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懂的
第15章 你懂的
西服扣子繃緊在最上方一顆,燙金色紋領帶夾扣住,襯衣挽在小臂位置,外套搭在椅背上,裴跡就那麽盯着他看,姿态優雅,神色帶着兩分戲谑,慢慢在眼眸中漫開笑意。
見他不吭聲,寧遠只好硬着頭皮念下去,“非常抱歉,在24日執飛的航班中……”
那聲音低了兩度,又停頓住了。
沈黎将眉挑的老高,扭頭去看裴跡和寧川,小聲道,“不是,這是道歉的态度嗎?”
寧川點頭,哼笑道,“那可不——沒聽見他說‘非常抱歉’嗎?這還不叫道歉,什麽叫道歉?”
三人盯緊了寧遠,靜待他繼續說下去。
“由于我的個人原因,造成了摩擦,我與……”
話沒說完,裴跡忽然點頭出了聲兒,“好。”
“……”
大家齊齊扭頭去看他。
只見裴跡面帶笑容,擡手輕拍了幾下掌心,正色與在場人表達了自己的意見,“我覺得,态度很誠懇。”
其餘人愣了愣,不知所措的跟着鼓起掌來……不是?他說什麽了,就很誠懇?這不還沒開始呢?
寧川拿肘尖輕輕撞了人一下,幹咳兩聲,湊到人耳邊提醒道,“過了,兄弟,你這……他還沒說呢。”
裴跡仍保持着笑容,轉眸看着商務組的副總王雲輝,坦然問道,“不愧是優秀乘務,面對這種情況,及時道歉,态度很誠懇嘛……你覺得呢?”
王雲輝呃了兩聲,讪笑着點了點頭,“是很誠懇……”他又轉頭去看沈黎惱火的臉色,補充道,“不過,應該是還沒說完?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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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跡假意擡起手腕,瞥了眼手表的指針,意有所指,“這個點兒,大家也都挺忙的,待會兒我還有個會,要不……”
沈黎打斷人,冷笑道,“我不忙。既然是檢讨,給我道歉,那我是不是該聽完?”他加重了後一句的稱呼,“裴總,你說呢?”
裴跡壓低聲音,側了下身子,口氣冷淡,“差不多得了。”
沈黎從他眸光中捕捉到那一絲警告,心底吃味更甚,他冷哼一聲想去撥弄人的指頭,“這是什麽意思?心疼了?”
裴跡微笑不變,緩緩擡手扯了下領帶,神态克制的整理襟領,遞給沈黎一個飽含深意的目光……
隔着一個座的距離,寧川清晰的聽見了那句,“我去個洗手間。”
緊跟着,沈黎也起身出去了。
眼見兩位主角都借故離席,王雲輝忙請示道,“寧總,您看……差不多,就到這兒?知道您也挺忙,這事兒我們回去開內部會議,我再說說他。”
寧川斜睨了他一眼,“說他?”
“嗯,我保證。”王雲輝會錯了意,“一定嚴肅批評!”
“不是,你說他幹嘛?人家哪兒也沒錯啊。”寧川那點護犢子的勁頭剛要發揮,又想起什麽似的,緊急剎住車。
停頓片刻,寧川腦子難得靈光一回,作出一幅欲言又止的暗示意味,“沒看到?裴總的态度……?”
看着王雲輝皺眉的神情,他又輕笑,“還不懂?裴總很認可他。”
【對不住了裴跡,借你一用。】
王雲輝愣了片刻,忙不疊的點頭,激動地張了張口,“啊……我明白了,明白了,寧總。您放心,我會好好處理的。”
寧川點點頭,笑道,“我還有會,今天檢讨到這兒就行了——投訴嘛,偶爾一次也沒關系,該撤銷撤銷,該鼓勵鼓勵。”
“是,是。”
寧遠捏着檢讨書在臺上站了五分鐘,才看見自家老哥擠眉弄眼,緊跟着,王雲輝朝他招手,示意他下臺來。
會議不鹹不淡的說了幾句結束語,強調了服務的重要性,又說了要保障VIP客戶的良好乘機體驗雲雲,就宣布散場了。
裴跡遲遲沒有回來,寧川狐疑,臨走前還嘀咕了一句,“這倆不會真整點什麽事兒出來吧?”
