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第06章 006
吃了幾口香噴噴的番茄雞蛋面,墊了墊肚子,許樂寧就擱下筷子說吃飽了。
面裏沒有撒蔥花,只撒了一些鹽調味,可卻滿滿是番茄的清甜,許樂檸很喜歡溫時也的手藝,可一想到等會兒還要吃午飯,她就沒再繼續吃。
溫時也剛好洗完鍋,正在擦手,聞言“嗯”了聲,走至她面前,他沒問她為什麽吃這麽少,只是随口道,“味道還合适嗎?”
男人一來,獨屬于他身上的藥香映入鼻尖,其中還帶了一絲洗手液的清香。
許樂檸眨眨眼,答,“挺好吃的!”
是真的好吃,溫時也做的面條色香味俱全,而且還搭配了自己腌制的蘿蔔幹,嚼起來幹嘣脆,是許樂檸喜歡的口感。
“那就好。”溫時也直接将桌上的碗筷拿走,走至一半,回頭看向她,盯着她身上薄薄的毛衣外套,叮囑道:“外面冷,多穿點。”
語重心長,跟個長輩似的。
雖然他就是長輩。
許樂檸點點頭,應了下來,她看向男人高大的背影,倏然有些恍惚,總覺得溫時也将她當晚輩在照顧。
他這樣,她怎麽能心安理得喊他名字呢?
許樂檸咬咬牙,暗忖道,算了,關于稱呼,她再想想。
其實這頓早餐,溫時也也沒給她下多少面,可許樂檸在溫時也面前,終究有些緊張,這次出去吃飯,她也是有私心的,她與溫時也并不熟悉,兩個幾年說不了一句話的人,驟然同居,安靜時,她還是覺得如夢一般。
幹脆趁此機會,兩人在外面逛逛街,散散步,培養下室友的感情,說不定能促進下感情。
許樂檸懷着這個美好的願望,回屋拿了件黑色棒球服套在外面,擰開房門的時候,遇上從對門走出來的男人,他俨然換了套衣服,白色毛衣,下面搭一條黑色休閑褲,短發蓬松柔軟,一雙鳳眼,雙眼皮皺褶不明顯,可卻襯得他的眉眼格外深情。
男人無疑是俊美的,高鼻深目,誘人淪陷,雖說是叔侄,但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絲和溫嶼相似之處,他與溫嶼,截然不同。
“嗡嗡嗡”——
一陣手機震動聲,似一道閃電,劃破兩人的對視。
許樂檸驚醒過來,忙拿起手機,看了眼來電人的備注,她赫然皺起眉頭,可那邊全然沒有考慮她的心情,電話持續不斷響起,許樂檸嘆了口氣,滑動解鎖,接聽了電話。
“許樂檸,你為什麽不回我消息?”帶着質問的聲音響起,許樂檸的心情更不好了。
“找我有什麽事嗎?”她問。
“除了婚約,咱們還有二十多年的情誼在,你悶聲不響跑到南京,我能不着急嗎?”溫嶼答。
二十多年的情誼?
許樂檸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她想到那天溫家晚宴上,溫嶼脫口而出的那些話,不帶感情不說,她對于他,就像是什麽洪水猛獸。
她可以是溫嶼的拖油瓶,藥罐子,就是不能是朋友,不能是家人。
思忖片刻,許樂檸開口道:“溫嶼,別來煩我了,你以為只有你厭惡這段關系嗎?你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是拖油瓶嗎?”
