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丹楓和植物二搭,超配!
第26章 丹楓和植物二搭,超配!
夜色深濃, 海浪似乎比白天的時候要響亮了,天空中最後一點紫紅色都消退在濃郁的深藍色之中。
在面對豐饒民的時候,賭一把的思維是絕對不可以有的, 唯有天網恢恢, 疏而不漏才能做到将所有的豐饒民全部打盡, 保證宇宙的和平。
今夜,不管造翼者們會不會起飛, 他們這支小隊都必須升空——監督整個伊須磨洲陸上城市的空中安全。
令夷小聲:“其實如果這裏有星槎的話, 我也不會開啊。”
雖說總有人認為狐人族是天生的飛行士, 一個個的天賦異禀到了只要雙手觸碰上方向盤就能把速度拉到最滿, 但令夷做為一個狐人,她要對這種觀念進行打假。
不是真的, 狐人裏面也會有恐高的存在——而雖然她不恐高, 并且很喜歡高空競速類的刺激游戲, 但她是個遵紀守法好公民, 在獲得星槎駕照之前, 她都絕對不會碰星槎這東西。
考慮到在場沒有一個會飛的,而伊須磨洲也着實沒有什麽飛行方面的器械, 夜間的巡查追蹤一時間只能開始沿着無人化的方向展開。
應星嘆了口氣,說實話, 他其實已經習慣了, 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自己這邊看過來什麽的……沒關系,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至于龍尊什麽的也一起看過來了……誰能想到龍尊被近墨者黑得也那麽快。
明明看起來是個可靠的大人。
應星有些失望, 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而是在其他人開口之前先說:“沒問題,飛行器可以搞定。”
多個、看着小小的、飛到空中也足夠隐蔽的飛行器, 帶着靈敏的攝像頭,能夠極好地捕捉一切動态景象,同時還帶上了紅外測溫儀,可以極好地捕捉到出現在空中的飛行物。
在快速搗鼓出了那些小飛行器後,應星問:“你們還想加上什麽功能?”
應星已經習慣了,若是在一般時候,他制作出來的機巧是絕對不會被挑刺的,但是面對這些人,他們擅長将一類東西和另外一類東西結合在一起,所以往往機巧上會安裝點很獨特的東西。
每每到了這個時候,他就好像是那加班的乙方,已經被磨平了所有的怨念,有的就只是逆來順受:“一次性講出來吧,我來做。”
這次甚至都不用景元開口,令夷已經自己捧上了裝在小花盆裏的植物——分別是土豆雷、豌豆射手2.0以及寒冰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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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的尺寸都相當小,花盆的尺寸迷你到了可以在手指腹上非常平穩地放置下來。
令夷數着花盆說:“豌豆射手2.0,雙倍攻擊力;寒冰射手,射中之後來可以減緩對方速度,對于飛行生物來說,速度降低應該是很致命的吧?土豆雷——如果造翼者身形靈活,能夠躲過所有的豌豆射擊,那麽就只能在它觸碰到飛行器的時候,和它同歸于盡了!”
其實令夷也不确定一枚土豆雷到底有沒有把一只造翼者給炸下來的可能,畢竟,做為曾經和步離人起名的超強造翼者——據說在穹桑的天青石聖巢中盤踞着的造翼者羽皇甚至還是豐饒令使——他們應當是和步離人差不多的,但是之前用來給土豆雷做實驗的都是比較普通的步離人,而這些當雇傭兵的造翼者,或許是不一般強大的戰士。
但是,正如狐人飛行士在雲騎軍中統一授課的第一節課時要學習的、最根本的飛行知識所言:在空中飛行的時候,任何意料之外的意外都是致命的。
因為,科學可以成為最強大的殺手。
從高空自由落體着墜落的豐饒民可能摔不死,但絕對也能摔斷幾根骨頭,至少眼前一黑還是有的,當年的造翼者就曾經将仙舟人抓到半空中,然後扔下去,反反複複地摔那些已經沒有了反抗能力的弱者,直到重傷致死。
現在,不說風水輪流轉,至少,記仇還是可以的,對吧。
這個功能要求非常簡單,無非就是增加一些小小的負重,應星很快答應下來。
片刻之後,新款飛行器出路,應星小心翼翼地将它拿在手裏,畢竟現在這東西帶上了點兒易燃易爆屬性,稍微一個不小心就能夠把他們這群人給解決掉二分之一——景元和丹楓的生命力還是要明顯強過他這個根本沒被豐饒祝福過的短生種,以及令夷這個壽命不如仙舟人的狐人的。
“還有什麽別的功能需要添加?我剛剛寫了個如果發現一個造翼者,就讓周邊空閑的飛行器都湊過去,集中攻擊被發現造翼者的功能。”
應星也不擔心到時候飛行器因為爆得太多數量不夠:伊須磨洲的水居者政府正在運送來一批至少對他來說能用的機關零件,只要令夷那邊的産出不停,他就能持續将攜帶有植物武器的飛行器放到天空中。
他倒是很想看看,到底是潛入伊須磨洲的造翼者數量多,還是他趕制的飛行器數量多。
景元沒有意見,丹楓則提出了或許可以将已經發現的造翼者坐标發送到他手機裏的請求:“我無法長時間騰空飛行,但是,塔拉薩是一顆被水包裹的星球。”
這樣的自然環境,對于丹楓來說簡直就是又一個鱗淵境:試問,在茫茫大海上作戰,對于羅浮持明來說和回家了有什麽區別?
