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浪蕩世子008
第033章 浪蕩世子008
矜負羽擡頭看了看窗外光禿禿的樹, 盛邛心善,和他爹盛侯爺完全不一樣。可盛邛終究是盛府的世子,說他無辜, 沒有人會相信。
盛侯爺本不是皇室親族,真要硬扯上關系,他頂多算是太後的遠房親戚。當年他意外救下去山上避暑卻遭遇山匪的太後,才被皇帝賜了皇姓,在太後的助力下封了侯爺。
靠着救太後得來的侯位,權力不大,只能享點清福。可惜,盛侯爺的野心遠不止于此。他借着那點權力替皇帝做事,專門處理不能擺到明面上的事。他逐漸被皇帝信任, 皇帝把更多暗處的任務交給他。
盛侯爺就好像皇帝手裏的一把屠刀,斬盡一切威脅到他的東西。可一旦刀鈍了,就會被立即舍棄,去換取更有益的東西。
矜負羽覺得,盛侯爺那老家夥死之前一定已經猜到了他自己的結局。
可盛侯爺嘴裏所謂的“稚子無辜”聽起來就像個笑話,他要是真這麽想,就不該踏上那條路,以至于害得盛邛前途盡毀。
勢必站在對立面的矜負羽覺得盛侯爺之死,大快人心。可是盛邛至少不該死。
盛邛留在長安也做不了什麽,倒不如去那山高水清的外面看看。
矜負羽手裏拿着盛邛的玉佩, 長舒了一口氣。
與矜負羽的心情不同, 馍馍卻要氣死了。
發現盛邛已經越來越遠的馍馍眼裏泛起了淚花。有沒有搞錯, 它被困在玉佩裏出不去, 好不容易破了玉佩的聲音結界,盛邛卻一直沒有給它反應。
這下麻煩了。如果盛邛被送出長安, 馍馍都不知道要怎麽找到他。盛邛真是的,每次都這麽不靠譜,關鍵時刻還是要靠它。
“啾——盛邛!”馍馍立即大喊。
拿着玉佩的矜負羽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卻莫名心頭一跳。他叫來了夥計,夥計告訴他,已經順利把盛邛送上馬車,應該很快就能出城。
也許,只是他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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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送上馬車的盛邛本該昏迷着,可他一進馬車就立刻睜開了眼。他想,醬肘子的味道還是不錯的。如果沒被下藥的話,還能多吃幾口,真是可惜了。他倒要看看矜負羽究竟要做什麽。
盛邛聞了聞懷裏的仙草,一股馍馍的口水味。話說有這個味兒在,他想昏迷都難。
他用手撐着臉,清楚地聽見馍馍的聲音從風月樓的方向傳來。這下真甩不開馍馍了,盛邛無奈地眨眨眼。馍馍現在還在矜負羽身邊,等着自己去救。
馬車漸漸慢了下來,盛邛聽見坐在外面趕車的兩個人在說城門口快到了。
他知道,是時候了!他用衣袖擦掉臉上的黃泥,頭發和衣服因為要被倉促運出城的原因,已經亂糟糟了。但也來不及管這麽多了。
盛邛一不做二不休,拉起窗簾子往外竄出去。
車還未停,他就整個人滾到了地上。
“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馬夫連忙拉住缰繩,朝同伴詢問道。
同伴掀起門簾,發現馬車裏已沒了人影。
他們趕緊停住馬車。可等他們下了馬車,看到的卻只有盛邛跑路的人影兒了。
“追!”他們立刻丢下馬車,沖了上去。
盛邛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知道他們跟上來了。老年人可不喜歡跑步,但這個時候被抓住可就完了。盛邛只好撇着嘴往前跑。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每一步都重重地踩出聲響。
“強搶民男了!”這兩人不是普通的馬夫,盛邛見情況不對,立即大呼了一聲。
可并沒有人理睬他。盛邛因滾到地上而擦傷的傷口正隐隐作痛。
他突然站定,冷靜回頭,面無表情地看向兩個馬夫。
馬夫愣了一下,這人怎麽和接手時長得不一樣?可從衣服上看确實是他。
“我不認識你們,你們一直追着我幹什麽?”盛邛突然可憐兮兮地指控道,“光天化日,你們居然想殺我!”
