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同學們已經陸陸續續地回到了教室。
阮恬在自己的座位上做題,可是一道題她讀了好幾遍,都不知道題的含義,她握筆的手仍然在微微發抖。
她低咒一聲,知道自己還是沒從剛才的慌亂中清醒過來。
不一會兒,陳昱衡他們一行人就回來了,他走在前面,從前門進來,途徑她的座位。他在低聲和申光說話,語調聽上去和平時沒什麽不同。他身上穿的那件夾克外套的衣角,從她的耳邊掠過。仍然帶着一點淡淡的煙味。
阮恬強作鎮定面無表情,只當根本沒看到他進來,繼續在試題書上寫字。
不一會兒莫麗也進來了,阮恬避開,讓她進了座位。
莫麗小聲問她:“甜甜。你剛走得這麽急,是哪裏不舒服嗎?我看你的臉色不大好看的樣子。”
阮恬搖了搖頭,很久才說:“現在已經沒事了。”
莫麗也沒有在意這個,而是略帶興奮地繼續說:“诶,剛你是先走了不知道。隔壁桌有個女的,來要咱們陳大佬電話號碼來着,還長得挺漂亮呢……”
阮恬嗯了聲。
“你就不關心大佬有沒有給?”小茉莉見阮恬不是很感興趣,扁了下嘴。她想講八卦的心很想要得到滿足。
阮恬就随之問了她:“好吧,那給沒給?”
“我也想知道,可那時候陳大佬不在,也沒人敢把他的電話給出去。”莫麗繼續說。“申光想把自己的號碼給人家,人家不要,笑死了。”
阮恬輕扯了下嘴角,算是給莫麗面子。
“不知道陳大佬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莫麗說,“雖然他脾氣不好,但學校裏想當他女朋友的女生還是一大把,畢竟他長得帥,而且當了他女朋友,學校裏都可以橫着走了。”
阮恬過了很久才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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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麗拉住阮恬的手,有些疑惑,“小甜甜,你今天究竟怎麽了,我怎麽感覺你有點不對呢。”
阮恬勉強笑了笑,安慰莫麗:“真沒什麽,你坐好吧,快上課了。”
阮恬垂下眼,心裏勸自己,這件事應該……沒什麽吧。
他應該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以後離他遠一點,應該就可以了。
對,這樣就沒什麽了。
但緊接着,阮恬就感覺到自己放在衣服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四中對手機的管理并不一刀切,準許帶手機,但在上課時間段必須關機。
她拿出手機,就看到接收到了一條短消息:你生氣了?
發件人是陳昱衡。
沒等她又什麽反應,第二條短信接踵而至:對不起啊。
阮恬回頭一看,陳昱衡原本是坐在外面的,可現在他把位置挪到了裏面,正靠着牆,垂着眼眸,專心致志地發短信。随即她的手機又震動了,跳出一條消息:第一節課下課,在樓梯口等我,送你個東西。
阮恬并沒打算回他,也不想再跟他有交集,立刻按下了關機鍵。
晚課第一節課是英語課,老師評講上次月考的試卷。白熾燈在頭頂亮着,下午過得太耗費精神,這時候很多人都昏昏欲睡,阮恬的同桌小茉莉甚至已經睡着了,阮恬喊了她兩次都沒醒,只能拿出自動鉛筆,按出筆芯,對着她的胳膊來了一下。
莫麗嘶了一聲,很快坐正了。揉着自己的手肘,小聲抱怨:“甜甜你謀殺同桌啊……”
“你讓我不得不出此下策。”阮恬示意了一下前方,輕聲說,“老師要生氣了。”
莫麗擡頭一看,她們的英語老師是個男的,姓辜,微胖,長了一對小眼睛。果然正看着她的方向,手裏捏的一小截粉筆頭已經準備就緒了。就憑這些老師十多年教育經驗所練就的粉筆頭神功,命中她是絕對沒問題的。
“莫麗同學,睡醒了啊。”英語老師溫柔地說,“是不是我講課聲音太大,吵到你睡覺了?”
