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中那一位傳說

第37章 垃圾島7

第037章 垃圾島7

這是她和韓戈的接頭地點。

如果他出獄, 就會在周六來這個地方跟她彙合。

章馳在店裏坐了半天，她坐在門口的位置，太陽很好, 照得她有點困倦。她打了個哈欠。店裏的客人來來去去, 對于這個門神沒有什麽意見, 倒是老板娘一直在看她，等客人都走光了，她回過頭，問：“你有什麽問題嗎？”

老板娘開門見山：“你叫什麽名字？”

章馳：“魏易。”

老板娘：“童西。”

章馳點點頭。

“童老板。”

童西說：“你真的認識韓戈？”

章馳描繪了一下韓戈的長相, 童西喃喃道：“真的是他。”

她又說，“他竟然來西嘉島了……”

聽起來她一無所知。韓戈倒是對西嘉島了如指掌。連熟人在哪裏開店都摸得一清二楚。

章馳在店裏坐到天黑, 人沒來。

童西說：“可能他還沒有出獄。”

章馳說：“太遜了。”

童西大笑。

***

第三周，韓戈也沒來。

錢快花光了。

她在心裏罵了韓戈不止一百八十遍。

周四的時候，章馳在查林那裏買了最便宜的過期貨，但貨出了點問題, 變質了，章馳和路雨吃了沒問題, 但是若拉拉肚子了。上吐下瀉。章馳在醫院給她買了藥。

然後她成了真正的窮光蛋。

一個子兒也沒有了。

貧窮的人往往在不該花錢的地方花得最多。

如果她拿錢買了新鮮的食物, 那麽她大概還能剩10個島幣。若拉也不會生病。

但是沒有如果。

窮人就是在該目光長遠的時候目光短淺，在該目光短淺的時候目光長遠。

周五的時候，章馳去找了院長。

院長叫雷領先，是個四十歲的中年男子，頭發有點禿，沒有大肚子，臉上有很多皺紋, 但人看着還算精神，總是在醫院裏風風火火地跑來跑去, 雷厲風行。

她請求院長将這個月的工資提前支付給她，院長雷厲風行地拒絕了。

“這是規矩，誰知道你會不會拿了錢就跑？”院長坐在辦公室裏，翹着二郎腿，後背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拿着筆在手裏轉來轉去，眼睛從上到下将章馳打量一遍，好像在看什麽貨物一樣，那種估值的眼神，“而且你也吃得太多了。你比葛立吃得還多，早知道該扣你餐食費。”

章馳跑到就業中心，就業中心的答複跟院長一樣。

她借不到錢。

晚上回家的時候，兩個小孩正在等她開飯。

桌上有一包方便面。

他們還剩下兩包方便面、三盒午餐肉和兩罐玉米粒。

因為沒有多少食物了，所以這一周只吃一頓，而且只在晚上吃。

因為晚上餓着肚子睡不着。

路雨去煮了方便面，在樓上看見章馳從居民樓的過道經過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着手做飯了。章馳将車放在客廳，去廚房的時候，面已經煮好了，他拿了三個碗，正準備将面挑出來的時候，章馳進了廚房。

“我不吃了。”章馳說，“等下有事，出去一躺。不用等我。”

