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晉江獨家
第29章 晉江獨家
那顆紅痣越來越燙, 那覆蓋在手背上揉搓的手掌,和手掌縫隙裏粘膩的液體,在暗中的夜裏突然侵襲他的心。
寧遠好似才反應過來的一樣, 感覺裴跡待他過于體貼。那雲淡風輕的紳士姿态背後, 有什麽壓抑和隐忍着的克制,倏然流露出一抹柔情,又在掩飾中飄散了。
他從床上又翻了個滾兒坐起來,伸手去摸顏料和畫筆。
第二天一早, 裴跡在他門口敲了三分鐘,寧遠才頂着倆黑眼圈去開門。
裴跡略微吃驚, “這是……沒睡嗎?”
寧遠敷衍的咽了聲兒, 又轉身往回走, 順勢躺床上蒙了腦袋,他困得迷愣……幾乎對裴跡說的話反應不過來。
裴跡關了門, 緩步走進來, 坐在人床邊兒, “今天不是要去CC畫室嗎?你偶像一早就在等你了,給我打了仨電話呢。”
寧遠被罩在枕頭下的聲音兒迷糊不清,帶着沙啞的軟糯,哼唧的發甜, “裴跡……我好困……”
“……”
裴跡哼笑, 朝人撅起來的屁股拍了一巴掌,方才站起身來, “昨晚忙什麽呢?困成這樣……”他将視線落在離窗不遠的畫架上, 盯着那張熟悉的臉微怔了片刻, 然後腳步不受控制的走近。
寧遠怏怏的哼道,“還不是都怪你……”片刻後, 沒有聽到回應,他似乎是想起來什麽,猛地從床上彈起來,“哎——”
晚了。
裴跡站在那幅畫面前,垂眸看着,似乎陷入沉思。
畫面中心是一張床,被揉皺的近乎破碎的床單,水光淋漓,加重的光影勾畫出濕漉漉的畫面。
那位躺着的主角自然就是裴跡了,手腕被紅色繩索縛住,繩索另一端自然的垂在床邊,并未看到牽引的主人。
Advertisement
畫裏的裴跡因掙紮而難耐,額頭有汗水,頭發散亂,被縛的手腕露出傷痕,有紅色血跡滲透,然而那指節纏着一抹白色液體,流暢的骨骼、肌體,漂亮肩頭因動作姿态,而顯現出蓬勃的力量感。
整幅紙面陰沉的如雨天,畫面主體只有他,連多餘的背景和窗幕都沒有。一片灰白之中,只有腕間繩索、傷痕,和肩頭的那顆痣,兩處相呼應着,帶過那筆透亮的灼熱的紅。
那兒也沒逃過去,是“起飛”狀态。
痛苦,難耐,水光蕭瑟,掙紮着……似乎畫面外被裁剪和隐去的主角,就這麽目光熱烈,盯着他——在等待他的臣服,抑或拿着誘餌施舍。
繩索的另一端,在哪裏?
裴跡不知道。
他只是緩慢的沉了一口氣,又輕輕呼出,嗓音輕澀,“這是?”
寧遠這會兒困意也沒了,瞅着人,歪了歪頭,“那什麽……這也不算是畫的你,只是臉相同——真的,我就是……嗯……”寧遠吭哧了半天,實在編不出來了,洩氣道,“反正,就是你看見的這樣。”
裴跡:在你心裏,就是這麽……“玩弄”我的?
沉默了片刻,裴跡實在沒忍住,問了句,“那這床單兒,這水光?還有手上的?……是些什麽?”
寧遠紅着臉,擡眸看了他一眼,蚊子似的欲蓋彌彰,“你希望它是什麽?”
裴跡:“……”
行,我懂了。
憋到最後,裴跡愣是硬誇了一句,“畫的不錯——”再度停頓之後,他‘唔’了一聲兒,盯着某個位置哼笑,“尺寸标準,猜的很專業。”
寧遠頭都快杵地上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這是藝術……”
“我說的也是藝術。”裴跡鎮定自若,口氣放的輕松,“這畫面,這構圖,這逼真程度……”他試圖找出兩個專業詞彙來,話到嘴邊兒卻只剩了句,“尤其是這顆痣,長得多好。”
不是,誇不出來,你就別硬誇了呗……
寧遠拿手戳了戳人,“是你答應要作我模特的,不會反悔了吧?……”
見人還在細看那幅畫,他只好揉了揉眼睛,從旁邊扯過白布來蓋住畫布,然後小心的将畫架挪到眼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好了,別看了,別看了!……你就當做沒見過!像你們這樣的理工科,是不會理解這種偉大藝術的。”
裴跡挑眉看他,笑道,“正在試着努力理解。放心,這幅畫,我一定會好好‘收藏’的。”
“收藏?”寧遠擡頭看他,“我可沒說要送你。”
“那……”裴跡啞聲,“你留着?”
“當然了,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寧遠輕哼道,“要不是顧忌你的身份,我都想帶着這幅畫參加藝術展去了……”
就這副畫,但凡叫第二個人看見,都得認定他裴跡在床上有什麽特殊愛好!別說解釋了,這就是“證據确鑿”,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那種。
“放心,我不會外傳的。”寧遠信誓旦旦。
裴跡勉強信他,便不再糾纏,只是問他,“那CC那邊你還去嗎?實在困的話,休息幾天再去也是可以的。”
“當然要去。”寧遠進更衣間換好衣服,系紐扣的時候,還探出頭來強調,“我現在,靈感充沛——尤其是昨天畫完你以後。”
“是嗎?”裴跡含笑看他忙碌,跟在人後面,收了散落的衣服挂好,又捋平了那條不小心被帶出衣櫃的領帶,重新放回原處,“能以這種形式幫上忙,也算我的功勞?”