“老師您說笑,沒有沒有。”莫麗趕緊坐正,其餘被殺雞警的猴也紛紛打起精神。
英語老師又說:“都進入高三了,你們班這些人,學習态度也太散漫了!上課犯困,你們知道人家一班是怎麽做的嗎。準備一瓶加清涼油的噴霧,困了就給自己來一下,保準不困!回頭我跟你們鄭老師商量一下,給你買批發一件清涼油來用用。”
“老師真不用了,饒了我們吧。”十五班的人紛紛告饒。
辜老師雖然只是十五班的英語老師,但也是實驗班二班的班主任,老鄭還有點雞湯主義,教育上講究愛的感化。但辜老師就不一樣了,他進行的是地獄高考模式,教室裏貼的标語是“只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他們班的人,每天早上七點就必須到教室,晚上十一點才能離開,據說課間都在抓緊時間背單詞。
阮恬有時候從二班經過,看到他們班學生都面色發白,眼神發飄,活像半夜遇到豔鬼被吸走了陽氣。換莫麗同學的話來說:他們看上去都好腎虛啊。
“老師跟你們說真的,你們以為我是在害你們。”辜老師說,“一會兒下課我去跟你們鄭老師聊聊,都高三了,你們這個學習态度是不行的!有句俗話是什麽,文章千古好,富貴一世榮……”
辜老師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他們很久,直到下課鈴響起時,他還吐沫飛濺意猶未盡。
等到他終于宣布下課後,學生們才三三兩兩走下位置,但阮恬沒有起身。她低垂下眼,給自己的曲線函數題畫輔助線。
她一整節課都沒有出去,随後上課鈴響了,再度開始上課。
上課鈴響了兩次,下課鈴也響了兩次。直到第三節課,班上的一個男生從外面走進來,走到她面前說:“阮同學,鄭老師叫你過去一下。”
阮恬一怔:“是什麽事?”
“好像是助學金的事吧。”男同學知道得并不真切。
老鄭最近的确在幫她申請助學金,阮恬沒多想,道了聲謝謝朝外走。
阮恬到了辦公室,還真是老鄭找她,老鄭告訴她,助學金需要街道辦事處提供證明,和戶口本的複印件,讓她趁着國慶回家準備好。阮恬應了老鄭,才從辦公室出來。
夜風微涼,吹拂她的面頰。四中的教學樓是三面環繞型,走廊貫通了三棟樓,一眼望過去,所有的教室都燈火明亮。
回教室的路上,要經過一個黑暗的樓梯拐角,由于阮恬正出神地看着對面的教學樓,走得比較緩慢,沒有注意到身側的情況。
直到她突然被人拉住胳膊,拉進了黑暗的角落裏。
對方的動作非常快,在阮恬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控制住了她!
阮恬下意識地尖叫,卻被這人按住了她的嘴唇。“是我。”聲音低磁,是陳昱衡的聲音。
阮恬心想,就是知道是你我才要叫好嗎!
她掙紮,并且用眼睛瞪着陳昱衡。從外面漏進來的些許光線,照着陳昱衡的側臉和高挺的鼻梁,柔和的嘴唇。極長的睫毛垂下,眼中倒映着熠熠生輝的燈火。少年的呼吸總是帶着一些熱度的,撲在她的臉上。
她掙紮不開,終于還是沒了力氣。
見她安靜下來,陳昱衡放開她的嘴唇,卻仍然一手按着她的手腕,不放開她。
“我叫你,為什麽不出來?”他看着她問。
阮恬沉默了一下,她現在非常的不想面對陳昱衡。看到他她就想起剛才的場景。她看似老成,其實從沒有經歷過這種事,從小到大連初吻都沒有過,當然只想逃跑。
她又掙紮了一下,發現他縱然只是單手扣着她,可仍然完全無法掙脫。
她的力氣在女生裏都是個弱逼,更何況是在陳昱衡面前,更是一點掙紮的餘地都沒有。而且她也不敢太大聲,萬一引來圍觀人群,看到跟她發生糾纏的竟然是陳昱衡,流言會怎麽傳阮恬想都不敢想。
“為什麽要出來。”她淡淡問。
陳昱衡卻看着她生疏的樣子,比一開始還要拒人千裏之外,他嘴角一勾輕柔說:“喂,別生氣了,我剛才是喝多了,又受了點刺激,真不是故意的。”
“我還特地給你買了個禮物道歉呢,你看。”他繼續說,一只手從褲袋裏掏啊掏,拿出一只軟橡皮做的小娃娃,是那種手機挂件的樣子,一個拇指大,在她面前晃啊晃。
阮恬一看,認出是最近很火的那個電影裏面,醜極了的那個蘿蔔胡巴。
這種動畫在電影裏看還好。但做成娃娃,怎麽看怎麽醜。
這什麽品位……
當然,阮恬并不是嫌棄他送的娃娃醜而不要,而是單純地覺得他有病。他這是要幹什麽,想一笑泯恩仇嗎?
