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 第不可能不動心
48. 第48章 不可能不動心。
我面對士兵們的長劍, 陷入了苦鬥。
我身上魔獸的力量似乎在逐漸消退，而沖入會客廳的士兵卻越來越多。我的交戰變得越來越費力，明明是那麽簡單的攻擊，我卻開始閃躲不開。
當我被一個士兵劃傷手臂的時候, 我就知道, 自己必須快點撤退。否則我會無法逃開。
我看準窗戶的方向, 奪來一個士兵的劍，将它丢向布魯斯。我是往布魯斯的胸口扔的劍, 那劍也刺入了他的身體。
我覺得布魯斯應該活不了, 趁着士兵們慌亂的時候, 跳出窗外跑了出去。
我應該慶幸我将鄉紳殺死了。眼下這裏沒有能夠做主的人, 也就沒有人想到追上我。等他們将消息傳給鎮長，我僞裝的身份，也能讓他們查到其它的方向。哪怕他們有疑惑, 也不敢輕易的推翻。
因為‘我’的長相已經被士兵們看見，布魯斯的身份又十分尊貴，誰又敢對這件事情表達疑惑呢？
我在慌亂中逃出城，我越着急，身體裏的力量流失得就快。
我跌倒在森林裏，又咬着牙讓自己爬起來。我數不清自己是第幾次摔倒, 我的身體像是失去了平衡一樣，怎麽也站不穩。
唯一能讓我不放棄的只有她。
她還在等着我。
我不能丢下她, 讓她一直關在馬車裏。
我忍着疼痛，咬牙忍耐, 終于将那顆虎牙拔了出來。它像是紮根在我身體裏一般，帶給我難以想象的疼痛。
我的血是紅的，可是我的傷口, 卻泛着詛咒般的黑色。
母親，我那位從來沒有給予我一絲憐憫的母親。我無聲的祈求着她，無論如何，哪怕一次也好。讓我到她的身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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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拖着受傷的身體，無數次躍上高樹，又無數次的從高樹上跌落下來。我慶幸自己的腦子還算清醒，離開前還記得原先的計劃。
我一把火燒掉了森林，掩蓋了商隊遇難的痕跡。我找到她所在的馬車，透過車窗，确定她還在睡着。
當我架上馬車，一切就好了許多。我的擔心被安撫了，我也不需要再瘋狂的奔跑，能有馬車代步了。
我靠在馬車上，眼皮子莫名其妙變得很沉。我只能眯着眼睛，逼迫自己清醒的看向前方的路。
我似乎聽見了笛聲，阿德卡聖女吹出的、能夠撫慰心靈的聲音。
我隐約似乎能看見我的母親，她就在我的眼前，吹着我無比熟悉的曲子。
但是，我知道這是假的。
因為我母親從來沒有為我吹過笛。我耳畔的那首曲子，是母親離開後，我獨自學習了很久，才學會的。
我吹起那首曲子的時候，并沒有得到聖女光輝的照耀。我只是看見了一位住在森林裏的公主……
我清楚的明白自己不能閉上眼，她就在我的身後，而我需要的根本不是什麽救贖。而是哪怕在泥濘地裏掙紮，也要将她保護安全。
漸漸的，我的身體恢複了力氣。意識也變得越發清晰。
我将馬車駕離森林，往更遠的方向走去，中途不敢停下來有任何的休息。
森林裏的一把火很容易蔓延，如果不在逆風的方向走得更遠些，也許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回神都被大火包圍了。
我駕着馬車，一直到清晨前才停下來。我簡單的處理身上的傷口，奇怪的發現，身體裏魔獸的力量被全部壓制了下去。力量還停留在我的身體裏，我卻沒有辦法調用出來。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好的開始。
我終于又能像個普通人。