路雨點點頭，然後收起了一個碗。

兩個小孩在客廳正吸溜面條的時候，章馳穿上外套出了門。

島上的晝夜溫差很大。

章馳出門的時候正好起風。

她開始溜達。

從酒吧一條街開始走，這是最混亂的地方，電子音樂震得人頭皮發麻，酒吧外面的醉鬼搖搖晃晃，嬉皮笑臉伸手攔着過路的女客人，一路從腰往下摸。

島上是一個不安全的地方。

不論是女人還是小孩，都不能用常規的目光去看待。

一般的女客會尖叫，報警，找酒保，但是這裏沒有警察，也沒有酒保，也很少有那種被騷擾之後吓得驚慌失措的女客。

那位女客從包裏掏出一支小型手槍。

“砰”。

正中眉心。

醉漢倒地了。

周圍的人靜默了幾秒，女客走了，音樂還在繼續，衆人從時間暫停中醒來，不管不顧地随着音樂群魔亂舞。

沒有人管那個在地上伸手掙紮的男人。

這就是垃圾島，惹了惹不起的人，就該有付出代價的覺悟。

章馳走上前，那個男人就在這時咽了氣。

能量從她的腳底升起，游走四肢百骸，耳邊的風吹起她的發絲，她好像能從嘈雜的電子樂裏感受到那一點細弱的風聲，她的身體無比敏銳和清醒。

她吃飽了。

男人的手腕上浮現出一個黑色的六角星。

這是她這幾天果腹的辦法。

晚上的時候，她就在街上逛一逛，越混亂的地方，遇到屍體的幾率越高，每當槍聲響起，她就會第一時間奔過去。

運氣好，就能吸到能量。

有時候甚至走過路邊，能遇到那種奄奄一息的，被人抛屍在街頭的罪犯——通常是在幫派火并之後，那些人的生命沙漏剛好倒空。

将她喂飽。

大部分的人能量都很弱，有的甚至連周柯都不如。

不是所有人都是從改造營出來的。

但積小成多，力量和操控能力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

吃飽了，章馳回家。

居民樓的過道牆壁上又貼上了新的小廣告，有招租的，有賣房的——這裏的房子不貴，但是稅負很高，有的人不想交稅，或者交不起稅，只能賣房。

一樓牆上噴着的白漆十分醒目：

“信用貸款，無須擔保，最高10000島幣，一天到賬”

“熱線電話：D23942385”

章馳走上二樓。

“信用貸款，無須擔保，最高10000島幣，一天到賬”

“熱線電話：D23942385”

三樓也有。

“信用貸款，無須擔保，最高10000島幣，一天到賬”

“熱線電話：D23942385”

每一層樓的牆壁都好像卸載游戲時候不斷彈出地留客代碼，“你真的确定卸載嗎？”“你真的決定離開嗎？”“我們真的做得不夠好嗎？”，在你點擊完了所有的确認之後，它還要罵你一句“狠心”“殘忍”。

章馳定定地在三樓樓梯站了一分鐘。

最後，她将目光從白色的噴漆上挪開了。

“喂，需要借款嗎？”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

章馳擡起頭，發現連接三樓和四樓之間的樓梯上，一個黃毛青年趴在扶手上，手上拿着一沓宣傳單。他抽出最上面那一張，從樓上扔了下來。

紙張太輕了，飄飄搖搖，回旋的力帶着紙張從反方向離開，青年睜大眼睛，終于發現自己幹了件蠢事，正要往樓梯下面跑，章馳就在這時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将宣傳單扯了回來。

她的身形非常快，青年在樓梯上吹了一個口哨。

章馳低頭看了一眼宣傳單。

“信用貸款，無須擔保，最高10000島幣，一天到賬”

“熱線電話：D23942385”

然後她把紙揉成了一團。

“不需要。”章馳說。

第二天，那個黃毛又來了。

她就好像是一個雞蛋裂了縫，從她盯着那個白漆站了超過十秒開始，聞着味來的蒼蠅就決定從生到死地不離不棄。

“喂，真的不借嗎？到賬很快哦！”

第三天，他一大早就在樓下等着。

“姐，幫幫忙啊，支持一下業務啊。我這個月還一單都沒接到呢。”

第四天，他人沒來，但是章馳發現門把手上被塞了一張傳單。

“信用貸款，無須擔保，最高10000島幣，一天到賬”

“熱線電話：D23942385”

最下面還有一行手寫體：“姐，接通電話後報我ID，93812，給你內部提高額度哦～”

***

第四周了。

周一的時候，章馳去找院長請假。

院長又雷厲風行地拒絕了。

曠工會被開除，并且會留下職業記錄。他這樣警告。

章馳跟着司機一起出去送貨。

車在路上行駛得非常平穩，走的路線章馳已經非常熟悉了，經常發現屍體的就是那幾個點，現在要去的是垃圾場。

司機比院長好說話：“等會我在垃圾場停久一點，你快去快回。”

周一是空投食物的時間，章馳準備去撿垃圾，她已經沒有錢購買食物了。

到地點的時候，章馳先将屍體擡上了車，然後拎着一個布袋子往垃圾場裏走，越往裏走，她越發現不對勁。

人太少了，或者說，幾乎看不見人影。

司機就在這時候從背後追了上來：“你看天氣預報了嗎？”

章馳轉過身：“天氣預報？”

司機：“你沒看啊？”

司機是個體面人，不撿垃圾，也不看撿垃圾的天氣預報。

章馳腦子裏早就忘記了這個東西。

撿垃圾之前要看天氣預報。

今天不會來飛機。

晚上下班回家的時候，桌子上已經沒有任何食物了。

兩個小孩肚子都在叫。

三人坐在沙發上。

若拉說：“哥哥，我好餓啊。”

路雨立馬捂住了她的嘴。

他慌張地看向章馳。

章馳知道他在想什麽。

他不想成為累贅。累贅就意味着會被丢掉。

章馳站起身，走到大門口，路雨從沙發上跳了下來，追着她到了門口。

“姐姐，你要去哪裏？”

章馳打開門鎖。

路雨的聲音啞了：“姐姐，你要去哪裏？”他又問了一遍。

章馳拉開門。

路雨：“姐姐！”他跑過來抱住她的腿。

章馳沒轍，拖着路雨走出門，拿出終端，看着牆上白漆的熱線電話，一個一個字輸入。

電話通了。

機械音從終端有條不紊地傳來：

“大法官借貸為您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