無非就是主場作戰但是沒有親朋好友在一旁啪叽啪叽鼓掌,和主場作戰,并且有一堆親友在旁邊啪叽啪叽鼓掌的區別罷了。
他可以利用水暫時升空,一次性大概能夠維持個半個鐘頭左右,除了過分顯眼,會讓那些造翼者知道羅浮确實派人來了之外,沒有別的任何缺點。
半個鐘頭的時間,有一說一,只要造翼者派不出羽皇(不過,也有人說,羽皇在當初那場反物質軍團覆滅穹桑的戰争中,已經被絕滅大君幹掉了,現在的造翼者,是沒有豐饒令使的一群喪家之犬),其他對于丹楓來說,都只是贏得時間長短的問題。
應星于是把自己的權限共享在了四人小群裏:“沒了?”
景元:“沒了。”
他本來是想着,自己的力量表現出來的形式是雷電,或許可以和丹楓打一波名為感電的組合技,但是轉念又一想:丹楓自己也能駕馭雷電。
那還是算了。
于是他轉頭關心起了植物的産出:“豐饒之力夠用嗎?”
令夷皺眉:“夠用……但是,正因為它夠用,所以我更慌了。”
研究結果确定了這藤蔓就是從倏忽身上扒拉下來的之後,出于安全考量,這一段藤蔓被交還了回來:至少,由丹楓保管,會比由水居者政府保管來得安全一點。
然後它就被物盡其用地拿去種植物了——當然,那些肥料也派上了用場。
令夷未曾親面過倏忽,但仙舟上處處都能夠聽說倏忽的事跡,以及他的可怕,他擁有的強大的生機,足以實現一句曾經是幻想的詩句“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甚至死者複生,身體中的每一個器官都開始活化,變成獨立的個體……
她不太敢把從步離人轉變而成的肥料和倏忽放在一起。
但是,現在肥料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她畢竟種了那麽多的花盆、豌豆射手2.0以及寒冰射手還有土豆雷,其中除了土豆雷之外的三種植物在豐饒之力的消耗上都是很厲害的。
然而,以這段藤蔓做為肥料,栽培出的植物卻源源不斷,就像是豐饒之力憑空地從這東西裏面流出來,千秋萬代都無法流光。
真是恐怖啊,仙舟要面對的竟然是這樣的敵人。
令夷原本因為那葉片稍微變黃的一部分而生出的自信心略有動搖,但她很快将這些情緒壓了下去。
至少現在,她還有植物!
能夠把豐饒之力轉化為己方力量,同時削弱對手實力的植物簡直就是神器,現在的條件比起以前已經好了不知道多少了。
*
應星的飛行器放飛升空。
最優質的飛行器靜谧無聲,僅僅在升空後片刻就隐沒在了夜色中,全然不被旁人所覺察。
飛行器拍攝到的畫面及時回傳到了玉兆中,被投影在設備上。
景元監控着這些畫面。
丹楓已經出門了,他去了老人的居所。
令夷看着植物,稍微有點發呆。
應星問她:“在想什麽?”