但她已經發現了他是個純粹的混蛋,以前幫他的那些事,都是她眼瞎了,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接觸。
“你無聊!”阮恬掙紮,想離開這個境地。
可是他的手便如鐵鉗般,怎麽都無法掙脫!
她用目光怒視他。
陳昱衡卻好像抓着她的不是他,語氣懶洋洋地說:“別這樣啊阮恬,就算我我剛有點沖動,但這不都道歉了嗎。不算過分。”
阮恬輕輕地一扯嘴角,說:“你過不過分,以後要警察來說。”
陳昱衡又被她逗笑了,而這次阮恬終于成功掙脫了他的手。
她立刻抓緊機會要離開,可他又站到了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想從旁邊閃出去,但陳昱衡好似早察覺到了她的想法,伸手撐住牆壁,将整個通道都堵住了。
阮恬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她咬了咬唇,不服輸地想從他手臂下鑽過去。可他手臂一矮又将她攔住。結實的胳膊橫在她面前,并且他低聲說:“阮恬,你覺得我擋這兒,你真的能過去嗎?”
“陳昱衡,你……!”她不想問那句很無聊的臺詞‘你到底幹什麽’,但她實在是找不到一句話可以表現她現在的郁悶,和一些不為人察覺的慌亂。所以她只是說,“你還想讓我踩你嗎?”
“別這麽兇啊,我只是有句話想問問你。”陳昱衡卻看着她的眼睛,雖然笑着,卻語帶認真地說,“你之前有沒有男朋友?”
她根本不理他。
于是他低下一些頭,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一點,手珠微涼的藥香。
他當她的沉默是默認,又說:“既然沒有,那我做你的男朋友怎麽樣?據說,我好像還挺受歡迎的。”
他還是說出來了,讓她連裝聾作啞,當那件事沒發生都不行。“無聊!”她算着馬上就要上課了,有點氣急敗壞地推了他一下,“陳昱衡,你給我讓開!”
入手他的胸膛非常結實,他并沒有被她推動。而是側過身靠着牆,支起一只腳踩在對面牆上,手拿出煙盒倒出一根煙,點燃了。
樓道白天時常人來人往,并不是很幹淨,月光将這裏照出一種奇異的柔和。也許阮恬應該感謝現在是晚上,晚上課間來這裏的人并不多,否則要是讓別人看到這一幕,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煙的那一點火倏地亮起,明滅閃爍。他吸了口煙,煙霧彌漫。
他穿的那件灰色外套仍然敞開,裏面是一件黑色T恤。T恤上印着一只鳥,一只怪模怪樣的鳥。
那只鳥有着很大的嘴巴,低垂着頭,看起來很憂郁。
陳昱衡看向她,她沐浴着月色,沒有紮半長的頭發,而是放下來垂落在肩上,她擁有極其細軟的發質,據說這樣發質的人,性格也是柔軟至極的。可她并不是,她長着小尖牙,是會咬人的小惡魔。可又有讓人看不透的部分,宛如迷霧疊嶂,層層疊疊。
他能無比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對她是真的有吞噬一般的欲-望,之前從未有過。
他說:“阮恬,你拒絕不了我的。”
但緊接着他頓了頓,他又笑起來,說了句:“我跟你開玩笑呢,現在我好好追你,成嗎?”
阮恬咬了咬唇,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瘋了!她只覺得真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