“那當然了。”寧遠從更衣間裏出來,又進了洗手間。
過了會兒,他咬着牙刷探出頭來,盯着裴跡的眼睛,正色道,“說真的,裴跡,你真的是我的靈感缪斯。”——他收回身子去,咕哝不清的贊嘆,“不知道為什麽,你讓我覺得興奮。”
裴跡冷靜自持的面孔下,好像埋了一座火山,緘默的湧動——寧遠每次不經意間捕捉到那種滾燙的炙熱,都隐約覺得興奮。
但裴跡只是抽了張紙巾,替他擦拭畫盤邊緣的髒污,細心的蓋好蓋子,輕笑着應他,“興奮?”
寧遠從洗手間出來,沖他點頭。片刻後,他感覺裴跡那笑容有一層猜不透的意味,便強調道,“精神層面的——別瞎猜。”說着,他用視線掃了一眼被整齊收起的衣物,和幹淨許多的畫具,笑道,“裴跡,你可真賢惠,眼裏有活兒。”
裴跡睨他,哼笑一聲兒,算作應答。
然後這位賢惠且眼裏有活兒的霸總,就自覺承擔了替人收拾爛攤子的責任,還在開車送他去畫室的路上,給人遞上了溫度正好的香葉粥。
寧遠守在CC畫室裏,和人前後忙活了半個月。
裴跡就風雨無阻的給人伺候了半個月。
寧遠伸個懶腰,念叨一句“好累呀”,那邊的桌臺就備好了下午茶,裴跡笑眯眯喚人休息。
寧遠嘆口氣,揉一揉肩膀,手邊就遞上來一杯咖啡,還伴着裴跡的叮囑,“今天咖啡超量了,要控制。”
趁着寧遠去洗手間,CC笑着在架子上敲了敲畫筆,自高處看向沙發上穩坐如山的那位,“老天,你什麽時候這麽體貼了?”
那位摁滅煙,擱下手中的數據報告,擡眸看他,“一直如此。”
“那你可得小心了。”
“哦?這話怎麽說?”
“藝術家的靈魂與芳心,可不是那麽好俘獲的。”
裴跡輕笑,“不,我不打算俘獲他的靈魂,他是自由的,過去,現在,或者未來,都不會改變。”
“嗯哼。”CC不置可否,“我很喜歡這個回答,裴跡,至少,你很坦誠。”
“坦誠?”
“像是一些,對你的心坦誠?我不知道怎麽形容。你不打算改變他,不打算限制他做任何事情,除了增加一份“love”以外 ,什麽都不會改變——在相愛的人之間談論自由,很可貴的東西。”
裴跡輕笑,“我不打算‘磨合’——”在CC的困惑中,他解釋,“是指兩個人彼此退讓,磨損一些特質,成全對方。于我而言,不太需要,就請他做自己就好。”
“不太需要?”CC問,“難道只是很短暫的新鮮感,你并不打算和他在一起?你知道的,兩個人在一起,總要相互包容。”
裴跡搖了搖頭,重新撿起桌上的報告,笑道,“不,CC。你有沒有玩過橡皮泥?”
CC愣了片刻,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當他足夠包容,足夠柔軟的去理解對方,便可以成為和對方契合的形狀。而被包容的哪一方,只需要維持原狀。
将橡皮泥塑造出合适模型,去包容那顆璀璨的、充滿棱角的鑽。襯托,包裹,陪伴,鑲嵌——總之,怎樣都可以,讓他仍然純粹,如天然誕生時一樣。
緊跟着,CC爽聲笑出來,驚嘆着拍了拍大腿,贊了句上帝。
裴跡笑了笑,沒再答話。
寧遠一進門,見他笑的這麽開心,就問,“聊什麽呢?這麽開心。”
CC答,“沒什麽,關于橡皮泥,總之,受到裴跡的啓發,我有了新的想法。”
“什麽橡皮泥?”寧遠狐疑,扭臉去看裴跡。
察覺到那目光,裴跡便擡眸對上人視線,笑着問了句,“沒什麽,你累了嗎?要不今天先休息?明天再畫也好。”
寧遠搖頭,頂着一身污濁又湊到了畫板面前,跟CC聊起來了。帶着靈感的兩人一拍即可,當下就決定要改畫……
不過,前後折騰許久,那副巨作完成後,連裴跡也沒能看一眼,便被人罩起來了。
因為國內事情纏身,裴跡不得不提前回國,好在畫作已經完成,寧遠也沒什麽理由繼續呆着,便點了頭。
臨告別時,CC道,“我保證,這幅畫問世,一定非同凡響。”
裴跡笑笑,低頭在他耳邊說了兩句話,把CC惹得哈哈大笑。
寧遠好奇,人都回國了,嘴邊兒還追問呢。
“诶,你到底跟他說什麽了呀?”
“不告訴你。”
“告訴我呗……裴跡!——你快跟我說。”
裴跡輕笑,擡眸掃見一道熟悉身影,便頓住腳步,沖身後追着的人道,“你看,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