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晉江首發
第001章 晉江首發
淩波蕩漾,閃爍着金燦燦光芒的海面遠處隐約透露出一點青色。
青色逐漸清晰起來,是一座漫山遍野都裝點着翠綠的小島。看似充滿生機的地方,卻寂靜得仿若一片虛幻。
“呸,這是人吃的東西嗎?”
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從茂密得找不出入口的林中響起,緊接着,一聲中氣十足的雞鳴聲應聲而和。
“啾,這是雞過的日子嗎?”
一人一雞,身上散落着幾片樹葉,嘴裏都叼着半個慘不忍睹的酸果子,做着相同的動作,望着連點肉沫兒都找不出來的破島,禁不住地眼淚汪汪。
他倆現在流的辛酸淚,都是三個月前腦子裏噸噸噸灌進的水。
盛邛想起了那個笑起來一臉慈悲的老頭,捋着胡子,看上去就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沒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老頭子嘴上說得好聽,什麽淩駕于八荒之上的一座仙島,與冥府和神宮齊名。到時候,整座仙島都由盛邛一個人掌管,這不比位列仙班,苦哈哈地聽從天帝诏令強啊?
乍一聽挺有道理的。但仔細琢磨一下,怎麽感覺有詐?
哎呀~人與人之間總要有最基本的信任。
于是乎,修煉了兩百年才好不容易飛升的盛邛帶着馍馍,在神界入口掉了頭,興沖沖地跑到所謂的仙島上。結果,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房頂漏風又漏雨的舊宮殿,殿前荒草生長之狂野令人驚嘆。
天蒼蒼,野茫茫,盛邛現在真迷惘。說好的信任呢?都喂了狗罷!
也不能全怪盛邛,誰能想到神仙也會騙人?
他這個莫名其妙上了任的“仙島”島主,已經吃了三個月的野果,又酸又苦,再這麽下去,他都能把自己給啃了。
“好想吃肉啊!!!”盛邛砸吧着寡淡的嘴唇,喪氣地倒在樹幹上,手裏還甩着一根狗尾巴草。
馍馍憐惜地看着自己早已失去光澤的羽毛,搖了搖頭,矜持地坐在樹旁的草地上,“小邛邛,我就說嘛,那老頭是個大騙子。早知道現在這麽慘,當初修什麽仙?待在人間,我們肯定還在醉仙樓裏吃香的喝辣的。想念我的燒雞,我的烤鴨,嗚嗚嗚~”
“馍子啊,是誰一聽到島上有遍地的靈獸靈植,就屁颠屁颠來了,嘴裏還嚷嚷着晚了就要被別人搶走的鬼話,嗯?”盛邛翻了個白眼,說道,“說起醉仙樓,我突然想起來我倆第一次見面也是在那裏,當時你突然從醉仙樓裏飛出來,屁股上的毛都燒焦了,你身上的那股烤雞味兒,可香了。”
醉仙樓是個正兒八經的酒樓,也是盛邛第一次遇到馍馍的地方。馍馍就像逃跑的小焦妻一樣,身後還有一群大漢,其實只是廚子,正緊緊地追着它。它捂着屁股拼命往前沖,一下子就撞到了盛邛的懷裏。
怎麽說呢,反正是一段“孽緣”。
這件糗事,被馍馍認為是它雞生裏最為丢臉的時刻,盛邛還老提,真的氣死它了。
“從我們來到這裏開始,這個破島的邊上就突然多了一圈黑色的潮水,跟個屏障似的。都這麽長時間了,我們一直出不去,外面估計也沒人能進來。”馍馍一跺腳,恍然大悟,讀作轉移話題道,“我知道了,這肯定是那個老頭的陰謀,太可惡了,他想把我們活活餓死!”
盛邛十分無語地擡頭看了看天,懶得理會自說自話的馍馍,他感覺自己好像忽視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啾,小邛邛你怎麽不回答我,難道你不愛我了?我明明那麽可愛,你卻那麽沒眼光。”馍馍十分戲精地做出不想活了的表情。
盛邛突然一骨碌坐起來,眨了眨發亮的眼睛,以一種溫柔地聲音哄道,“馍馍,既然你不想活了,不如就發揮一點餘熱,給我嘗嘗鮮呗!你當年好歹也是醉仙樓的‘頭牌’,味道一定不錯。”
“大哥,你冷靜點,我還這麽年輕貌美,閉月羞花,貌比潘安,你舍得我死嗎?就算你舍得,我那群漂亮美眉雞也舍不得我啊,嗚嗚嗚。”馍馍看着盛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垂涎三尺的模樣,被吓得撲棱着翅膀,兩個爪子使勁地往前蹬地,努力挪着屁股朝樹後躲去。
“沒事,我不介意。先拔掉毛,再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汁。”真·狗的盛邛搓搓手,已經開始幻想烤肉在舌尖爆汁的感覺了。
在他的幻想中,烤肉的香味穿過味蕾,竄到每一根腦神經上。又嫩又脆的肉串泛着油亮的光澤,酥香的脆皮被咬開,天吶,簡直不能再美妙了!
趁着盛邛迷醉的檔口,馍馍突然在樹後抓到了一個軟乎乎的東西,也不管是什麽,直接塞到了盛邛的嘴裏。
“馍馍……唔,”盛邛沒想到這雞崽子居然偷襲他,控訴道,“你給我吃了什麽玩意兒?還……挺香的,怎麽還有一股肉的味道?”
“好像是蘑菇,顏色上紅下白,怪好看的,”馍馍回想了一下,猛地睜圓了綠豆大的眼睛,“那玩意兒,好像有毒!”