我的臉上将不會再有魔獸鱗片般的花紋，四肢也不會再幻變出魔獸的利爪。我聽不到遙遠一方的聲音，也将看不清人類視線之外的景色。
再她複活後，我一直為此介意的邪惡，仿佛一瞬間消失了一般。
但是我卻沒能因為這樣而感到高興。
我如果沒有魔獸的力量，沒有那麽強，我又該怎麽保護她呢？
我希望這這是短暫的現象。盡管我厭惡着那股力量，卻不得不依靠着它。
我越想越不放心，草草結束傷口的包紮，就穿上衣服套上外套，等着她醒來。
我就在外面等着，奔波了一夜，這才終于敢讓自己閉上眼睛。但是我不敢深睡，怕她醒來的時候再找不到我，會覺得害怕。
我就那麽淺睡着，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影響到我。
所以，當她醒來的時候，我自然也就聽到動靜了。
我打開馬車車門，初升的太陽将馬車外照出了色彩。而馬車裏的她，似乎仍舊蜷縮在黑暗裏。
那麽狹小的空間，那麽疲倦虛弱的她，看上去非常需要保護，可憐極了。
她的眼角，似乎還挂着未幹的淚痕，像是才剛哭過。她睡着了，怎麽還會再哭？
我特別想抹去她的淚痕問她。
她先我一步動作，撲向了我。
她緊緊的抱着我，放開了大哭，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一般。
我的心像是被人揉碎了一樣難過。我不希望她落淚，可我總是做得不夠好。
我摸着她的頭，享受着她的親近。我想要向她道歉，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真不敢相信，我丢下了她。
我明明知道她傷心害怕，卻還是執意去殺了布魯斯。她不該知道這件事，她不會原諒我的。
她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哭着向我解釋。我想告訴她不是這樣的，卻沒有辦法将心情傳達給她。
我只能不斷重複着‘我知道’，笨拙極了。
她自然不會因為這樣的安慰停止哭泣，我就只能看着她這樣哭了很久。
我說的安慰話全都沒有用，在面對她眼淚的時候，我比迎向士兵長劍時還要無措。
當她終于稍微平靜下來時，我不敢再說些什麽，不敢解釋、不敢安慰，所以只能問她有沒有餓了。
她一直沒有擡頭看我，所以當她忽然擡起頭的時候，我下意識的避開她。我怕瞞不住自己的心意，她哭得難過，我特別希望能夠擁抱她，觸碰她。
但是她的關注似乎和我的并不一樣。
她捧着我的臉，離我非常近。
她問我是不是受傷了。
也許，我的虛弱已經明顯到一眼能看出來。我不自覺的提了一口氣，怕讓她擔心。
我告訴她，我只是太累了。她很着急，像是看出來我在撒謊，卻又不敢相信。
她說我答應過的，讓我不要騙她。
我很難掩飾，如果繼續掩飾下去，被她發現，她會非常傷心。
我總是在欺騙她，一點也不希望這樣的欺騙被發現。
就在我猶豫應該怎麽說的時候，她很認真的看着我，告訴我，她會永遠陪在我的身邊。
我分不清，自己是因為這句話感動更多，還是因為這句話傷心更多。她不會明白，我所想要的，遠不止她能給的這些。
她為什麽就不能明白我的心意呢？我為什麽，就不敢鼓起勇氣接近她呢？
我為這些心煩意亂着。
我抓起她的手，将她抵在受傷的胸口。被虎牙刺穿的傷口，像是在我心裏留下了一個深洞，我情緒的一點傷痛，輕易的被牽引着。必須有她，才能夠填滿。
“我受傷了……”我鼓起勇氣，偷偷叫了她的名字。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我的解釋，更像是對母親的控訴。
但那些都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我想看到、我稱呼她名字時，她的反應。
