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3
☆、chapter 23
“她不能申請全獎留學嗎?”助理問。
“她的成績,GRE都不可能過。”
“我跟她說先結婚,再申請簽證出國。她起初是不贊成,也不反對。過了沒兩天,她就話裏話外地表示讓我先出國,她想留在國內。”
“她也許是覺得出國負擔太重,也不現實吧。”
“如果只是這麽簡單就好了。那時她應該對簽證具體事宜一概不知。”
“那是誰告訴她的?”
“還能有誰?”陶正南的臉色陰沉,“我後來去找了那個人,他全都承認了。還給我上了一堂課,讓我以後都受益匪淺。”
“您怎麽還聽起他的課來了?”
“說得對的為什麽不聽?”陶正南冷笑着說,“他跟我說,他的行為不叫搶,叫收割,自古以來,強者可以收割弱者擁有的任何東西,因為成本很低。反過來,弱者想要接手強者的東西,傾家蕩産也未必能得到。”
“這個……好像的确如此。”
“他說我這麽弱,即使他不從我手中收割,也還會有別人。誰讓我擁有的東西,別人都想要。”
“那是人,并不是物品啊。”
“可人心難測,”陶正南說,“誰不想依附強者,因為可以不勞而獲。”
“難道她就真的見異思遷了?”
陶正南搖了搖頭,“我想不出別的理由,突然就找不到她了,說好的結婚不結了,人也找不到。過了一個月,我快出國了,終于在她家樓下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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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痛苦地皺了幾次眉,“她一句話都不說,問她什麽都點頭承認。樹上掉了個橡子,打到她頭上,她突然伸出雙手用勁推我,然後厭惡地看我一眼就跑掉了。”
助理臉上的嘴張開,一臉有話要說的急迫,卻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是小江,您家那邊的事應該有消息了。”助理說着接了電話,剛講了一句,就把手機遞給陶正南。
陶正南把手機貼到耳邊,聽着電話,準備往回走。剛擡起腳,身體猛地往前一晃,還好被及時扶住。
他轉頭望着托着他手臂的助理,望得眼珠發直,直到淚水湧出來。
“再說一遍,是怎麽死的?”他試圖去咬緊哆嗦的牙齒,卻撞得咯咯響。
“燒炭自殺。”手機裏響起清晰的聲音。
陶正南的兩腿癱軟得站不起來,只能靠在助理身上。
手機裏還響起說話聲,“具體的請周局長跟您說吧。”
那邊換了個人,條理清晰地說道:“這件事正巧我清楚得很。事發後,我任臨時調查組的組長,在學校裏調查了一個月,沒有調查出領導和同事排擠壓榨等醜聞。同時警察在他家裏找到了一些精神方面的藥物,最終确定他生前患有多年抑郁,是自殺無疑。”
3 應激事件
黎若谷去辦出院手續了,房間裏就剩下收拾行李的趙寧靜。
沙發上堆着穿過的衣服,有她的,也有黎若谷的。為了節省行李包的空間,不分是誰的,她都一件件地折好,疊到一起。
做這些事時,她的心裏劃過微妙的幸福。
住院這些天,黎若谷生活起居都在這張沙發上。白天在這裏工作,晚上也在這上面睡。
門口響起腳步聲,她飛快地轉過身去,看到門口站的人是陶正南時,她捏着襯衫的手控制不住地開始發抖。
陶正南盯着她手裏那件男式襯衫,原本青影濃重的眼睛,此刻顯得更加地吓人。
她連忙把襯衫藏到身後,不安地朝門外看。
陶正南似乎知道她在盼着什麽,随手把門關上。
黑影仿佛随着他一起到來,病房裏突然變得暗沉,她被一股恐懼懾住,一步步地退到了沙發後面,背抵着窗戶。
陶正南走到一把椅子跟前,停了下來,他的神情帶着扭曲的痛苦,“我很多天沒法睡了——”
趙寧靜繃緊的雙肩微微一松,卻仍是防備地盯着他。
他們之間,隔着一把椅子,一張茶幾還有一張長沙發。
趙寧靜冷靜地說:“門診八樓是心理科,失眠應該去那裏。”
“我不需要看心理醫生,”陶正南陰沉地盯着她說。
“我沒有諷刺你。”
“這個不重要,我知道那時發生的事了。”
“那時的——我趕着出院,還要收拾行李,”趙寧靜的手指摳着沙發,“有事以後再說吧。”
“我想知道,那時你爸是不是跟你說過什麽?他留下什麽話沒有?”
“今天真的不巧,”趙寧靜慌亂中拿起一件衣服來折,折起袖子又打開,打開了再折,“改開我們再約時間,下周可以嗎?——”
她擡起頭,看到陶正南抽出雙手,垂到身側,像眈視獵物的野獸。
“然後你又消失?”