令夷:“我在想,我們能不能向水居者政府建議,在伊須磨洲的海面上種一層蓮葉。”
雖然說小隊的進度相當喜人,僅僅是在來到這裏的第四天,開烤魚店的第三天就成功找到了倏忽和造翼者打算怎麽炮制塔拉薩星的計劃痕跡,但是發現計劃并不能夠和解除危機劃等號。
因為,這些造翼者已經投放了一段時間的倏忽身體碎片了。
從老人的話語中可知,那起碼是在半個月之前——哪怕他們并非每天晚上都行動,但這也是相當令人心驚的數量了。
而且,相比起陸地上的植物還算還查找、也好對付、再不濟的,高空噴灑一點專門針對植物的農藥,把那些沒有豐饒賜福的全都給藥死了,剩下的不就是倏忽的身體碎片?
——甚至于,還可以随便找個愛國也愛仙舟聯盟的富豪出來背鍋,說他喝醉了酒,沒想到回家之後玩的無人機不是他平常最愛玩的那個,而是用來除草噴藥的無人機,這才導致了這般後果。
在水裏的那些呢?
茫茫的海洋如何浩瀚,水居者們建立城市的部分,也不過只是這顆星球三分之一的水域,剩下的地方對于他們來說也是荒涼的、未開發的場所。
全都要掃一遍嗎?這工作量已經大到了等倏忽和步離人軍團腿着來都不一定能幹完的程度。
誠然,那些造翼者們也沒有飛行橫跨一整個行星的能力,但扔進水裏的倏忽身體碎片是那麽小,它完全可以被魚吞進肚子裏,或者幹脆随着洋流,就那麽随波逐流千萬裏,飄到更遠的地方去。
這種情況下,想要用正經的手段,比如說捕撈之類的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很顯然是癡人說夢,就算阿哈親自前來,給水居者政府首腦敬酒,對方都不至于飄到了會認為這個辦法能頂用的程度。
令夷覺得自己的辦法還是挺有用的。
她小聲說:“塔拉薩星球的海洋當成一杯茶的話,那倏忽的身體碎片不就是泡在裏面的茶葉梗子嘛,海水可以當成傳播介質的,往海裏種蓮葉,或許就可以像是剛剛在茶杯裏面種蓮葉那樣呢?”
衆所周知,植物會把自己的根系探向豐饒之力最強的那塊位置。
“在問題解決之前,可以在蓮葉上種植其他植物,億兆豌豆射手,真理就在它們的射程之內,到時候,如果倏忽真的帶着步離人來了,倏忽不介意這個,我不信步離人們也能完全不在意。”
那可是比萬箭齊發更駭人、覆蓋面更廣、飽和度更高的打擊。
而十發豌豆子彈就能夠送走一個普通步離人的殺傷力,在這種情況下大概能夠直接為她刷新解鎖剩下的大半本圖鑒吧?
“等問題解決之後,直接用網一撈,蓮葉的根不就能帶着倏忽的身體碎片一起上來嘛,從清除效率上來說也好了不少。”
除了水居者們的活動空間可能會被壓縮之外,真的找不到什麽太大的問題——如果說會影響水下的光線,那根本就不是事兒!向日葵,為您效勞!
應星:“站在我個人的角度,我挑不出問題。”
其實問題也還是有的,比如說到現在為止都無法确定的:植物到底是怎麽來的。
在确定這個問題的答案之前,植物永遠都是好用,但是會被防一手的東西。
仙舟人曾經收到過看起來十全十美,但在用了一段時間後才發現其中“包藏禍心”,至少是後患無窮的禮物。
那禮物名為建木,那禮物名為長生。
不過,考慮到當前指望着大海撈針很顯然是不現實的,而比起注定帶着十足十的惡意而來的倏忽,令夷的植物至少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前科,所以,可以承認,這确實是個還不錯的方案。
令夷也是這麽想的。
“希望伊須磨洲政府不要介意——但往水裏種蓮葉其實已經是我能想出來的、最能保證水下安全的操作了。”
應星:“我在聯系水居者政府了,給羅浮也發了消息。”