對面安靜下來,溫嶼許久未曾開口。
許樂檸挂了電話,擡頭時,已不見溫時也的身影,她走出客廳,客廳空空蕩蕩,她心中一空,倏然間,像是被人抛棄,無數恐懼不安席卷着她。
其實,許樂檸從小就缺乏安全感,多年前,她還很小的時候,被父親的仇家拐到了一處偏遠的倉庫,在那裏,她遇到了一個小哥哥,那個哥哥也是同樣被拐去的富貴人家的孩子。
哥哥擅手工,用他脖子上的挂繩項鏈,給她編了一條手鏈,上面還有一只陶瓷貓,只可惜,後來那條手鏈被她拿下來洗澡的時候,弄丢了。
這段經歷,導致許樂檸有段時間極其自閉,當年許樂檸被綁架的事,知曉的人甚少,甚至連疼愛她的溫媽媽都不知情,如今長大了,許樂檸對于倉庫還是有些恐懼,不過,每每想起哥哥,她就不再懼怕那段經歷。
哥哥照亮了她回家的路。
客廳裏燈滅了,靜悄悄的,屋子裏燃過艾,此刻,一股子的艾草香傳了過來,又帶着一股熟悉的藥草香。
許樂檸望着空蕩蕩的屋子,有一瞬間,她的腦海裏,當年哥哥編織手鏈的畫面,無限放大。
她的哥哥長得眉清目秀,有一雙特別漂亮的眼睛,只一眼,就能蠱惑人心,年幼的哥哥,如此英俊,遑論長大後的哥哥,只可惜,當時年紀小,也沒問他的名字。
回過神來時,廚房傳來聲響,她回頭,就見溫時也端來一杯自制奶茶,他站在她面前,身姿高挺,白色毛衣襯得他整個人更為英俊,渾身的清冷也淡了許多,他靜靜望着她,喉結滾動,修長的脖頸線條流暢,皮膚白皙。
“剛做的奶茶,用鮮牛奶做的,嘗一嘗。”
遞給她奶茶的那只手,手背的青筋凸起,手指骨節分明。
猝然間,心頭一松,不安消失,轉瞬而來的是,從心間冒出來的暖意。
溫熱的奶茶用透明杯裝着,微微泛着熱氣,一股淡奶香混着茶葉的清香傳來,許樂檸眨眨眼,接過那杯子。
她說了謝謝,杯子溫熱,摸上去并不燙,許樂檸喝了一口,才想起,溫時也方才那句——用鮮牛奶做的。
她擡頭,雙手捧着杯子,看向男人,問,“小叔,為什麽特意強調鮮牛奶?”
頓了頓,許樂檸認真又困惑地開口,“小叔是知道我只能喝鮮牛奶嗎?”
說出這話,她有一些點臉紅,溫時也會不會覺得她自作多情?
許樂檸的體質有些特殊,因為早産,她有些東西不能食用,純牛奶就是其中一個。
之前有一次他們幾個發小聚餐,溫嶼遞給她一杯自己調的果茶,裏面加了純牛奶,她喝完,肚子疼了一天,後來發了燒。
為了這件事,溫媽媽罰了溫嶼一個月的零錢,斥責他沒有照顧好妹妹,溫嶼雖對她心懷愧疚,但也有一些埋怨。
溫嶼心大,帶她吃飯,從來不會考慮她的忌口,為此,許樂檸經常和溫嶼玩了一天,第二天生病。
許樂檸一生病,溫媽媽就會拿溫嶼開涮,久而久之,溫嶼的愧疚心愈發少,也愈發覺得許樂檸脆弱嬌氣,是個靠藥活下去的病秧子,是他的拖油瓶。
其實,溫嶼喊許樂檸出去玩,她有時候是不樂意的,可雙方的好友圈幾乎一致,她一次不去,沒什麽,可不能次次都不去。
每次去,溫媽媽都讓溫嶼好好照顧許樂檸,并把許樂檸的忌口說一遍,比如她不能沾純牛奶,紅豆,還有芒果,洋蔥。
這麽多次,溫嶼從沒有把許樂檸的忌口放在心上,次次發生,次次保證沒有下一次,下次又繼續對她不管不顧,圈子裏的朋友,都會刻意注意,不讓她吃到這些食物,溫嶼卻從未在意過。
懶散,随性,自大,驕傲,沒心沒肺是許樂檸對溫嶼的評價。
這樣一個人,退了婚,她自然是覺得該放鞭炮慶祝的,前提是他沒有說一堆貶低她的話。
因為有了溫嶼的對比,所以她才對溫時也口中特意強調的“鮮牛奶”,比較敏感。
溫時也看着面前,目光澄澈,小臉蒼白的女孩,她有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此時散落在肩上,黑色棒球服寬大,襯得她更為較小,她的脖頸很細,仰着頭看着他,微微有些走神,可很快,她回過神來,眼前染上一片霧氣,更襯得那雙眸,晶亮美麗。
溫時也微微一怔,他沒問許樂檸為什麽難過,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長發,帶着克制,溫柔,還有一絲眷戀,片刻後,他收回手,笑道,“檸檸是許家和溫家的寶貝,檸檸的飲食習慣,自然是要了解的,不然沒照顧好你,豈不是要被你哥哥揍一頓?”
許樂檸破涕為笑,杏眸上翹,她問,“你還會和我哥哥打架?”
溫時也搖搖頭,“不會。”頓了頓他又道:“可沒有照顧好你,我不确定許樂安會不會找我算賬!”