“不是,我們……”馬夫根本不知道怎麽解釋。他們的任務就是把盛邛送出城而已。
盛邛一邊說着,一邊借機往外跑。一個沒注意他直接跑到了城門口。
馬夫眼看着他蹭到了城門口的侍衛身旁,人都傻了,這任務要怎麽完成?
“世子,可是要回去?”一輛驷馬齊驅的豪華馬車停在城門口,車上的人熱心腸地看向盛邛。
盛邛打量了一下這輛似曾相識的豪華馬車,又看了看不遠處“虎視眈眈”的馬夫。
他站起身,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沒錯,多謝了。”
盛邛被邀請上了馬車,在兩個馬夫的錯愕神情下揚長而去。
叫盛邛上車的人坐在前面趕車,盛邛則坐進馬車,才發現裏面也有人。
“謝謝。”盛邛拘謹地坐在靠窗的一側,主要怕他向自己收車錢。
齊游随意地瞥了他一眼,沒有什麽反應。
還是個高冷的家夥,肯定不好意思向他收錢。盛邛默默看向窗外。
刀突然出鞘。刀上折射的光映在了盛邛的臉上。
盛邛眯了眯眼,發現齊游手裏正拿了把不長卻極其鋒利的匕首。
“你?”不要錢,要命啊!盛邛往後面退去,才發現後面是窗。馬車的速度不慢,他再跳一次可沒那麽幸運了。
齊游把匕首收進鞘裏,遞給了盛邛,“還你。”
欸,誤會了啊?盛邛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假裝冷漠道,“不用了。”
“本就是你贈予我的,我與你分道揚镳,留着它也沒什麽用了。”齊游輕輕皺眉後,解釋道。
盛邛接過匕首,想起他曾見過這輛馬車,就那次,大街上馬車和轎子直直對上,他還準備看熱鬧來着。
盛邛偷偷打量了一下齊游,這人就是他以為的大財主?齊游面容端正、劍眉星目,反倒更像個儒士。
齊游閉目休息,對于盛邛的目光似乎并不在意。盛邛看他端坐在那裏,心下覺得無趣,歇了和他攀談的心思。
馬車直直地向前行駛,速度平穩,沒有半點要停下來的意思。
準備讓他們找個地方把自己放下的盛邛尴尬地坐在位子上,拿起匕首看了又看。
“大人回來了,快開門!”馬車未停下,随着急促的開門聲,直接穿過高大的後門,駛了進去。
盛邛發現他們竟然入了一處宅院。
齊游沒有解釋,直接把盛邛帶去了一間屋子。屋裏有位夫人,望着窗外,神情呆滞。盡管有人出現,她也沒有任何反應。
“我在盛府外發現了你娘,她那時已是這副模樣。”齊游的眼裏并無惋惜之色。他把盛夫人帶回來,只是出于一絲憐憫,但那絲憐憫在把盛夫人帶回來之後,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誰的娘?盛邛懵了。他思索了一會兒,卻一點都想不起關于這位“親娘”的任何印象。
“盛夫人。”齊游叫了她一聲。
盛夫人緩緩側頭,看向他們,準确的說是看向齊游。
盛邛動了動嘴,終究沒喊出那句“娘”,實在太羞恥了。他一個幾百歲的老年人,這麽喊一個四十多歲的“小姑娘”?
“世子不如和夫人敘敘舊,說不定她能想起什麽。”齊游說完就離開了。
齊游一走,盛夫人立刻把頭轉了回去,好像把盛邛當做不存在一樣。
“您吃過了?”盛邛尴尬地胡扯道,見對方不理會,他眼睛一轉,徑直走到了盛夫人身旁。
“您還記得自己有個兒子嗎?”盛邛幹脆不拐彎抹角了。
盛夫人整個人突然僵了一下,眼角落下淚來:“兒子,我的兒子。”
盛邛沒料到她是這個反應,默默退到門邊上,一手撐着門。“不出意外,我應該是您的兒子。”他讪讪地笑道。想想他也是好幾百歲的人了,應該有一些廣闊的胸懷和格局。畢竟人在屋檐下,免費認個親娘,認了就認了。
盛夫人猛地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剪刀,把刀尖對着盛邛:“是你害了他,都是你害的!”
“???”盛邛的眉毛都要皺成一團了。他害了誰?害了他自己麽?