片刻之後,他将玉兆屏幕轉給令夷看,那屏幕上赫然有一條最新回複的消息。
騰骁:去做吧,若出事,我一力承擔。
*
帕遮涅亞單膝跪在高處的樓頂上。
他的三對翅膀在身後繃緊,肌肉的力量壓縮到了極致,就像是拉滿了弦的弓箭一樣,随時都有可能爆射而出——這些日子裏,每個白天他都将自己拘束得極為不适。
為了能夠将造翼者最大的特征遮掩起來,他每天都需要把翅膀纏繞在身上,然後在外頭穿上嚴嚴實實的衣服,把身體包裹在其中。
他明明還活着,卻覺得自己每每到了白天都變成了木乃伊,行屍走肉一樣僵硬地在人群中扮演着塵民的生活。
呸,塵民,連飛翔都不會的、低賤的塵民。
帕遮涅亞覺得* 自己的魂靈都變髒了,沾染上了不應該沾染的塵灰,但是,他又感覺到了血脈中奔騰澎湃着的激昂高亢。
他是衛天種,造翼者社會階級中,除了羽皇之外i最為尊貴的一個階級,代表着造翼者中的戰士。
他還是戰士中頂頂英勇的一個,在很年少的時候,就被選拔進了孔雀天使軍團,是鳴霄軍團長麾下的戰士之一。
他會為了穹桑的複蘇而堅持、忍耐、戰鬥到最後一刻、到翅膀上的每一根羽毛都飄落凋零、到這被甘露賜福過的身軀中最後一點生命力流逝、最後的回光返照也從他眼中消失,這是他等衛天種此生矢志不渝的心願。
他朝着遠處另一棟高樓的樓頂望去,他的同伴,也是這支小隊的隊長,鳴霄軍團長心愛的、也是最為成器的兒子,啫邪。
造翼者們擁有頂尖的視力,他們比鷹更擅長遠望,更擅長捕捉到動态的獵物,于是此時,哪怕間隔得那麽遠,他仍然能夠看清楚對方——
啫邪張開了翅膀,他靜谧無聲地在夜色中滑翔,盤旋,像是一片葉子。
帕遮涅亞的翅膀在這一瞬間張開,他已經相當收斂自己了,因為倘若他不這麽做,翅膀長開瞬間就會産生巨大的音爆,而那聲音足夠驚醒整一座睡夢中的城市。
他克制着、顫抖着,但是動作精妙絕倫,他也像是一片葉子滑入空氣那樣,快速地在城市的高空滑翔,然後盤旋,飛到更高的高度,随後從腰間掏出一把來自那千面的巨樹的、被切碎的枝條。
他無法否認,倏忽是一位極為強大的令使,他,或者說是祂,垂下的每一根枝條上都蘊含着極為精純的豐饒,帕遮涅亞在面對他的時候,幾乎能夠從那些綠到讓人頭暈目眩的葉片,已經那些垂墜猶如累累碩果的頭顱之間,看到聖白色的五瓣花朵、看到從枝條落下,幾乎就能夠代表着長生主的甘露。
他感覺自己背後的翅膀上,每一根的羽毛都活了過來,千萬的羽毛便是千萬個聲音,那些聲音凝聚起來在唱頌歌,每一個音調都不一樣,卻能融合在一起。
那歌聲貼着他的頭顱,幾乎要将他的大腦全部擾亂,直到軍團長鳴霄向前一步,不卑不亢,沉穩、略帶警告:“倏忽,我們是來做交易的。”
他這才感覺到那些聲音從自己腦中消失,後知後覺地,他全身都在出冷汗,汗水浸濕了頭發和背後的衣服,甚至打濕了一部分羽毛。
他這才意識到倏忽是那麽……恐怖的生靈,心中生出畏懼,卻又忍不住在畏懼之餘生出敬服的愛意來。
祂強大而美麗,幾乎令他拜服。
但是他的心中還有一棵更美麗的聖樹,那是早早便因為亵渎而愚魯的反物質軍團而衰朽的穹桑。
帕遮涅亞其實還是挺高興的,因為仙舟聯盟實在是造翼者歷史上的恥辱,他們曾經被還是短生種的仙舟人,那時候他們還稱呼這些人為“塵民”打敗,不得不靠着他們非常鄙夷的手段,用言辭來哄騙那位帝王産生對長生的向往,後來……後來,他們雖然入侵了仙舟羅浮,但是卻又被仙舟擊退。
造翼者的歷史上總共沒有幾次失敗,但是每次面對仙舟,不管前期打得怎麽樣,最後總會失敗得相當痛苦且恥辱。
他希望倏忽能夠覆滅聯盟——雖然他覺得其實不太可能,畢竟仙舟背後還有巡獵星神。
一想到妖弓禍祖,他就氣得直咬牙,那樣兇惡且殘酷的東西也能晉升為星神麽?
