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情緒失控
35 情緒失控
◎“哭吧,我陪着你。屋裏黑,我都看不見。”◎
季知言臉上貼着創可貼,坐在醫院的走廊裏。
以他臉上那點小劃傷,本來可以不來醫院的,但在席野的要求下,警察還是帶着他一起來了。
現場受傷最重的是席野和蔣旭,席野現在渾身包得像個粽子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蔣旭現在還在昏迷中。
警察将他們從酒吧帶走的時候,也第一時間通知了學校的負責人。
學校負責人到醫院一看,見蔣旭是昏迷狀态,毫不猶豫地通知了他的父母。又看席野雖然神志清醒,傷勢也不輕,想着要不要也通知他的家人,最後在席野的要求下,了解了席野的家裏只有一個年邁的老奶奶,還是作罷。
季知言看着學校負責人站在他面前,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主動開口:“我待會兒自己通知我爸媽。”
“行,你自己有主意就行。這事協商解決的空間非常大,叫你父母來這事說不定更好談。”學校負責人從警察那裏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從情感上來說,季知言他們肯定更占優勢;但按法律來講,兩邊都有人動手,還都有人傷得不輕,怎麽判還真說不定。
季知言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放空發呆,渾身的氣力都洩了。對于一個從小到大和人起過最大的肢體沖突也不過就是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的人來說,将一個人活生生地敲得血流不止昏倒的事情,對他來說沖擊力還是太大了。
從酒吧出來到坐上警車來醫院的途中,他的手一直在抖,現在才好不容易平靜下來。
【你不會有事的。】季時予不知是在安慰還是确定。
【嗯。要叫我……你父母來嗎?】季知言剛才雖然是那麽和學校負責人說的,但他心裏其實也沒底。
【叫吧,他們會是很好的……談判者。】季時予平靜地說道。
季知言忐忑地撥通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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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嘟嘟聲響了半天,快要挂斷,才被接通,只聽對面傳來一道輕亮有力的女聲。“喂,知言,有什麽事嗎?”
“喂……媽……”季知言心裏建設半天,這個“媽”才叫出口,“我……我在學校出了些事,你能過來一下嗎?”
對面安靜了兩秒:“什麽事?”
“我傷了人。”季知言深吸口氣,簡短地說道。
對面又安靜下來,片刻後語氣嚴肅:“行,我明天和你爸過來。”
還沒等季知言說什麽,電話就被挂斷。
【你媽是不是生氣了?】季知言看了看手機通話記錄,心裏有些不安。
【呵,應該吧,畢竟我從小的表現可是标準的“別人家的孩子”,還從來沒出過這事呢。】季時予嗤笑一聲,像是在打趣。
【那……我——】季知言心裏瞬間生出一絲愧疚,想要道歉。
【不用道歉,我沒生氣,我覺得這樣說不定也挺有意思的。】季時予像是知道季知言的想法,打斷他的話。
“嗡嗡——”季知言的手機在震動。
是席野發來的消息:【席野:你在嗎?】
季知言沒回,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席野的病房走去。
“诶,別動,你要什麽我幫你拿。”季知言剛進病房,就看見席野正掙紮着要從床上起來,連忙快步過去扶住了他。
“我以為你不在,正想去找你。”席野借着季知言的力,靠坐在病床前。
“疼嗎?”季知言看着他滿身的傷,心裏堵得慌。
“不疼。”席野笑了笑,輕聲說道,卻扯到嘴角的傷口,“嘶”了一聲。
“诶诶,你別笑了。”季知言忙制止他,現在看他就像是在看一個瓷娃娃,脆弱易碎得很。
“騙子。”他輕聲嘀咕。
“沒騙你,更嚴重的傷我都受過,這對我來說真沒什麽。這都是些皮外傷,看着青腫嚴重,很快就消了。”席野指了指身上的傷口示意。
“更嚴重的傷?”季知言捕捉到他話裏的關鍵信息,疑惑反問。
“嗯……這是秘密。”席野笑了笑。
季知言見他不想說,也沒追問。
“……你是怎麽在酒吧裏碰上他們的。”季知言猶豫了一下,問出了這個問題。
季知言一開始有疑惑,據他所知,席野最後一門課的考試時間比他早,他那天應該收拾東西回家的,為什麽會在酒吧裏?