“我哥哥才不是那種人。”許樂檸抿抿唇,又喝了口奶茶,這次,她的眼裏泛着笑意,看上去精神多了。
“可他很愛你,為了你什麽都願意做。”溫時也微微彎腰,目光與她對視,他的靠近,帶來一陣香氣,淡淡的藥香,混合着洗衣液的清香,味道清雅,和他人一樣令人安心。
許樂檸笑了笑,心中對溫時也的印象又好了些。
之前的害怕減了些,溫時也,并不如爸爸和溫嶼說的那樣清冷淡漠,令人畏懼,相反他平易近人,會做飯,會做奶茶,醫術還高明。
或許,之前是他們都和這位溫家小叔,接觸時間太短了。
小叔 …..
她剛才又喊溫時也小叔了,他好像也沒說什麽。
許樂檸眨眨眼,心裏松了口氣,其實喊小叔是最好的,不然回去之後,再遇到溫時也,她喊他名字,是會被媽媽說沒大沒小,目無尊長的。
…
午飯是在一家粵菜館吃的,這家粵菜館坐落在湖的對岸,四周是落地窗,能清晰看見遼闊無垠的湖面。
一進餐廳,店長見到溫時也就忙迎了上來,“老板,您來了。”
又看了眼溫時也身旁的許樂檸,愣了愣,許樂檸生得很精致,長頭發,大眼睛,皮膚雪白,美得脫俗,是那種看了一眼,就對她心生好感的類型。
店長又對許樂檸打了招呼。
許樂檸回之一笑,眉眼彎彎,梨渦淺淺,清純又甜美。
店長笑了笑,領着他們進了大廳。
正值用餐時間,人滿為患,幸好溫時也早就訂了位置,才留了個空位。
一進餐廳,就見有人在排隊,她以為是在排隊領什麽獎品,或者等什麽菜,也沒在意。
入座時,許樂檸聞到一股熟悉的藥草香,她四周打量了下,才發現,這裏居然還有一個中藥展的牆壁,挂了滿牆的中藥,她經常喝藥,自然認識一些藥材,令她驚訝的是,這裏居然還有一些很難尋到的藥材,是那種有錢也買不到的,想不到居然在這裏,被當成了食材。
她睜大眼,看向溫時也,問,“這是小叔的餐廳嗎?”
溫時也給她倒了水,點頭,“嗯。”
許樂寧又指向整齊的隊形,問,“他們排隊是在做什麽啊?”
溫時也盯着她的眼,勾唇,緩緩道:“在等把脈。”
許樂寧猛地咳嗽了下,她端起水喝了一口,順了口氣,看向溫時也的目光,充滿敬佩,“無償把脈,有償吃飯,小叔好手段。”
溫時也笑了笑,沒說話,他坐在落地窗前,身形挺拔,肩寬腰窄,是個行走的衣架子,白色毛衣穿在他身上,極為合适,他皮膚白,五官英俊,剛坐下沒多久,許樂檸已經察覺到不少灼熱的目光。
溫時也像是早已習慣這樣的目光,他垂下頭,将桌上的平板遞給她,溫柔道,“看看想吃什麽?”
許樂檸接過,掃了眼,竟發現都是她愛吃的菜,比如說蜜汁叉燒,紅燒乳鴿,還有一些極為家常的,比如蒜蓉生蚝和蝦仁炒雞蛋,這些菜,都是她的最愛。
許樂檸的外祖父是廣東人,每年暑假她都會跟着媽媽去廣東住一段時間,對于粵菜她是極為有感情的,外祖母做的蜜汁叉燒和蝦仁炒雞蛋,是她一輩子難忘的回憶。
只可惜,早些年,外祖母去世了,她再也沒吃到令她驚豔的粵菜,她只點了蜜汁叉燒和蝦仁炒雞蛋。
将平板遞給溫時也,許樂檸問他要不要加菜,溫時也掃了眼,加了道清灼菜心、紅燒乳鴿,還有蒜蓉生蚝。
許樂檸睜大眼,看着他點的菜,感到震驚,“小叔,你點的菜都是我喜歡的!”
溫時也将平板遞給店長,卷起袖子,露出手腕,手腕空空蕩蕩,連塊手表也沒戴,聽到許樂檸的話,溫時也眼神閃過一絲失落,随後恢複平靜,淡然道:“去年的溫家家宴,我坐你旁邊,你和溫嶼說,你最喜歡外婆家的這些菜。”
許樂檸微怔了下,去年溫家家宴,一切都是極為和睦,她坐在長方形的餐桌上,左邊是溫嶼,對面是溫媽媽,她的眼裏只有他們,也因着當時她有些畏懼溫時也,連話也未敢對他說一句。
所以,她沒有看見身邊男人,滿眼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