可是她沒有，她似乎完全沒有發現。
她為我的傷勢着急着，剛停下的眼淚又立刻決堤了。
也許，接近她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難。只是我一直将那當做什麽不可能的事。
因為我不僅僅是沃夫，我還是那個深深傷害過她的博納·傑爾特。
在我的潛意識裏，我就不認為，‘我’仆人的長相、地位，能夠配得上她。我那樣深深的傷害過她，也無法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呼喚她的名字。好像只要我呼喚了她，就會隐藏不住自己內心的感情一樣。
事實上，也的确是這樣的。
我忍不住撫摸她的長發，抵着她的額頭。完全克制不住的想要親近她。
我告訴她不要害怕，一遍遍的跟她說對不起。她哭得好傷心，我卻想要吻她。
我想将她比寶石還要珍貴的眼淚吻去，撫平她受驚難過的心情……但是這會吓到她的。
我距離她很近，近到至少稍微向前傾，我就能完成所有的設想。
她一點防備都沒有，絲毫不懂我的心情。
她甚至抓着我的衣角，讓我脫下衣服，想要給我看傷口。
這是一個誘人的提議。
我別開臉，将理智和拒絕一起咽了回去。
“嗯。”我的回答，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一樣。
我已經不再滿足于她的擁抱，不再滿足于觸摸她的長發和臉頰。當她用充滿水霧的眼睛看向我、用擔心的心情關心我、用甜蜜的嘴說着不會離開我……
我深愛着她，不可能不動心的。
她喊我的名字，我很緊張的發出疑問的口氣。
我看向她，等着她發話。
我想着她最好立刻後悔，否則我怕自己會做出傷害她的事。可又害怕她會後悔，覺得自己或許能夠忍耐……我的心情變得非常複雜。
她沒有再說什麽，她退開了。認真的眼睛就是在等待。
我知道她是在等待看我的傷口，可又緊張的覺得，她是在等待我脫下衣服。
也許我錯怪母親了。那個虎牙現在就像是賜予我的禮物，我的心情充滿了說不上來的期待。
我拿掉自己的水袋，脫掉她縫合過的外套，再緩慢脫下自己的上衣……這個過程并不簡單。尤其是我清楚的知道她在看着。
她的眼神并沒有避諱，事實上，應該說沒有人教過她避諱。
這真的很折磨我。
我完全忘記她想要看的是我的傷口，也完全不記得，虎牙留下的猶如詛咒般的黑色傷痕。
我只是在想，如果換了其他人、一般的場景、不特殊的情況……這時候應該可以擁吻在一起了。
我在做錯誤的事。
我明知道會控制不住，卻還是忍不住懷抱期待的高估自己。
她的手指在我身上移動，靠得太近呼吸都打在我的身上。
那麽的輕微……像是一陣風，又像是一滴雨。
對我而言，她的本事，比那些身材婀娜神情妩媚的女人要高超得多。她只要用那雙霧氣的眼睛注視着我，我就會為她沉淪，臣服在她之下。
我忍不住的看她，看她的睫毛、看她的眼睛，看她猶如捏塑出來般的完美鼻梁……還有那讓人心動，忍不住親吻的唇。
我們可能一直沒辦法跟對方想着同一件事。她已經轉移注意力，抓起我被劍劃傷的手臂了。
她又哭了，像個愛哭鬼。但是我非但一點都不覺得讨厭，還感覺無比的甜蜜。
她的每一滴眼淚都是因為我，這就足以令我瘋狂。她就像在逼着我欺負她。
我忍不住靠近她，理智崩潰到根本不願意去想合不合适。
我盯着她的眼睛，她亦看向了我。
我的心跳不由得加速，這麽近的距離，我感覺已經要被她發現了。
我緊張得手心冒汗，想着讓心髒的跳動更小聲一些。我不管不顧，忘掉了過去、放下了未來，只是做了現在想做的。
我吻了她。
當靠近她鼻尖的時候，我的心口瘋狂的顫動着。還好她沒有拒絕。
我輕輕觸碰她的時候她沒有拒絕，我小心吸吮她唇的時候她沒有拒絕。一下、兩下、三下，我的意識漸漸消散決堤。