“你就是個禍害!為什麽死的不是你?哈哈哈!你死!你給我死!”盛夫人眼睛瞪得很圓,像瘋了似的,朝着盛邛步步緊逼。
盛邛馬上推開半阖的門,一腳邁出去扭頭就跑,沒有半點猶豫。他在走廊上跑了很久,回頭并沒有看到人追來,才坐到地上喘了口氣。居然遇到瘋子了!
噔噔噔的腳步聲突然從另一個方向出現,盛邛已經不想再動一步,他歇菜似的瞥了一眼,發現來人是齊游。
“是你啊。”盛邛剛想緩口氣,意識到了不對勁。或許,齊游是故意的。
“我忘了,你身上還有傷。”齊游提起手裏的藥箱子給盛邛看。
“她……算了。”盛邛本想問關于盛夫人的事,可齊游這人,陰險狡詐,誰知他說的是真是假。
“盛夫人親眼見着盛侯爺的死,受了很大刺激。是我疏忽了,她見到世子,不可避免想起了那些往事,竟更受刺激了。”齊游滿懷歉意地說道。
僅僅是因為受到刺激了嗎?盛邛的腦海裏産生了這個疑問,不過他沒有表露出來。
“世子,此事急不得,先處理你的傷。至于盛夫人的病,總能想到辦法的。”齊游朝盛邛伸出手。
盛邛沒有理睬他,自顧自站了起來。這人無緣無故把自己弄到這裏,居心叵測。
“世子是因為那日的事……責怪我嗎?”齊游嘆了一口氣,似乎因為被誤解而傷心。
“不是。”盛邛雖然不能想起全部的事情,但依稀記得原身了無牽挂,不至于因為什麽小事責怪旁人。
“我與世子幼時相識、相知,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沒人能預料到。”齊游放下藥箱子,無奈地笑了笑。
“等等,先不提這些,你叫什麽來着?”盛邛倏地想起了傅清淵說的話,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世子這是什麽意思?”齊游的眼睛垂下,顯得深沉極了。
“齊……游?”盛邛恍然大悟,“哦,你叫齊游。”他想起了原身與齊游有關的一切事情。
原生與齊游年少相識,興趣、志向都有相似之處,很快兩人結為知交好友。
齊游生父不詳,從小就在寺廟裏長大。原身貴為世子,卻常常去寺廟找齊游交談。
原身和齊游是同年生的,兩人一起考取了功名,原身高中狀元,齊游得了個榜眼。
可轉眼,齊游被任命成了一個職位挺大的官。原身興沖沖地去寺廟裏找他,他卻不在。原身當時不知道原因,打聽到他的消息後特意奔到外地去找他。誰曾想,當原身回到長安時,盛家已經倒臺。
“齊大人。”盛邛斟酌了一下後,淡淡地看向他。
其實,齊游哪裏用得着盛邛告訴他要當大官的事?他當時怕是早已騎着駿馬,新官上任去了。
“盛家的事,你早知道?”盛邛說着打開藥箱子,随意地給自己擦了擦藥,又胡亂綁上了繃帶。
“我已命人準備客房,世子受了傷,早點去休息。”齊游沒有回答盛邛的問話,只是叫了下人來,态度強硬。
“哼。”盛邛見他是這個态度,也不想多說什麽,大步朝客房走去。
一邊走他一邊悄悄倒吸了一口涼氣,早知道不裝得那麽狠了,傷口被他自己包紮得賊疼,他還要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不出盛邛所料,他被困在了客房裏。他要想出門也可以,只是會有兩個人一直跟着他,連去茅廁都不放過。
“馍馍啊,不是我不去救你,要不還是你來救我吧。”被軟禁的盛邛長嘆一口氣。這些人就知道欺負老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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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玉佩裏的馍馍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這天是愈發的涼了。馍馍拍了拍翅膀,小邛邛怎麽回事,到現在都不來救它?
“糟了,主子,盛世子跑了!”矜負羽的下屬跑回來禀告道。
矜負羽一拍桌子,立刻追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盛世子提前清醒,從馬車上跳了下去,馬夫說他上了另一輛馬車,他們沒有追上他。”下屬露出一副苦瓜臉。
“……馬車,什麽樣的馬車?”矜負羽察覺到了問題。眼下盛邛孤立無援,傅清淵一直在他們的監視之下,怎麽會有人幫盛邛?