巡獵、還有毀滅,這是帕遮涅亞最為仇恨的兩名星神。
但願倏忽能夠給仙舟帶去最大、最深的痛楚。
但願穹桑能夠再度藩息,帶着衆羽使重新走上聯通萬界的道路。
他一邊飛、一邊這麽想着,随手将那些切碎的倏忽枝條扔下去。
這些細碎的東西無聲無息地覆蓋了整座城市,像是一張巨大的、隐形的網一樣,伊須磨洲的人們就像是小小的飛蟲,他們沉浸在潮騷月即将到來的幸福裏,全然未覺蛛網的靠近,以及,那不懷好意的蜘蛛。
飛行的時候總得給自己找點東西想,否則這長夜豈不是太過無聊?
帕遮涅亞來到了海面上空,沙灘上已經撒了一些了,今天他打算飛得比昨天更遠一些,讓離岸的洋流帶着這些東西去往更遠的地方。
倏忽曾經對他們說過,走得越遠,枝條覆蓋的面積越是廣袤——這顆星球,塔拉薩;還有這個文明,伊須磨洲,以及他們所傳承的岱輿——就會四分五裂得越是徹底。
帕遮涅亞加速了,他開始扇動翅膀,修長的羽毛輕易地切開空氣,讓他像是離弦的箭矢——
不!他突然從那越走越遠的聯想中回過神來。
意識先于情感到來,他觀察到了前方朝着自己彈射而來的圓球狀的東西。
那圓球很小很小,如果不是造翼者的視覺足夠好,是絕對無法看清的,但是它的速度卻飛快,再加上他自己的速度,兩者對沖的相對速度更是高到了一個甚至可以将他打個對穿的程度。
帕遮涅亞險之又險地朝着下方躲閃,那顆圓球狀的東西勉強擦着他的羽毛過去,他險些就真的要被命中了!
前方那是什麽東西?!帕遮涅亞産生了恐懼,他被發現了?不可能,伊須磨洲分明就沒有這樣的武器。
難道是仙舟聯盟?也不對,仙舟從來都很喜歡古色古香的東西,他們會發射出能夠貫穿軍團長的箭矢,學習着他們的那位星神拉出的流光,他們并不用這麽小的武器。
不管怎樣,帕遮涅亞意識到自己遇到了極大的麻煩,因為還不等他思考更多,連續的微小圓球狀物體接連朝着他彈射而來,而且并不是以一直線的方式。
他被盯上了!
是什麽東西?
帕遮涅亞陰沉着臉,動作極其靈活地穿行着,不讓自己被命中一下,他要飛上去毀了那東西!
造翼者的任務還沒有做完,做為雇傭兵,他們其實沒有那麽多的道德,如果出師不利,跑路的情況是常有的。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
這一次,交易的內容是穹桑的蘇生。
所以帕遮涅亞完全沒有想過還有撤這個選項,他要把這發現了自己的東西毀掉!絕對不能暴露,伊須磨洲,塔拉薩星,必須毀滅!
他的速度又一次加快了。
現在他終于在那些朝着他攻擊過來的東西的掩護下,看清了到底是什麽在和自己戰鬥。
那是一架很普通的飛行器,唯一不普通的,大概就是它的頭頂上長着三個小小的花盆,而花盆裏面長着搖搖晃晃的植物。
植物?
帕遮涅亞第一時間聯想到的就是倏忽。
畢竟那是個危險的令使,看似想要将長生的福壽恩惠贈予天下人,但是實際上,祂喜歡的根本就是那種混亂的、扭曲的痛苦。
他打算毀約了麽?
也是,造翼者已經完成了這個計劃的絕大部分,剩下的不完成也是可以的,而他們這些造翼者的存在,确實容易暴露倏忽的計劃,從而讓仙舟知曉此地的動靜!