趙寧靜的嗓子頓時發幹,她吞咽了一下,盯着床頭的呼叫器,并開始挪動腳下。
“你爸留了遺書沒有?他是不是寫了要你跟我分手?”
趙寧靜接近床邊,陶正南卻先一步察覺到她的意圖。他拔腿撲過來,一腳踢翻了椅子。
椅子倒地,摩擦地板的尖銳響聲,像一根針紮進了趙寧靜的神經。
她看到朝她撲來的陶正南,下意識地使出全身力氣去推他,然而他就像野獸一樣,可怕且無法撼動。
當她意識到不但不能自保,還被他緊縛住雙手時,她在心裏發出了撕裂的尖叫。全身的血管仿佛快被脹破一樣,血液倒流到了臉上,爆裂的痛感擠壓着她的大腦。
她就像一只被人揪住翅膀的蜻蜒,無助地掙紮。
櫻桃紅又在腦中閃現,越來越多,淹沒了她——
世界突然寂靜了,她的耳朵聽不見任何聲音。
随之而來的是胸口絞痛,喘不上氣,手腳冰涼,渾身顫抖,心髒像故障的機械,瘋狂地跳動後停擺——
“誰讓你進來的!”
一聲含着怒氣卻依然穩沉的呵斥響起。
趙寧靜還沒來得及擡頭,就被一個身影擋住,眼前眩目的雪白,是他的白襯衫。
她看到他把雙手插進口袋裏,雙腿分開閑适地站着。
她漸漸能夠均勻地呼吸,心跳也慢慢平複。
“我有要緊的事情要問她。”陶正南說,“麻煩你回避。”
趙寧靜緊張地盯着黎若谷的後背,剛要開口懇求他,就聽見他諷刺的笑聲,“回避?”
他的手伸到後面,把她拉到身邊,“看懂了沒有?如果你以後再接近她,和上次你非法入侵我家一樣,我不會對你有半點客氣。”
“你家?”陶正南擡頭,神情微妙地望着他。然後看向趙寧靜,冷笑,“原來如此。”
“別多管人家的閑事,”黎若谷說,“看來你挺健忘的,有些事我必須得提醒一下你。”
他說完,撥出一個電話,“寧輝,叫薛琪暫時不用回學校,下午去科大報到。”
“你想幹什麽?”陶正南問。
“作為導師,總是希望學生感情順利,婚姻美滿。”
“你這是公器私用。”
“是不是公器私用,可不是你說的算的。”
說到這裏,他的手機又響了,“去找物理系的秘書辦手續,有什麽不懂的就去問寧輝……住處麽?給你一筆錢,你自己找住的地方怎麽樣?……我知道你那個男友,投行的嘛……你去跟江老師溝通……”
再次挂掉電話,他的手機一揚,對面前的人說道:“祝你們早日終成眷屬!”
“導師權威很好用吧?”
“男人為了自己的女人,財産,發動戰争都稀松平常,何況我只是在合理的範圍內,做了個小的調整而已。”
“什麽調整?”
“怎麽都得讓我的那位高徒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了,你那麽想知道,私下裏多關心一下自己的女友。”
沉默持續了幾秒鐘。
趙寧靜看到陶正南轉身,往門口走去。
她的心一松,提高聲音說道:“爸爸什麽都沒跟我說過,也沒有留遺書。”
陶正南停住,突然仰起頭,站了一秒鐘,才又落寞地走出門外。
他一離開,黎若谷立即就轉過身來,問她:“你還好吧?剛看你的樣子,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趙寧靜搖了搖頭,擔心地說:“你那麽做,不會有什麽影響吧?”
“能有什麽影響?我師兄的錢,可不是那麽好拿的。”他說,“別管那個了,你剛剛怎麽了?能跟我說嗎?”
趙寧靜擡起頭,他的關切與擔憂落進她眼裏,一股說不清的情緒在胸口酸酸脹脹地蔓延開來,有點暖,也有點刺痛。
她的眼淚簌簌地落下,“就是一些不敢去想的事情,還是想起來了。”
“是什麽事?——算了,當我沒問——”
“爸爸死了——”她哭着說,“是自殺的,幾年了,我都不敢回想。”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一伸手扯進懷抱裏。他的手按在她的頭頂,在她耳邊說道:“好了好了,別去想了。”
“可是剛剛已經全部都想過一遍了,”她靠在他的肩上,“我一個人站在停屍間裏,進來兩個警察,他們說爸爸的皮膚上有櫻桃色的紅斑,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他摟着她的手收緊了一些。
“他們讓我見了爸爸。他的臉上真的有很多紅斑,櫻桃的紅色,”她痛苦地回想,淚水洶湧,“後來,只要一睡着,我就會夢到大片大片的櫻桃紅,總是哭着醒來。白天也極度驚恐,樓上響起拖椅子的聲音都會把我吓得躲進衣櫃裏。那時我每天想的事就是,我還要不要活着?還要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