯有那瓶裴跡慣用的香水,彌漫開冷調的氣味來,在鼻息間、在絨被裏,無聲的回答着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