帕遮涅亞第一時間向啫邪發送消息,他們關系很好,從他成為戰士開始就一起訓練,但他不要啫邪來救自己,他要對方活着、逃走,将消息傳出去。
他才将倏忽這兩個字編寫完成——也就是只在電光火石的一瞬,從旁邊激射而來的微小圓球顆粒猛地擊打在他身上。
一連好幾顆。
第一顆貫穿了他的翅膀,劇痛令他猛地顫抖了一下。
第二顆沒有造成那麽大的疼痛,卻讓他的動作一瞬間慢了下來,他感覺到徹骨的寒冷快速覆蓋滿了他的全身,不是那種在高海拔的位置飛翔的寒冷,那種寒冷的滋味,每一個衛天種都在很小的時候就習慣了,這是……僵硬的、被包裹在裏面的寒冷,沒有風,只有固态的冰。
冰凍覆蓋到了他的大腦位置,不過轉瞬之間,他的思維也開始遲鈍——伴随着翅膀無力在越來越厚的冰封下扇動、掙紮着拜托冰層的禁锢桎梏。
怎麽……還……有…………
帕遮涅亞掉落了下去,就像是每一個沒有翅膀的、被他鄙夷的“塵民”那樣從高空墜落,以自由落體的速度,砸向了大海。
但他卻沒有落入海洋之中——至少,暫時沒有。
一只手托舉起了他,另一只手從他手中毫不客氣地奪過了聯絡設備,在看到已經打出來的“倏忽”這兩個字後,快速點擊了發送。
然後,聯絡設備被更不客氣的動作塞回了他的手心裏,而原本将他托舉起來的那只手也撤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将整塊冰包裹起來,如同繩索一樣拽着他朝着海底沉去的水。
一直往下、一直往下。
直到無光的、幽深的海底。
*
丹楓覺得,海底或許是一個正在做着完全可以視作對一顆星球侵略行為的造翼者最适合去的地方。
冰封狀态大概會在幾分鐘之後結束,但是他施加的水牢卻并非如此。
造翼者并非不需要空氣。
大約在溺死個四五次之後,這個衛天種體內的豐饒之力會耗盡。
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他想,并未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哪怕一丁點的殘忍無情,希望剛才這個造翼者聯系的同伴和他的關系足夠好,會冒着危險到他失蹤的地方來看一看。
如果來的話,他剛好可以守株待兔。
如果不來的話……也沒關系。
丹楓其實并未打算将帕遮涅亞的同伴也解決掉,因為對方最後發出的那條消息,簡直就是挑撥離間的最佳詞句——更妙的是,這還真的是他自己發出的。
倏忽。
天知道等那造翼者逃回去之後會對他們的軍團長說些什麽呢,但反正,那絕對不是倏忽想要聽到的話。
倘若豐饒民的反仙舟聯盟(其實這個聯盟的全名是反仙舟聯盟聯盟,但是因為讀起來實在太過拗口,所以就算是講究的仙舟也不會這麽念)因此稍微出現一點兒人心浮動的跡象,那也是好的。
仙舟的敵人,能削弱一分一毫,都意味着能多一個回到家去的雲騎。
丹楓想到這裏,神色變得柔和了許多。
他藏入水下,整個人完全“融入”了水中,任何人看過來,都只會覺得這裏只是一片普通的、平靜的汪洋。
與此同時,他沒有忘記讓應星操控着飛行器遠離一點這兒——去搜捕其他的造翼者,要盡快把他們搞定,只有其他的造翼者都涼透了,這個造翼者才能帶着謠言回去。
不管信了多少吧……總歸是在心底種下的一顆種子。
他靜靜地等待着,看到遠方果然有一片身影快速地朝着這個方向飛來,那身影極快地變大了。
這身影一共有四對翅膀,大小各二,哪怕在衛天種裏,這樣的血統也堪稱優秀,他大概是某個軍團長的兒子。
同造翼者也打過不少交道,對他們還算了解的丹楓如此判斷。
挺好的,那就這個人了。
丹楓決定執行自己方才做出的判斷——讓這樣一個造翼者逃回去,效果會更好。
他說話更有份量,更讓旁人相信。
不過,除了剛才那個造翼者的死亡和發出的消息之外,他還需要額外多制造一些“證據”。
丹楓看向自己掌心那一團黑漆漆的、表面團着一層猶如亂發般纏繞在一起的綠色細長葉片的植物。
景元這家夥……确實很有本領,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在他出發之前,景元讓令夷額外幫他培育了這麽一團東西——一共有四五個,不多,但是夠用了。
“別看它的長相略微有礙觀瞻,我保證,它絕對能派上用場。”
景元笑着對他說。
“扔到造翼者身上就行。”
在景元讓令夷打開玉兆上的圖鑒,自己在圖鑒裏頭翻翻找找的時候,丹楓也看見了圖鑒上寫着的文字。
【纏繞水草】
看起來,這東西能讓那個造翼者吃上點苦頭。
于是——
啫邪慢慢地靠近了水面。
雖然不願意相信,但是此地的殘留的景象告訴他,他的朋友,那對造翼者整個群體最最忠誠的戰士,曾經被他的父母期許成為“駕馭雲和雨的神鳥”,因此起了“帕遮涅亞”這個名字的同行者……
他已經死了。
隕落在了浩淼的煙波中。
而在他死前,他只來得及發出兩個字做為傳遞給他的信息。
“倏忽”
倏忽。
是倏忽嗎?
