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垃圾島35
第066章 垃圾島35
章馳開了五槍。
于度的臉被她打了稀巴爛。
準确一點, 他的整個頭都沒有了。比那一次雷領先帶回手術室的屍體還要慘烈。
但這樣比較保險。
誰也不知道他重要的是整個頭,還是某一根神經。
頭上的傷口沒有再被修複,腹部的修複也停止了。鮮血不停地從他的腰際湧出, 染透了白色的襯衫, 滴落到黑夾克上。蟲豸一樣緩緩滑動。
一股極為磅礴的力量貫襲進她的身體, 她的每一個毛孔都開始舒展,剛才肩頭被踢過的那一腳瘀痕開始愈合——從它們不斷減輕的疼痛感來看。
身體的每一處傷口都被不留餘力地修複。
這股力量太過于強大,她完全地沒有了疲憊、饑餓、戰鬥後的肌肉酸疼,甚至連緊張感也莫名其妙地開始抹平。越強的人帶給她的收益越是豐厚, 這個人是前所未有的強大,如果把其他人比作山丘, 他的生命力就宛如極目不可望盡的高山。
他是人類中萬裏挑一的強者。
章馳的腦袋裏猛地竄出這一句話。
這句話好像出自她的意識,又好像……出自別人的什麽意識。
她皺了皺眉頭。
魏易?
龐大的能量源源不斷地身體游走,通常情況下,它們的躁動停止得很快, 但這一次它們過于的活躍,好像剛從水裏被撈起來的蝦, 蹦出比自己身體十幾倍還高, 一伸手就再抓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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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夠感受到身體裏面有一條通路正在被拓寬,好像如果不把這條路打通,這些能量就會堵在一起,最終彙集成一個可燃的點,将她真正的內核引爆。
三分鐘過去。
五分鐘過去。
這股不停叫嚣的能量總算安分下來。
但另一股勢力又開始分寸不讓地在身體游走。
這股新的力量非常的溫和、熟悉,好像她的身體是一個咖啡制作機,這個男人的能量是咖啡豆, 剛才正在研磨、加水、燒熱,現在開始流出的才是真正的咖啡。
這是她自己的東西。
咖啡開閘了1分鐘了, 終于接滿。
她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輕盈了。
章馳想了想,跳了一下。
蹦得挺高。
大概比平常高出三分之一。
她看了看這個沒有頭的男人。
也許是他的能力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但也說不通。
因為這不是她第一次殺掉異血。
章馳朝金屬欄杆打了一拳。
“哐”。
凹陷了。
像個不會回彈的枕頭一樣。
她的力量也得到了提升,非常大的提升。她用的自己熟悉的力道,但這股力量爆發出來比從前強了很多。
章馳看着拳頭。
也許,還有一種可能。
她的身體存在着某一種儲蓄機制,這個男人是最後一瓶倒進來的水,這并不說明之前的水沒有用。通常情況下,力量是戰鬥中最先要滿足的天賦點。她之前儲蓄的水只能夠供給她發展力量屬性,現在這個男人倒進儲蓄池,水流溢出了。
溢出來的水讓她的身體得到一個信號——現在可以發展另一項天賦了。
她于是得到了速度的提升。
根據這具身體展示出來的可發展屬性來看,這不能算是什麽荒謬的猜測。
不過也不重要。
除了生死,什麽都不重要。
章馳掏出終端。
屏幕顯示現在是10:50。
還好,趕得上公交。
她蹲下身,往從那具已經不再起伏的屍體的胸口探去。
終端在他的上衣口袋,一個高級的終端,不在就業中心流通——那裏買入的都是普貨。在這座島上,普通人和有錢人在自由度上也有着跟外面世界一樣的差別。
他們連坐牢都更逍遙自在。
不在就業中心買入終端的好處很多,第一個就是擺脫官方的控制。這座巨大的監獄人手有限,也沒有人搞人口普查——像這種今天還活着明天就可能死了的地方,可能報告還沒有寫完,數據就已經偏離靶心了。
再說,他們連執法警都懶得往這種地方派,怎麽可能上門做一對一的深入交流。
章馳忽然又想到了一種可能。
也許,除了讓所有的罪犯感受到了官方的不可琢磨之外,官方遠離“市民”的另一個原因,是他們也在害怕。
他們坐在懸浮車裏,這樣就可以避免跟那些不安分的罪惡們打交道。
官方再怎麽差勁,也不是罪犯。他們需要遵守制度,就算他們越過制度,也不會像這些犯人這樣,每天都在搏命。他們擁有的太多,需要衡量的也更多。
這些垃圾的命,不值得換他們的命。
這裏本質上只是一座監獄,只要沒有人能夠逃出去,那麽在裏面發生什麽,他們都決定袖手旁觀。他們在醫院,交通樞紐,大型商超布設攝像頭,是為了避免有人襲擊這些大型建築所導致的社會混亂。