“我之前在那間酒吧兼職,酒吧經理對我印象不錯。最近學校放假,同學陸陸續續回家,又是快要過節的日子,兼職零時工很多都走了,所以酒吧裏人手不夠,經理就聯系了我。讓我這段日子再去幹幾天,工資給我開高點。”席野說完停頓一下,“我想着能多賺點錢,就去了。沒想到就碰見蔣旭了。”
“酒吧經理會不會是和蔣旭串通好的?”季知言很難不往這方面想,一想到這可能是一場從一開始就針對席野量身設計的圈套,等着他上鈎,就覺得心底發毛。
“應該不是,經理叫我回去工作,只是缺人,想着給我個機會多賺點外快,也沒料到後面會發生這種事情。”席野回憶起來,“經理很高興地跟我說‘三樓來了個大客人,包了一整層,豪得很。他們說你以前在這兼職的時候,經常照顧你生意,這次也是讓你去。好好招待他們,看他們那架勢,能賺不少。’”
“我本來也有疑惑,還多問了一句‘是不是A大的學生?’”席野繼續說道,“經理說‘不是,看着都是出社會的人了。’我才打消疑慮,想着應該是以前兼職時遇到的客人。上了三樓,進了包廂才知道蔣旭在裏面。”
季知言結合席野的說法想了想酒店經理攔他時說的話,心裏松了一口氣。
季知言在腦子裏将事情從頭到尾順了幾遍,總覺得好像忽視了什麽,可他死也想不起來。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有什麽事明天再想吧。”席野見季知言眉頭緊皺,出聲建議。
“嗯。”季知言越想越想不出來,只好作罷,“我就在這兒陪你,晚上有什麽事你叫我。”說完起身熄了燈,躺到旁邊的床上。
季知言心裏裝着事,怎麽也睡不着。他聽了聽耳邊的動靜,轉過身來看着席野。冬季的夜晚非常黑,關了燈以後,病房內只剩一些儀器指示燈發出的微弱光芒。
夜晚,尤其是安靜的夜晚,思緒情緒總是會瘋長。
季知言現在就是。他一想到席野是被他連累至此,心裏就生出強烈的負罪感。他又想到他傷了人,閉上眼就能看見血液混着碎片在他眼前飛濺開來的樣子,突然生出一絲恐懼,對自己現狀和未來的恐懼。
他想回家。
眼淚就那麽毫無預兆地流了出來,季知言一驚,連忙用手擦了擦,吸了吸鼻子。又想到病房裏還有人,趕緊憋住動靜。可眼淚一旦開始流,就想開了閘的洪水,他怎麽也止不住。
【你……哭什麽?】季時予有些疑惑,猶豫地問道。
季知言現在情緒陡然失控,根本抽不出心思回答。
席野那邊傳來動靜,季知言忙拉起被子蓋上臉,假裝睡着。
只聽床邊傳來腳步聲,席野沒開燈,拉着凳子坐到了他床前。季知言心提到嗓子眼。
“哭吧,我陪着你。屋裏黑,我都看不見。”席野說着,又伸手将蓋着季知言的被子往上提了提,将他完全罩住。
季知言聽了這話,本來就收不住的情緒徹底垮了,蒙在被子裏哭了個昏天黑地,最後怎麽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來,只見席野埋在他的床邊,他一只手還緊緊攥着席野的手。季知言一慌,想要抽手,結果卻驚醒了席野,季知言愣在床上不敢動。
“唔……”席野蹙着眉睜開眼,擡起頭來,動了動脖子,“醒了?”
“嗯……那個……我——”季知言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噗嗤!”只見席野看了季知言兩秒,低頭笑了起來,牽動了傷口。嘶地輕吸一口氣,想要伸手摸上疼痛的地方,才發現一只手還被季知言抓着。
季知言不好意思,趕緊趁機松開手。不知是不是一晚上手都在用力,季知言覺得手上酸得很,不自在地捏了捏:“你笑什麽?”
席野笑着搖了搖頭:“你自己去照照鏡子吧。”
季知言不明所以,卻聽話地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鏡子面前,大吸一口氣,被鏡子裏那腫得跟核桃似的眼睛吓了一跳,驚呼出聲:“我的天吶!”
【這……】季時予一時也說不出話來,他的臉還從未如此“奇特”過。
季知言趕緊擰開水龍頭,捧着冷水往臉上撲,妄圖改變現狀,但毫無作用。
“這我怎麽見人?我的天!這誰都知道我昨天晚上哭了,還是大哭!”此時身為一個成年人的羞恥心大爆發,蓋過了任何情緒。
“待會兒可以買個帽子。”席野跟着過來,靠在衛生間門框上,笑着說道。
季知言看了他一眼,忙轉過頭來。他現在都不好意思看人了,他覺得他這雙眼睛此時實在是太突出,任何向他看過來的人,都很難不注意到他的眼睛,然後聯想到他昨晚是個怎樣的傷心人。
“去床上躺着吧。你這樣也不方便,我幫你吧。”席野見季知言打濕毛巾準備冷敷,提議道。
“好,用兩條,好換着弄。”季知言此時只想快速消腫,也沒謝絕對方的好意。
“扣扣——”
季知言正躺在病床上,眼睛上搭着毛巾。只聽門口傳來兩聲敲門聲,然後是開門的動靜。
“怎麽回事?!”季知言還沒來得及掀開眼睛上的毛巾,就聽見一道急促的問詢聲和腳步聲,聲音很耳熟。
季知言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猛地從床上坐起。濕毛巾就勢掉在腿上,涼水很快滲透他的褲子,冰得他一激靈——是“他”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