它話音剛落,就看到盛邛兩眼一翻,轟然倒地。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還會有口吐白沫的症狀。
它回想了一下,咔嚓一聲,好像是骨裂的聲音。應該是幻聽?嗯,肯定是的。
馍馍堅持着呆愣的表情,看着地上躺屍的盛邛,半晌了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蘑菇,牛啊!”
僅憑着最後一點良知,正要去探探盛邛還有沒有氣的馍馍,模糊地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窸窣的腳步聲。
他們找了這麽多天都沒找到的肉,不會現在突然送上門了吧?多不合時宜!
可是伴随着腳步聲,好像還有喘息聲,沉重裏帶着伺機而動的壓迫感。
現在,到底誰是誰的盤中餐已經有點難說了。
還沒等身後的東西出現,馍馍立即用肥碩的翅膀遮住眼睛,腿一軟,直直地倒在早已不省人事的盛邛的脖頸旁邊,心中默念,“啊,我死了。”
“那個傻小子,我說什麽就信什麽,真是沒救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飛升上來的。”從草叢裏走出來的竟然是一個白發的老頭,正是曾經诓騙過盛邛的那個老頭。
他身後還跟着一頭威猛雄壯的老虎,咧着血盆大口,鋒利的牙齒幾乎就要碰到馍馍的屁股了。
馍馍強忍着懼意,盡量控制身體不動,但埋在草裏的喙還是緊張地發顫,心裏暗暗吐槽,“咦,惡心心,口水都要弄髒我寶貴的毛毛了。”
“山寅,回來。”老頭眼看着老虎整個腦袋幾近要貼到馍馍身上,連忙喝止了它。
這一人一雞,都還有用。地府的爛攤子,還得讓他們背鍋,劃掉,解決呢。
山寅在馍馍身上狠狠地聞了一下味道,低吼了一聲,滿臉不舍地退到一旁。
“嚯,兩眼發黑,臉色慘白,也不知道吃了什麽玩意兒,”老頭蹲下來翻了翻盛邛的眼皮,診斷道,“幸好,這小子命大,還死不了。嘁,這種說什麽都信的冤大頭,也不是那麽好找的。”
被稱作冤大頭的盛邛突然睜開了眼睛,把自認為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老頭都吓了一跳。
盛邛頂着一張天真無邪的臉,眼神散漫地飄着。他游離的目光突然接觸到了心情尚未平複的老頭,笑道,“你是特地來給我送烤雞的嗎?”
老頭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搖頭,“自然不是。”
“哦~”盛邛把這個詞拖得老長,拖到沒了下文。他暈暈乎乎地朝一側踉跄了一下。
“吼!!!”
弓起身體,兩只碩大的瞳孔死死盯着盛邛的山寅發出震懾的虎嘯聲。一旁裝死的馍馍感覺自己快聾了。
“小貓咪?”盛邛好不容易辨別出叫聲的來源,跌撞着往那個方向走。
馍馍偷偷睜開一只眼睛,“嘶,這不是找死嗎?”它情緒這麽一波動,隐藏的氣息卻差點暴露。
“呃!”盛邛發出幾聲抑揚頓挫的打嗝聲後,突然倒在了地上。他的臉呈微醺狀,伴随着的清淺的呼吸發出有節奏的顫動,仿佛睡死了一般。
安靜了幾個瞬息的司命老頭快速地眨了一下眼睛,顯然對眼前這一幕感到十分詫異。他突然有點後悔自己的決定。讓這麽個不靠譜的玩意兒去演反派,還不如讓旁邊那只雞上呢。
要不是因為那些注定要當好幾世反派的人在某一世被氣運之子弄死後,突然覺醒了,還賴在冥府大牢裏不肯走,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啊。
這事兒其實本來和司命沒多大幹系,但架不住他喝酒誤事。司命掌管着萬物命理,命理之事講究一個順應自然,只要他不作妖,就啥事沒有。可惜,他比較賤,把去下界歷劫的元序神君的命格弄得凄慘無比。
神君只是象征性地去歷個劫,卻在下界把雙親早亡、妻離子散、同族背叛、筋脈全毀、遭人欺辱、死無全屍都給經歷了個遍。
如果這其中沒有酒壯慫人膽的司命的手筆,恐怕他自己都不信。
不過司命有什麽錯呢?他只不過是對數千年前的假想情敵心生妒意,順便報複一下罷了。
元序神君經歷了一番波折才回到神宮,回來後倒什麽都沒說,但司命疏忽職守才導致冥府那些冤魂有了所謂的覺醒這件事,當日就被捅了出去。
沒辦法,司命自己作的死,只能自己想辦法粉飾一下。
“糟了,來不及了,要是被他們發現我到禁地來,不用說能不能解決這事兒,我這司命仙君的命都得玩完。”司命算了算時辰,心道不妙,本着糊弄的心态,自言自語道,“也罷,傻子就傻子,還能翻出個天不成?”
情急之下,睡死過去的盛邛被司命滿臉嫌棄地丢進了島中央的大殿裏。大殿的門裏面黑黢黢的,好像嗜血的惡鬼張着深淵巨口,正垂涎着無知的獵物跳進設好的陷阱裏。
司命馬上就帶着山寅離開了,大殿的門慢慢收攏。馍馍眼看着盛邛的身影逐漸被殿裏的黑暗吞噬,它緊張地搓了搓翅膀。就在大門即将關閉的一瞬間,馍馍兩眼一閉,擦着門邊,一頭栽了進去。殿外的地上,徒留下幾片雞毛和死一般的沉寂。
不過片刻,空無一人的孤島上,枯敗的落葉在地上卷起一個又一個的跟頭,桀桀亂叫的黑風放肆地在破宮殿的四周席卷。
好似,有什麽不對勁,但可惜,誰也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