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 第安娜已經不再掙紮了
61. 第61章 安娜已經不再掙紮了。……
我沒有死。
我掙紮得太久, 久到、讓等待我閉眼的安娜皇後等不及了。
她讓人将我從地上拉拽起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我已經痛苦得、幾乎失去了意識。
我只能迷迷糊糊的看見安娜的身影，斷斷續續的聽到外界的一些話。
安娜看着我的表情, 似乎充滿了震驚。她皺着眉嫌惡的避開我, 拿着珍貴的絲巾捂住自己的口鼻。
她對身邊的人說了些什麽, 那些人就将我拖離了房間。
我的身體已經不能動彈了，他們拖行我的時候, 我甚至有種自己的手臂和腰部, 會因此斷裂開的錯覺。
我很害怕, 我害怕極了。
我不知道他們還要再對我做些什麽。
安娜将我帶出房間後, 我隐約看見了凱撒琳夫人。她臉色着急的跟安娜對話着。
她們在說些什麽？真的是她嗎？是凱撒琳夫人，将我的行蹤洩露給了安娜？是因為我撞見了維德對她做的事情？她讨厭我？
可是為什麽她不說實話？為什麽要撒謊将博納牽扯進來？
我的愛人是沃夫，她明明看見的、我一直都跟沃夫在一起……
我的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 可我控制不了它，我連讓眼皮眨一下的動作都辦不到。這一刻，我仿佛只有意識殘留在這個世界上，像是死去了一般。
我被他們架着，拖下了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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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發現，走出旅店的路, 只有那麽一小段。
這麽短的距離，以至于沒能讓我遇見一個人, 能夠站出來問上一句，将我從他們手中救下。
哪怕拖延一下時間, 讓我可以等到沃夫回來也好啊！
我不需要他冒危險來救我，我只需要遠遠的再看他一眼就夠了。
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士兵将我丢棄在馬背上，等了一會, 就騎上馬離開。
他們要将我帶到哪去？我無助的想着。
我看着馬蹄在地面移動，無論多暈眩難受，眼睛都不受控制的四處漂移着。我知道自己無法動彈，可怎麽辦？我仍舊害怕的想要确認，這條路并不是通往那可怕的山洞岩漿。
我想活、我不想再那麽死去。
我心裏隐約有個聲音在告訴我，如果我再次被丢進那裏，将絕對無法醒來。
給我留一具屍體吧……不要那麽殘忍。
這樣我至少能讓沃夫知道，我究竟在哪。我不能讓他一直找我，連屍體都沒有，他該怎麽來找我呢？
那樣對他來說太不公平了。
我一遍遍的祈求着，可沒有人聽見我的聲音。
他們依舊照着自己的路線走着。馬蹄停下來的時候，我跌落在地上。這是士兵故意的，他翻動了一下我。也許，将我摔倒在地上，比他把我拖抱下來，會讓他覺得更輕松些。
我倒下的時候，看見了城堡的尖頂。它高而尖銳的頂端，在黑夜中顯得格外的陰森詭異。這裏是哪裏？我并不知道。但好在，他們沒有将我帶到烈焰那去。
我卑微的慶幸着、自己或許還能留下一具可以找尋的屍體。
我仿佛櫥窗裏的玩偶，被他們随意的拖行着。他們将我帶到城堡的地下室，裏面潮濕又陰暗，還泛着一股奇怪的臭味。
我被丢棄在一張簡陋的小床上，頭側到裏面，視線裏只能看見發黴發臭的枕頭。
他們把我關在了地下室，我能聽見厚重鐵門落鎖的聲音。
我還會死嗎？
我絕望的想着。
因為我也無法判斷了。
我察覺不到疼痛，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我不知道，這樣和死了有什麽區別。
我在努力，很努力的想要挪動自己的指尖。哪怕輕輕擡一下手指也好，至少能讓我确定，我是活着的。
我好像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我仿佛能感覺到、自己額頭因為焦急而冒着冷汗。可是那些都是真的嗎？我所得到的體會、都是真的嗎？
我驚恐又害怕，幾乎所有的思緒，都被擡一下手指所占據。我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浸濕枕頭，令我的視線變得一塌糊塗。