在混亂的沸水之中,人們就會格外地想往外跑。
如果他們在這裏有食物和房子,還有每天要做的事情,他們有一個疲于奔命的,但不至于令他們立刻倒下的目标,他們就會開始将天平往留下那一面傾斜。
——“挂人的。”
——“挂死人的。示衆,知道嗎?想要逃出垃圾島的人,就會被挂在這個上面。以前人挺多的,現在少了。”
——“以前,挂很多人。”
商業從無到有,生活從簡至繁。
酒吧、商店、餐館是他們的鎮痛劑,每當他們有出逃的念頭,他們就去打一陣鎮痛劑,暈暈乎乎喝完酒,今天就算揭過了。
周宇。
章馳在舌尖咀嚼着這兩個字。
她将終端收進風衣口袋,接着走到宋宏盛的屍體邊,他的身體還有溫度,只是今夜的風太冷,流出來的血已經被吹得凝固。章馳掏了掏他的口袋,從他的褲兜裏摸出來另一個終端。這個終端屏幕稍小,使用痕跡很明顯,外殼還有一點灰塵。
不知道為什麽會有灰塵。
但不關她的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死亡為他們的故事畫上了終局,他們也不可能再醒過來對好奇他們過去的人做出任何解答了。
她擡起槍,砰砰兩槍打掉了他手腕的黑色六角星印記。
她又走回于度的身邊。
砰砰又是兩槍。
“處理”完屍體,她在牆壁上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粗粝的牆面很快帶走了手上多餘的鮮紅,但還是留下了一點,藏在指甲縫和掌紋之間。混着灰塵,看起來反而比剛才更加斑駁了。
不過也不重要。
洗洗手,什麽就都幹淨了。
章馳掏出終端又看了一眼時間,11點05了。
她往公交車站走。
在剛才從主幹道坐車過來的時候,她看見過一個公交車站。
公交車站臺到了。
這裏等待的人很少,就她一個。這個站的人不是很多。
趕末班車的人也不是很多。
她安靜地站在原地。
“哧哧”——
一輛公交車從黑夜中探頭,在寬闊的主幹道肆無忌憚地打開大燈,閃亮又潇灑地往站臺奔襲。
車在要抵達時減速。
猛然減速。
好像司機已經忘記了這是一個停靠站一樣。
也許是因為從前在這個時間段出現在這個停靠站的客人不是很多,他理所當然地覺得可以忽略,直到在即将跨越的時候看見了那位筆直地立在站臺下的女乘客。
車停了下了。剎得太急,好像搖椅一樣輕微地晃了晃。
折疊車門緩緩打開。
司機手按在方向盤上,轉過頭看那位往車門正走的乘客。
——即使剎得及時,但也比原本的停靠點支出來了很多。
章馳走到門口的時候,剛好跟司機探出來的目光對上。
司機打量着她。打量得很認真,從上到下。眼神非常的複雜。令章馳自己也忍不住低下頭,看看身上有什麽值得他關注的端倪。
染血的風衣外套,染血的褲子,染血的鞋,染血的手。
“锵”。
車門剛剛打開完全,又開始往中間合攏。
“哧哧”——
公交車射了出去。
在風中接着風馳電掣。
章馳在原地懵逼了三秒。
直到車已經在黑夜中消失得連屁股都看不見了,她才從胸口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操。”
公交車屬于司機的私人財産,他們寧願不賺錢,也不想要留下不安分的因子在他們的車上搗亂。
章馳離開公交站,往燈光明亮的地方接着走。
燈光越亮,有人的可能性就越多。
很快,她來到了一間理發店外。垃圾島的理發店不少,他們收費公正,手藝也還行——這門行業是真正的技術工種,如果理出來的效果讓顧客火冒三丈,他們很可能會對着你的腦袋來上一槍。經過整頓的行業總是格外的讓人安心和滿意。
安德森安心和滿意地走出了理發店,然後看見了一個熟人。
熟人的定義很廣,可以是認識很久的人,也可以是讓你印象很深刻的人。他只見過她一次,但印象非常的深刻。
恨比愛深刻。
章馳挑了挑眉:“好巧。”
這是一條狹窄的街,連一條車道的寬度都沒有,街的兩側有棋牌室、咖啡館、理發店,好幾間理發店。街道兩側零零散散地停着各式各樣的摩托車。
交通流氓們不僅在交通堵塞時能派上用場,也能在人行道上橫沖直撞。
只要能鑽得進去,就沒有他們不鑽進去的理由。
這種輕便的交通工具在垃圾島的市場保有量很大,他們大部分都是獨行俠,別說坐SUV出去郊游,連多兩座的轎車都是多餘。
安德森:“怎麽又是你!”
他吼完,猛地發現眼前這個女人滿身都沾着血——在幾個小時之前,她身上明明還幹幹淨淨。安德森悚然白了臉。
章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只是指了指門外停着的那輛熟悉的鐳射摩托車。
安德森:“……”
“我可以拒絕嗎?”他的聲音在抖。
章馳掏出槍:“一輩子可以拒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