“馬上派人去找。”矜負羽對下屬吩咐道,心中焦急不已。
“你把盛邛藏到哪裏去了?”傅清淵突然闖了進來,抓着矜負羽的衣領子問道。
他吃完菜的時候,才發現盛邛不見了。李星華的表情也變得極為奇怪。正當傅清淵想去外面找盛邛時,李星華突然說了三個字,風月樓。
“傅公子何故冤枉人?”矜負羽冷靜下來,垂着眸子,慢條斯理地問。
“我剛剛還看到有人神色古怪地從你這裏出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故意算計他!”傅清淵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傳言心狠手辣的風月樓老板昨日莫名替盛邛解圍,還請他吃飯 ,實在太過反常。
“傅公子,你若不信,大可派人搜查。”矜負羽冷笑着說,“我藏着盛世子,又有何用?”
“那小孩,是你的人吧?你派人跟着盛邛,有什麽用你自己心裏清楚。”傅清淵臨走前不忘狠狠地瞪矜負羽一眼,一字一句地說,“我會找到他的。”
傅清淵不是個蠢人,平日裏他維持着纨绔的形象,這些人莫不是以為他真的好騙?
“怎麽樣了?”等在外面的李星華看到傅清淵走出來,問他,卻被一把推開了。
“萬一他死了……”傅清淵咬着牙,終于明白,這長安多的是人想害盛邛。
“我沒想讓他死。”李星華越說聲音越輕,他捏着拳頭,手心多了一排深深的指甲痕。
傅清淵和李星華不歡而散,傅清淵的小弟包括柳濁林在旁邊看着都有些茫然。
“盛世子失蹤?”柳濁林想起剛才隐約從屋裏傳來的吵鬧聲,不禁感慨,難道是老天開眼,收了盛邛那禍害?
他默默退到一側,心裏卻盤算着。傅清淵對盛邛的失蹤似乎很着急。如果他能找到盛邛,不管盛邛是死是活,傅清淵必然會感激他。
柳濁林眼珠子一轉,決定去找陳敘。陳敘看盛邛不順眼,或許他能從陳敘那裏找到線索。陳敘和盛邛發生過争執,說不定就是陳敘抓走了盛邛。
可陳敘對于盛邛的失蹤根本不知情。他正在自家養傷,得知傅清淵的小跟班來找他時,本想拒絕。直到柳濁林提起盛邛,陳敘才勉為其難把他留下來,聽聽他要說什麽。
“你們是在風月樓發現盛世子不見的?”陳敘眯着眼睛,他覺得矜負羽對盛邛的态度十分古怪。矜負羽和他一樣,不想讓盛邛好過,卻又維護着盛邛,不想讓他受到傷害,這很矛盾。此事會是他做的嗎?
柳濁林點頭,把他知道的都說了。
陳敘卻态度一變:“他不見了,你們去找他便是,你來尋我幹什麽?怎麽,懷疑是我?”
“沒……沒有。”柳濁林支支吾吾地擺手,他沒想到陳敘這麽敏銳。
陳敘露出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你一直跟在傅二公子身邊,恐怕別有目的吧?”
柳濁林幾乎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突然覺得來找陳敘是個錯誤的決定。
“不要急,我又不會把你怎麽樣。”陳敘咧開嘴,一直盯着柳濁林,看得對方直發毛。
他和傅清淵打起來的時候,柳濁林就站在附近,中途還想勸阻傅清淵,說明這是個識時務的人。可這人其實一直隐藏着眼裏的野心,雖然隐藏的手段并不高明,比如陳敘就能看出來。
“我想着傅清淵身份尊貴,又比較好接觸,才一直跟着他。”柳濁林弱弱地解釋道,“好……好謀個前程。”
陳敘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跟着個纨绔子弟能有什麽好前程?他怕不是在說笑吧?
“你還不如跟着盛世子,至少他還有些手段。”陳敘看了看自己被盛邛害得受傷的腳,撐着扶手,開玩笑道。
柳濁林的臉色瞬間變了。
“呵,我看你也不太喜歡盛世子嘛。”陳敘當即指出,“他失蹤,不是正合你我之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