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 第黑暗的呼喚
63. 第63章 黑暗的呼喚。
“匕首、怎麽了？”沃夫小心翼翼的問我。
“一定是博納喚醒的我, 一定是他雇傭的你。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他要做什麽？他怎麽還不放過我？”
我一下子就亂了，我緊緊拽着沃夫的外套，不受控制的想起多年前，岩漿下那灼人的溫度。雖然只有一瞬間, 但這一刻, 卻清晰得令我顫栗。
終于有這麽一天, 博納·傑爾特這個名字，變成了令我恐懼的存在。
“海曼, 你別這樣, 你別怕……海曼……”
我似乎顯得太緊張了, 沃夫呼喚着我的名字, 努力想要勸我。可是我卻發現自己好像把所有事情都理順了，根本無法停下思考。
所以，布魯斯和安娜的對話就說得通了。
“沃夫, 博納他是為了奪回王位！他一定做了什麽……所以布魯斯才想讓安娜幫他，安娜說過、十年前射向博納的箭，是布魯斯的……布魯斯也參與了，他和安娜、還有博威·傑爾特，他們都對博納做了過分的事情。博納喚醒我、是為了王位，他想要複仇, 他想要贏他們……”
這是否就意味着，當博納完成了他想做的, 他會把我找出來，殺掉我？因為我已經沒用了。
“沃夫, 他會找到我的。博納會找到我的，他一定會殺了我……”
“海曼，他不會這麽做的……”
沃夫打斷我的話問我, 他根本不懂。
我說話的語速，好像從沒有這麽快。“耶依塔說過、安娜找來的巫師，她說無論喚醒我的人想要做什麽，那一定是無法阻止的可怕事情。博納如果是為了王位、不管他成功還是失敗，他最後都會殺死我。阿德卡的王，都想要殺死我……他已經殺了我一次，一定不會在乎殺我第二次的！”
“海曼，他不會、你相信我……”
“沃夫你要逃……”我因為焦急，已經從毯子裏掙紮出大半的身體。我顧不上激烈說話時暈眩的感覺，只知道抓着沃夫的衣領，讓他快點逃開。“你應該快點逃，快點逃……他會找到我，也一定會找到你。他會傷害你的，你帶着我離開了，他會誤會、他會傷害你的……”
“海曼，你冷靜一點。”
我搖着頭，淚水不受控制、瘋狂的落下。我聲音沙啞哽咽，一遍遍的搖頭。“沃夫，你得逃，我會拖累你的……你還把萊恩叫來了，你不能這麽做……”
“海曼、海曼……”
沃夫隔着毯子抓着我的肩膀，我感受到他的用力。他激烈的表現，仿佛同時說明着我的失控和瘋狂。
我的心情難以平複，我被未知的恐懼入侵，如同黑夜中獨自對抗着埋伏在陰暗深處的兇獸一般。我瘋狂的逃走，無邊的森林令我沒有勝算。我只能拒絕求助的手，将他們遠遠推開，避免危險盯上他們，将他們吞噬。
就在我和沃夫都有些情緒失控的時候，馬車忽然颠簸停了下來。
我踉跄着差點摔下來，是沃夫抱住了我。
馬車車門被人粗魯的拉開。
是萊恩。“我再也聽不下去了！”
萊恩這麽說着。
“你在做什麽！”沃夫似乎将面對我忍下的壞脾氣，統統撒在了萊恩身上，他非常的嚴厲，語氣裏充滿硝煙的味道。
沃夫吓到我了。
“你這個混蛋。你怎麽能這樣對待她……”
“萊恩·西裏斯，我讓你閉嘴！”沃夫很生氣的打斷了萊恩的話。他叫了萊恩的全名，在這之前，我壓根不知道萊恩的姓是什麽。
“你在做沒有意義的隐瞞，她已經快要死了！你應該讓她知道……”
“我說了，讓你閉嘴！”
“你看着她擔心你，你真的無動于衷嗎？她已經快死了，你怎麽能還……”
萊恩說話的語氣越來越激烈，他沒能将全部的話說完。因為沃夫已經将我放下，他沖出馬車，一拳将萊恩打倒在地上。
萊恩想要起身反抗，可是沃夫根本沒給他機會。沃夫接連出拳，抓着萊恩的衣領打他，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幾乎是眨眼間，萊恩就挨了沃夫三拳。
“沃夫、沃夫你住手！啊……”我想要下馬車阻止沃夫，可是毯子限制了我。我從座位上跌落，重重摔在馬車板上。這真的很疼，一瞬間，我覺得我的骨頭都散開了。
“海曼！”
但我制止了沃夫，沃夫放下萊恩，沖過來扶着車門，避免馬兒受驚，驅使着馬車跑開。
沃夫将我抱下來放在地上，拉攏着毯子慌着手腳想要重新包裹我的身體。
他太亂了，他的手在發抖，他好像哭了。
我伸手碰沃夫的眼角，指尖感覺到了濕潤的淚水。
“沃夫，你不要這樣……”我不想看到他這樣，他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我……”沃夫看着我，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他的表情顯得猶豫又難過，我讀不懂他的心情，弄不懂究竟是為什麽。
沃夫将我抱在懷裏，把我的頭按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傷心，刻骨銘心融入骨血般，我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感同身受。
“你這個瘋子。”萊恩的聲音從沃夫的背後傳來。
沃夫松開我，看向了萊恩。我從沃夫的移動中看到了萊恩，萊恩捂着受傷的臉，他抹了一下側臉，那裏已經有些青腫起來。
沃夫下手怎麽這麽重？
他怎麽能下手這麽重？