如他所想,兩人眼下劍拔弩張的氛圍,确實低氣壓。
洗手間的內鎖被人扣緊,奢華的洗手臺光潔耀眼,頭頂柔和的燈光折射幾道角度,在裴跡的金屬領帶夾上映出流光的顏色——裴跡輕撣了下襟領,微笑如常,“以前也沒發現,你這麽死纏爛打呢。怎麽?轉性兒了?”
“以前那是我不懂事兒,行了吧?”
“咱倆頂多算朋友,你沒問過你爸嗎?”
“問我爸?什麽意思?”
裴跡微笑,姿态從容而淡然,“問問不就知道了?你真以為,我跟在你眼前,是自願的?——不是我說你,沈黎,”他分明覺得困惑,“你什麽時候對我,這麽有感情了?”
“那大學那會兒……”他湊近了人。
裴跡擡手抵住他的肩膀,冷淡往後推遠了距離,嗬笑,“大學時期,我和你,有過什麽嗎?”
從頭到尾,連手指頭都沒多碰過一下。
裴跡的紳士作派,向來如此。那略帶壓迫感的強硬姿态下,是進退有度的分寸,從無有一分逾矩——說破天,也僅僅是朋友。
當然,裴跡可以在淩晨三點接到沈黎醉酒的電話之後,神色平靜的去替人煮一碗熱粥,情緒穩定的收拾好現場狼藉。但是,也僅僅是煮一碗粥。沈黎從未在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看見他——尤其自那錢投出去以後,兩人連見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圈裏人都知道沈黎對他有意思,礙于沈家的地位,便默認裴跡是他的人,沈黎也理所當然的這麽認為,打小蠻橫慣了,他看上的東西,自然就是他的。
——流言霏霏,但裴跡充耳不聞,專心忙碌事業。
跟別人熱火朝天滾在一起的時候,沈黎心底慣常帶着惡劣的報複意味,自以為作戲給裴跡看。見他輪番的換人,那幫纨绔子弟就擠兌他,笑着調侃道,“他*的,裴跡是不是不行啊?”
沈黎都是沉笑一聲,不答話。
你還別說,裴跡行不行,他是真不知道。
被家裏逼婚的那段日子,沈黎自以為辜負了他,猶豫糾結了很久,還誠心誠意跟人道了個歉,結果,裴跡就他媽給了兩個字兒,“恭喜。”
當時的場面一度陷入尴尬,氣的沈黎激情輸出半天,最後質問道,“裴跡,你他*的什麽意思?”
裴跡笑了笑,也沒說話,起身就走了。
如果說追溯歷史,從頭到尾裴跡給過什麽承諾的話,可能就是那句略帶調侃的,“我做飯還不錯,不知道以後誰有福氣,可以天天吃到。”——當然,這可不是對沈黎說的。
沈黎嗤之以鼻,“我家有保姆——裴跡,你怎麽一股子土包子氣。”
脫口而出的話本意不是羞辱,但他忘了,裴跡的出身确實跟他不一樣。論起來,他憑着家庭背景給予的小小便利和後來的流言蜚語,似乎把裴跡架在了“鳳凰男”的尴尬處境。
裴跡拿到的第一筆投資,是沈黎扔出去的一百萬。好在裴跡自個兒有能耐,三百萬連本帶利還回去,幾個億的股說送就送,全當是人情——但架不住沈黎不這麽想,他只當這是裴跡羞辱他的“分手費”。
本以為是利落的金錢關系,結果……也不知道沈黎犯哪門子的邪,苦苦揪着那點事兒不放。
兩人就這麽對視着,沉默了一會兒。
沈黎冷笑,“要是沒我,你能有今天嗎?裴跡!現在動了真心,知道護着那小子了是吧?開竅了是吧?人就是我打的,那又怎樣?我不光打,打完了還得讓他道歉呢!”
裴跡冷眼睨他,口氣雲淡風輕,“跟你扯上關系,真是敗筆。”
沈黎火大,開口混不吝的,“他有什麽好?你就為了這麽一個小白臉,這麽說我,”他說着,口氣越發惡毒,嘴角譏诮更濃,“哦,屁股摸起來,是手感不錯,怎麽?裴跡,被對人家迷得走不動道了呗。”
裴跡扯住他的領子往跟前一拉,距離近在咫尺,那目光鋒銳而冷冽,口氣卻似含着笑一般,“沈黎,別打他的主意。”
“想打我?”