啫邪藝高人膽大,他甚至能夠降低到特別靠近水面的位置,精準地控制着自己的羽毛不會被海面上揚起又落下的水波,以及那些因為游魚而翻滾起來的水珠弄濕哪怕羽毛最末梢的那一丁點兒絨絲。
他貼近水面,看向水中的情況。
但是,很顯然,能夠看穿遙遠距離的、鷹一樣的眼睛,是無法看穿幾百甚至幾千米的海水,看到躺在最黑暗的海底、光線都穿透不到的地方的。
他當然找不到自己的朋友。
雖然,現在的帕遮涅亞還沒有死,如果他能夠連自己的命一起豁出去,潛入水下,或許還能在帕遮涅亞因溺水而送掉最後一點兒生命力之前,把他從幽深的海底救上來。
丹楓觑準了時機。
就是此時、此刻!在啫邪因為擔心朋友的情況原本警惕而緊繃的心神終于松懈了下來的那一瞬間,丹楓扔出了那團名為【纏繞水草】的植物。
并精準地命中了啫邪的翅膀。
——不是一對,是四對中的三對。
這水草戰鬥力真不錯,還會自己長開包裹獵物,丹楓看着它的戰績,心想,而且很适合水下偷襲——回去之後可以問令夷多要一點,存在身邊,遇到了什麽合适用的情況就拿出來。
天黑之後的水面也是暗沉的,黑漆漆的可以隐藏掉很多東西,也可以讓人懷疑,自己沒能看清很多東西。
啫邪只感覺到水面下有什麽東西張牙舞爪地朝着自己撲過來,而在這東西出水之前,他完全沒能感覺到任何的預警,明明以他的身手和見識,他完全不應該全然無感!!
他的翅膀被快速地纏繞住,雖然力量不算太大,對于他來說可以比較輕易地掙紮開來,但這畢竟是在飛行之中。
對狐人來說至關緊要的道理,不會放在造翼者身上就網開一面,況且這纏繞水草的葉片上本身就沾着水,而且還不少。
啫邪跌入水中,盡力地掙紮着,終于将所有的水草都弄斷了,但是此時,他的翅膀也浸濕了一大半,其中一半的羽毛都吸滿了海水,無法再輕盈地托舉起他,讓他漂浮在空氣之上,反而沉甸甸地拖拽着他朝着幽深的海水中沉去。
啫邪廢了極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維持在海面上,他開始朝着海岸邊掙紮——沒有聯系其他人,因為他擔心其他人過來只是送菜。
丹楓看着他以極慢的速度朝着海邊“游”去,那速度比起蝸牛的爬行也快不了多少,因為先前帕遮涅亞想要往更遠的地方抛擲倏忽碎片,所以他還飛出了格外遠的距離。
今天晚上,有些造翼者有福了。
丹楓腦中閃過這樣一句話,他面無表情地想着自己大概不應該再因為好奇而看那些網絡上的帖子了。萬一哪天當着龍師們的面說出口,他就可以等着一大堆苦口婆心、語重心長、婆婆媽媽到能把人念叨死,和藥王密傳念經也差不了多少的唠叨,前來三百六十度地環繞着他,持續上九九八十一天。
可怕。
他很快不再關心啫邪能不能順利抵達岸邊,沒關系的,反正豐饒民嘛,別的不多就是命多,累死了還能再複活,完全不用他擔心。
他只是忍不住感嘆,這次的嫁禍在一系列的巧合、以及未雨綢缪之下變得有多麽的完美。
攻擊的是植物,倏忽也是植物,倏忽還把自己給切了,讓造翼者們帶到伊須磨洲來。
而且,襲擊造翼者的植物中蘊含着豐饒之力,甚至還是原汁原味的、來自倏忽的豐饒之力——就算倏忽本人來了都無法抵賴。
那四對翅膀的造翼者一定會好好研究這些植物,最後得出個這玩意來自倏忽的結論。
丹楓仍然藏在水下,他在笑。
景元,你可真的是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