“萊恩，對不起……”我掙紮着，想要将沃夫推開。沃夫攔下了我，他圈抱住我，不讓我離開。
沃夫抗拒着萊恩，所以他總是下意識的想要用身體擋住我的視線。我努力看向萊恩。
“萊恩，我替沃夫向你道歉，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萊恩，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因為我，沃夫和萊恩才會吵架。
我不希望他們吵架，這真的令我非常傷心。沃夫的錯都是因為我，這比是我犯下的錯，更令我深受折磨。
萊恩沉默的看着我，表情像是被凝固了一般。
在這之前，萊恩充滿嘲諷和不屑的樣子，令我無比陌生。那是敵意的表現，但這一刻，他又變回來了。
萊恩将手搭在自己的佩劍上，他在用冷漠的表情看着我。“迪娜、海曼，我替你殺了他……”
萊恩移動劍鞘，指向沃夫。
萊恩在對我說話。
我瘋狂搖頭，這怎麽可以！我推開沃夫，努力想要将身體擋在沃夫的前面。“不要！萊恩……”
萊恩是認真的，我真的很害怕萊恩會傷害到沃夫。“不要……”
萊恩抿着嘴角，看上去無奈又失望，我不解又難過，委屈着不知道能辯解些什麽。
“海曼，你別想太多。你回馬車上等，相信我，我會解決好一切。你什麽都不用管，只需要相信我……”
沃夫将我的身子擺正面對他，他安慰着我，說辭和之前并沒有什麽不同。
沃夫抱起我，将我帶回馬車。我在他要退出馬車前反應過來。
我抓着沃夫的手臂，着急的懇求他。“不要打架，沃夫、求你……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些什麽，我知道、知道你很難過、不要傷害任何人。沃夫，求你別這樣，看見你為了我這麽做，我寧願死去，我是接受的！”我的話沃夫十分排斥，他掙脫開我的手，将馬車車門關上。
他把馬車車門鎖住了。
他怎麽能那麽做？
“沃夫！”我趴在馬車車門上呼喚他。“我已經死了！沃夫，我已經接受了死亡，我早就準備好……”
我很害怕沃夫松開我，又會去跟萊恩打架。還好沒有，沃夫只是走向了馬車車頭，他看起來是要駕着馬車離開。
沃夫要抛下萊恩嗎？
馬車剛一挪動，萊恩也跟着動了。
萊恩朝馬車走過來，在他接近馬車時，眼睛一直看着我。那雙眼睛裏，莫名流露出了一絲猶豫和不忍。
萊恩就走向車頭，他并沒有跟沃夫交談，而是躍上馬車，跟沃夫一起駕車去了。
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這麽奇怪。
他們越是表現得不清楚，我就越擔心是否發生了什麽。我惶恐不安，用腐爛惡臭的雙手緊緊抓着車窗，這一瞬間的感覺，令我像是回到被商隊老板關着的時候。
不應該是這樣的，一切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感到一陣暈眩，隐約想到了一些可怕的畫面。如果我一直這麽活着，是不是就會變成一個肮髒可怕的邪體，終日只能在暗無天日的地牢中度過。
我想要掙紮，我身體裏有一個聲音，不停吶喊着，讓我掙脫這一切。
可是我又能怎麽做呢？
我迷迷糊糊間，不自覺地用手捂住胸口的項鏈。我感覺自己被切分成了兩個人。
我掙紮着，仿佛溺水的人一樣，漸漸虛弱、失去呼吸。
我扶着車座，暈了過去。
但這更像一種意識切換。我仿佛是在閉眼的一瞬間，進入到了自己的夢裏。
在那黑暗看不見五指的空間裏，撲鼻而來的，就是我身體腐爛的惡臭味。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她在說：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公平的對待我。
她在說：沒有人願意聽一下我的聲音，無論是大女巫、安娜皇後、甚至是博納……
她在說：為什麽我要忍受這樣的痛苦，而那些傷害我的人卻能幸福的活着。
她在說：想想沃夫啊！那麽善良的沃夫，他被逼到盡頭，絕望痛苦着……
我的腦海裏一遍遍重複着這些話，我感到委屈，委屈得只想要大聲哭喊，将自己心底的痛苦發洩出來。
她在說：我的痛苦需要告訴那些傷害我的人，這都是大女巫的錯。如果不是她，一切就不會變成這樣。
她在說：我也應該讓他們體會到，也應該讓他們感受到……
“不！”我在夢裏，沖着黑暗絕望的大喊着。
不應該那麽做。
想到這些，我并沒有感覺到快樂，反而是更加的難過悲傷。
我不願意這麽做。
我不會傷害任何人，無論是誰，傷害他們都不會令我感到開心。我不想要報複，如果有什麽是我能做的，也絕不會是這些。
然後，我聽到了水流聲。那聲音非常輕緩，雖然看不見，卻能感受到就在我身邊的不遠處。
我漸漸變得心安，朝黑暗遠望時，我看見清澈的河水在泛着微光。它像是突然出現，劃破黑暗，點亮了一切。
但它的聲音依舊離我很近，近到仿佛就在我的身體裏，就在我的耳邊。
溫柔的水流包裹住了我，它在逐漸融化我的身體，我沒有害怕，我甚至感覺不到恐懼。
它在幫助我，我能感受到。在這無邊的黑暗裏，有一股令我心安的力量，它為我擋去了黑暗的呼喚……
我只聽見水流聲，再也聽不見那瀕臨絕望、叫嚣着複仇的聲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