“嗬。”裴跡笑了,“你手上……沒有多少籌碼。”
沈黎握住他的手腕,掙紮了兩下,“放開。”
裴跡松開手,拿指背替他撥平被扯出來的褶皺,笑的意味深長。
沈黎還要再說話,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低頭看了一眼屏幕上閃爍的名字,迅速接通,平複了下憤怒的呼吸,口吻顯得乖順,“喂,爸?”
電話那頭的怒喝聲明顯,三分鐘過後,沈黎挂斷了電話,不敢置信的擡頭,“撤資?股票抛售?裴跡,你他媽敢陰我?”
“一個小警告而已。”裴跡淡淡開口,“再将手伸到不該伸的地方,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說着,他撥開洗手間的門鎖,“今天……就先到這兒。”
沈黎怒急,伸手去扯他手臂,裴跡反手想拉開他,又被人緊攀住。糾扯在一起,惹得人不耐煩,裴跡剛要再開口,洗手間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拉開了。
寧遠愣了片刻——他發誓,他單純只是尿急。
“寧遠……”
“啊……抱歉、抱歉,我走錯了。”
“你聽我說。”裴跡扯開沈黎的手,微微整理了下袖口,快步追上去了,“等下,寧遠。”
寧遠特意避開距離,态度冷淡,唇邊假笑,喉嚨裏卻頂着一口火氣,“裴總,可得麻煩您離我遠點,我不想再上新聞了。要麽就是……回頭又被當成情敵,當衆作檢讨,給人道歉。”
裴跡頓住,忽然抓住人的手臂,扯進了旁邊的會議室,反手鎖了門。
會議室裏昏暗,只有裴跡略帶急切的沙啞聲音,“現在,不會有人看到的。”
“放開。”寧遠微微掙紮了一下,“裴總——裴跡!”
頸邊有溫熱的呼吸落下,微微泛着癢,他只好頓了一下,又道,“我剛才什麽都沒看見,你不用解釋,我不會跟我小姑說的……你,你先放手。”
“我和沈黎,沒有任何龌龊的關系。”
寧遠不樂意的嘀咕,“你倆的關系,管我什麽事兒……”
“我們以前是同學,關系還不錯,直到我進入行業,替他管了一筆資金,後來連本帶利還了三百萬,因為他介紹的客戶,人情關系,才給了股份。”
“傳聞,那三百萬可是分手費。”
“傳聞是假的。”裴跡停頓片刻,又添了句,“這些事兒,你哥、你小姑都知道……我這不是,怕你誤會麽。”
“我沒誤會。”
“生氣了?”握着手腕的溫度明顯,那掌心微微用力,“我是想警告他,以後離你遠點,免得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寧遠抽出手來,“那我還得感謝你咯?尊敬的裴總。”
“……”裴跡啞聲,“抱歉,這事兒是我沒處理好,我保證,會替你出氣的,以後都不會再讓他出現在你面前了。”
看他态度誠懇,寧遠輕輕哼了一聲兒。
裴跡難得犯呆,問,“那我怎麽道歉?別生氣,我請你吃飯行嗎?”
“不用。”寧遠拒絕的幹脆。
昏暗不清中,他想将人推遠一些,手掌不小心摁在裴跡胸口處。
那觸感極好,勁而豐盈,韌瘦強健,寧遠一時不知所措,急忙想将手往回收——裴跡動作果斷,及時捉住了他的手腕。
兩人就這麽僵持。
沉默片刻後,寧遠覺得額角滲出了細汗。
裴跡輕聲道,“別生氣了。”
手底下摁住的胸膛微微起伏,隔着一層襯衣,那心髒跳動的明顯。
寧遠浮想聯翩,嘴比腦子快了一步。就這麽張了張口,猶豫的出了聲兒,“要不……你給我做模特?你這身材不錯,我正好,缺個……”
裴跡答應的幹脆,“行。”
“缺個裸……”寧遠呵呵笑了,“你懂的。”
“……”
壞了,裴跡心道,答應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