我多希望這是一個噩夢。當我睜開眼睛醒來時，我依舊躺在旅店溫暖舒服的床上。沃夫就在我的身邊，告訴我他已經準備好、履行帶我離開的諾言。
但這一切太真實了，哪怕我所經歷的有多麽突然、多麽荒謬，它都太真實了。
我不知道自己掙紮了多久，但我知道自己比任何時候，都在努力的想要活下去。
時間對我來說，忽然變得無比的漫長。
當安娜重新回到這裏時，我依舊沒能擡起自己的手指。
我絕望的想要放棄，卻有一個人走過來翻動了我的身體。
那是一個留着毛躁金發的老婦人，她的臉色發白得詭異，手指卻粗糙泛黑。
她看見我後，驚恐的瞪大眼睛，随後連忙退開。她的表情，就像是目睹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海曼·巴裏特……”
“依耶塔，你在說什麽？”
安娜問着我眼前的老婦人。
“皇後，這、這是海曼·巴裏特啊！”被喚作耶依塔的老婦人一邊回答，一邊驚慌的想要逃跑。
我能聽見她的腳步聲，她被安娜攔下了。
“你的話是什麽意思？海曼·巴裏特？你瘋了嗎？她十年前就死了！”
“沒錯，皇後，是她！海曼·巴裏特。我曾在大女巫預言的黑水潭中見過她，不會錯的！她在腐爛、她在腐爛！多麽邪惡可怕的力量……我不能停留在這裏，我要立刻離開！”
“你哪也不許去！”
安娜和耶依塔拉扯着。“你可是我們約克家族最強大的巫師，她、她，你真的确定她是海曼·巴裏特？”
原來，安娜找來了一個巫師嗎？她認出我了，這個巫師認出了我。可安娜是那麽的震驚，這是不是意味着，她之前并不知道我是誰。
多麽草率的王國皇後，她沒有向我求證博納的事情，也沒有弄清楚我是誰，就想要将我殺死。
我感到冤枉、我不甘心死在這樣的人手上。
我的生命對于他們這些人而言，就像是路邊可以随意踩踏的野草一樣。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不會有錯的！皇後，您也快點離開吧！這麽邪惡的軀體、如果有人強大到可以從死亡的烈焰中喚醒她，那麽他想要做的，絕對不是皇後和我可以阻攔的！”
“為什麽、博納為什麽要喚醒她……”安娜低聲的說着。
是博納嗎？博納·傑爾特？阿德卡的三王子？
我這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和沃夫，已經忘記他的那位雇傭者了。會是博納嗎？可是為什麽？這是不可能的事。
他為什麽要喚醒我？他明明就想要殺死我。不可能、不可能是他的。
“您說是博納王子喚醒的她？不！這太可怕了！她一定還擁有蠱惑人心的力量。皇後，您得快點離開，我們得快點逃跑……”
“不。”安娜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堅定。“我哪也不去。”
“皇後！”
“我要你殺死她。”安娜命令着耶依塔。“你不也很強大嗎？她現在被灌了聖女驅逐邪靈的藥物，她已經變得很虛弱了！你一定可以的！殺死她！讓她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再也無法蘇醒和我作對！”
“不！”耶依塔大叫着拒絕。“我不能，我會被殺死的。喚醒她的人不會放過我，我無法承受黑暗的詛咒……”
耶依塔尖叫着要逃跑，她真的很恐懼，恐懼到不顧安娜的阻攔，強行打開了鐵門。
他們不敢殺死我。
我還在消化這件事情。
可是鐵門那裏的動靜不對，外面多了更多的腳步聲。
我沒有那麽敏銳的聽力，只能勉強的聽見一些動靜，以此來判斷視線之外究竟發生了什麽。這個地下室很大，我能如此清晰的聽見他們的對話，還是靠着這裏密閉安靜的環境。
“布、布魯斯……”
安娜驚慌的喊出了一個名字，緊接着、就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安娜在後退，他們的腳步聲開始變得接近。
耶依塔呢？
布魯斯？
是那個向我搭話、想要殺死沃夫的布魯斯公爵嗎？他怎麽會找到這？他發現了？他發現了沃夫嗎？
對了，布魯斯公爵曾說過，他是皇後的親哥哥。
我一定會死的。我被敵人包圍了，他們每個人都想要置我于死地，我沒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安娜、皇後，我的好妹妹……”
“布魯斯，你為什麽會到這裏來，你是怎麽到這裏來的、你怎麽會在這裏！”安娜的聲音有非常明顯的慌亂，她似乎害怕極了。“我外面的人呢？你殺了耶依塔……”安娜的語氣又變得強硬。“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不知道在做什麽的應該是你吧？你竟然背叛我！安娜，你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你怎麽會這麽的愚蠢！”