我從沒和她這般接近過。她清醒着，正在看着……這簡直令我瘋狂。
我不受控制的加重力氣，呼吸越來越重，想要索取的也越來越多。
她的身體往後倒，我就想着将她壓制在馬車上，解開她的衣服做盡我想做的事。
我曾見過她這具身體，也曾多次觸碰過。我一直在苦苦壓抑着，渴求又不敢傷害。
但是這一刻我什麽都忘了。
我在吻着自己心愛的女人，比世界上任何寶石都要珍貴的女人，從失去的指縫間、好不容易再一次抓緊的女人。
我怎麽可能還顧及到別的事。
我漸漸能感覺到她的抵觸，心裏着急不由得追逐着她。
她松開撐着馬車的手，完全倒下去的時候。我心裏的急切無比醜陋的展現出來。
她用手抵着我，她茫然又平靜的眼睛，将我的意識重新拉拽回來。
我深深陷入其中，她卻絲毫感覺不到。她平靜的眼睛似乎在嘲諷着我，茫然的樣子似乎在判斷着情況。
我是那麽的糟糕。竟然想着将她……
我也許應該解釋一下，但這是完全找不到謊言撒謊的情況。
尤其是我脫掉的外套和上衣，更是讓我無從辯解。
“對不起。”我只能向她道歉，然後壓下心裏的火焰，拿起衣服快速的離開她。
我不能停留，否則我不确定自己還會不會後悔。
我一邊走着遠離馬車，一邊慌亂的将衣服穿回去。我的差勁，甚至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雖然我早就有了那樣卑鄙的想法……
或許是那個虎牙，它讓我有種重新找回自己的感覺。好像現在的我，已經是不一樣了，已經将一切變成過去，終于能夠靠近她了。
我在馬車遠處走了兩個來回，平靜下心裏的煩躁後，就開始意識到緊張後怕。
我吻了她，将自己的心意全部暴露了出去，那樣還怎麽假裝若無其事的待在她身邊？
她茫然的樣子，一定對我充滿了不信任。如果讓她想起博威·傑爾特對她所做的一切該怎麽辦？
我的心像是被潑了一桶涼水，這才醒悟了過來。
我應該做的是保護她，而不是為了自己的動心傷害她。
她對我而言太過重要，我不能再給她帶來一丁點的傷害。
我害怕極了，所以腳步不受控制的挪到馬車旁邊。我側耳聽着馬車裏的聲音，無數次的猜測她的反應。
她的安靜令我害怕，這會讓我想起她被異族人按在火堆前的樣子。
我兩手冰涼，不自覺的抓着她縫合過的外套口，隐隐在心裏無數次的祈禱着。
直到我聽見她低聲的抽泣，忍耐着的聲音，令我腦袋一片空白。
如果可以，我真的會忍不住狠狠揍自己一頓。
我到底對她做了什麽啊！竟然讓她這麽的傷心，連哭泣都變得小心翼翼。
她一定害怕極了，她一定失望極了。
她是那麽的信任我……
我怎麽就忍不住呢？
明明是想着，待在她身邊就好了。結果要求和期望卻越來越多。這些怎麽能由她來承擔着？
我心痛又自責，慌亂又無助，根本不敢想她疏離我的樣子。
好不容易有了沃夫這個能接近她的身份，好不容易成為她身邊信任的人……
我毀了這一切。
我就這樣，站在馬車旁邊，整個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我在想真希望這一切都是夢。又或者，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她忘記今天的事情。
我備受折磨，一瞬間仿佛外界什麽都感知不到了。
然後她就那樣忽然的出現，忽然地從馬車上下來。
她一定不會想要見到我！
這個念頭一出現，我就立刻擡腳離開。
落荒而逃……走快一點、再快一點，趕在她說出決裂的話以前。
然後她追了上來，做了我根本想不到的事。
她緊緊擁抱了我，仍舊是無比信賴的在我懷裏落淚。
我被擊暈了……
我的心仿佛又一次活了過來。一點預兆都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