“布魯斯……你知道了，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我恰好提前離開舞會，安娜，你是注定失敗的。所以為什麽，為什麽要做這樣愚蠢的決定！”
“是你不放過我！”安娜在努力的想讓自己平靜。“我可是你的親妹妹，可你為什麽不幫我？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幫博威·傑爾特接那個女人進王宮！你想幫助他、讓那個情婦奪走我的位子，讓她身份低賤的兒子成為國王的繼承者！”
“是你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
“這不是我的錯！”安娜激動尖叫着。“博威·傑爾特根本不喜歡我，他根本不怎麽碰我！你說過的、布魯斯你承諾過的，你說博威·傑爾特非常愛我，我會成為他的皇後，我的兒子會成為阿德卡的王！”
“如果你生出了兒子，他肯定會是阿德卡的王，但是你連這麽簡單的一點都學不會，你連讨一個男人歡心都不會！”
“我說了這不是我的錯！”安娜大聲否認着，聲音裏隐約帶着哭腔。“他喜歡得不到的女人，她有念念不忘的女人，他像是着魔了！對、海曼·巴裏特……”
“你在胡說什麽！”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安娜走向我，卻停在半路。我看不見她，但我能從她的聲音裏，感覺到她對我的憤怒。
“你也一樣布魯斯。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都被她迷惑了。你看見她的第一眼就被她勾走了魂魄。還有博威·傑爾特，一個英明尊貴、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他還在謀奪王座、還在那麽緊張的籌備。可是他卻在計劃的前夜，不管不顧地走進了肮髒的地牢……”
“你在說什麽？”布魯斯在安娜說話的中途提出了問題。
安娜的話并沒有因此被打斷。
她的聲音發抖着，好像真的哭了。“他的情婦、他一直在找這個女人的影子，他總是在舞會上挑選女人、一個又一個的女人！他對這個死在烈焰裏的女人念念不忘！他怎麽可能會愛我？這樣的人，他還怎麽可能會喜歡我！”
“那是誰？你為什麽指着她說話？”
布魯斯沒有回應安娜的質疑，而是提出了新的問題，快步走向了我。
我緊張害怕極了，可是卻無法動彈。我竭力的将視線移到另一側，努力讓自己不要和那位可怕的伯爵對視。好像只要這樣，我就不會被他發現、被他傷害一般。
可是他掐着我的下巴，轉動我的腦袋。
我仍舊不敢看他，我的淚水已經溢滿了眼眶，可我的視線仍然固執的偏到一側。
“迪娜小姐！”布魯斯依舊用着假名稱呼我，他的聲音裏能聽到欣喜，感覺一別和安娜說話時的态度。“太好了，你沒事、你還活着，我找了你很久……”
“她是海曼·巴裏特。”安娜從不遠處開了口。“你高興吧？海曼·巴裏特竟然還活着。”
“你弄錯了！”布魯斯嚴厲的對安娜開口。
我感覺到生機，忽然有種自己也許能夠逃脫活下來的錯覺。這使得我挪回了視線，看向了布魯斯。
他變得有些不一樣了，留起胡子，使得整個人看起來粗犷了不少，沒有了之前見到的那種、貴族高雅的感覺。
布魯斯摸着我的臉，努力想要抱起我。
他的動作看起來很困難。
我被布魯斯扶起來，才發現、他的另一邊手臂竟然空蕩蕩的。
“耶依塔親口說的！”安娜開口說道。“她說她親眼見過，就在大女巫預言的黑水潭裏！布魯斯，你認識她？你見過她？你又一次被她迷惑了嗎！”
布魯斯因為安娜的話動搖了，他停下動作，皺着眉、用充滿疑惑的眼睛看着我。
我溢滿眼眶的淚水終于掉落了下來。哪怕我害怕得不想看清布魯斯，我也無法躲開。
“布魯斯，她會毀了一切的。你幫我帶她到山洞去，對、布魯斯……”安娜疾步走了過來，她似乎找到了可以求助的人一樣欣喜。“你當初可以殺死她，現在也一樣可以！”
“我并沒有殺死她！”布魯斯一邊手抱着我，讓我靠在他的肩膀。
他嚴厲的向安娜否認着。
“明明是你箭射中了她！”
“那是射向博納·傑爾特的箭！”布魯斯看起來真的動怒了，我能感覺到他身上流露出來的可怕氣息。“我并沒有殺死她，殺死她的是博納·傑爾特！”
“你在否認？”安娜誇張的冷笑了一聲。“你竟然這麽認真的否認？布魯斯，你愛她嗎？你又一次被她迷惑了對嗎？就像博威·傑爾特一樣。難怪你能那麽準确的找到，令博威·傑爾特滿意開心的女孩。那麽你知道嗎？博威·傑爾特曾經到地牢裏強`暴過她……”
我感覺布魯斯抱着我的手收緊了一些。
“你不知道？天啊！布魯斯，聰明如你，你竟然會不知道？你迷戀的這個女人，十年前就已經被你侍奉的那個王玷污了！你還拿她當寶貝嗎？你布魯斯，會想要這個別人玩弄過的女人？”
“安娜·約克！”布魯斯憤怒且大聲的叫出安娜的名字。
“殺了她布魯斯！”安娜也同樣加大了聲音。“我可以幫助你逃離都城，我有這個能力！你來找我，不就是想要借助我逃跑嗎？我願意幫助你！只要你殺死她！只要你殺死她！無論你想逃到哪裏，我都可以幫助你！”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
“而且她已經快死了！”安娜努力的在說服布魯斯。“你還要這個女人嗎？她喝了聖女驅逐邪靈的藥水，她正在腐爛啊！”
“你在說什麽……”
“你自己看她的身體，她、肮髒發臭，就像腐爛的臭泥……你怎麽還能這樣抱着她？”安娜的話裏充滿着嫌棄。
我害怕的想要否認她的話。但是我說不出口。
布魯斯将我放下，讓我平躺下來。他解開我的裙子，拉低我的領口看我的身體。
布魯斯那震驚的表情，似乎就是在證實安娜的話。
不是那樣的！
我怎麽可能在腐爛？
我怎麽會是在腐爛？
這裏的臭味都是因為地下室，地下室潮濕發黴、當然也會發臭不是嗎？
可是我該怎麽說服我自己？
我本來就已經死了。我這從死亡深淵裏喚醒的身體，已經無法自由控制……如果我應該死去，那麽身體為什麽就不會腐爛呢？
我的眼淚掉落得更加厲害。
我明明還活着，為什麽就已經開始腐爛了呢？
這樣，讓我還怎麽去見沃夫？我哪怕活着，也無法再面對他啊！
我真的想死了。忽然覺得這麽死去也沒有關系。我不要這麽活着，我已經在腐爛了啊！
“你對她做了什麽？”布魯斯松開我的領口，似乎已經平靜了下來。
“我灌了她兩碗聖女的驅魔藥水，博納母親留下的。你知道，她是我們阿德卡史上最強大的聖女。可即使這樣，它也沒能完全殺死這個女人……”
布魯斯擦去我臉頰的淚水，他站起身，走向了安娜。
他不會再救我了。正如我現在所期望的。
可是，我想到自己即将死去，又是那麽的傷心難過……
我看着布魯斯的背影，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安娜。
“你曾背叛過博納·傑爾特，你覺得他會放過你嗎？”布魯斯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後腰刀套上。
“那當然……”
安娜的話沒有說完，她的表情凝固在震驚的那一刻。我被吓壞了，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
布魯斯拔出後腰的刀，幾乎沒有遲疑的、就刺穿了安娜的腹部。
“當然不會。”布魯斯接着安娜的話回應她。
安娜倒了下來，她并沒有死，只是捂着腹部，臉色發白的看着布魯斯。安娜顫抖着，用虛弱的聲音說着。“只有我、才能幫助你離開……”
“可是我等不及他動手了。我連忍受你多活一天都辦不到。”布魯斯半蹲下來，再次用匕首刺向了安娜的胸口。
“我、我是你的親妹妹……”安娜睜着眼，再也使不出力氣去捂住受傷的胸口了。
“你也一樣想要殺死我。”布魯斯的聲音冷漠得讓人覺得害怕。“但那都不是我親自動手的原因。”
“你是我的妹妹，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由我來結束你的生命。”布魯斯站起身。“但是，你竟然對她做了這樣的事，安娜·約克，我真恨不得砍下你的頭顱！”
安娜已經不再掙紮了。
她死了。
很短的時間，非常突然的情況下。
她的生命，竟然流逝得比我更快一些。
我沒有感到慶幸，也體會不到任何快樂的情緒。我只是感到絕望，我只是覺得厭惡和害怕。
這對我而言，就像是黑暗的深淵。邪惡的漩渦在我的周圍纏繞着，我不喜歡這一切、我無比的恐懼它。
我想要掙脫、我想要離開，可是不被允許，一切都是不被允許的。
為什麽？
為什麽要讓我目睹這些可怕的事情？
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我？
我開始感覺到窒息，我好像已經喘不上氣來了。
我看着地下室的屋頂，在絕望中掙紮、意識逐漸被摧毀。
我的眼睛落下了最後一滴淚，眼前的一切仿佛凝固了一般。
終于，我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