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斛生走進景裕的房中, 就見他靠在書桌後,手裏拿着文書,臉色很差, 他心疼卻又生着氣,走到景裕身邊将手裏的食盒重重一放。
景裕擡起頭,帶着些紅血絲的雙眼在這幾天裏第一次略微亮了幾分,他将文書放到一旁, 語調一如既往的沉穩,“斛生來了。”
他不鹹不淡的招呼讓斛生更加委屈和不滿, 可看着對方明顯累得不如以往清明好看的雙眸, 卻又有些不忍。
“把飯吃了。”斛生手指敲了敲食盒, 冷着臉道。
景裕嗯了一聲,自覺地将食盒裏的飯菜拿了出來,“是很久沒好好吃一頓了。”
他拿過筷子, 問道:“斛生用過午飯了嗎?”
“我吃過了。”斛生沒有像以往那般, 每次見到景裕都看着他移不開眼, 而是伸手拿過桌面上的文書看了起來。
景裕也沒再出聲,一邊吃東西一邊和斛生聊着自己對文書內容的見解和遇到的問題,眼神一直落在斛生的臉上。
……
源輕承坐在監視器前,一只手抱着Yuki, 一只手曲着指頭輕輕敲着自己的鼻尖,嘴角雖然是微微挑着的, 但心情可不算太好。
感情戲用的居然是沉浸式演法麽?
随郁那家夥, 看來是真的對他家顏顏上心了。
他的臉色越來越沉,而任導的心情卻越來越好, 待最後一句臺詞說完, 任導控制不住大聲喊道:“好!這條過了!”
任導臉都紅了, 他拼命地拍着椅子扶手,激動興奮的要命,這段戲的情緒和眼神很難掌控,他本來都做好了沒戀愛經驗的随郁要多拍幾條才能帶入感情的,卻沒想到他第一次就表達出來了。
“随老師!”任導繞過堆雜的器械,驚喜地上前,“是不是有點那種代入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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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郁微笑着點了點頭,“好像是有點感覺了。”
顧時顏在旁邊聽着,想起任導上次告訴随郁,要把喜歡人的感覺代入進去,沒想到随郁這麽快就掌握了。
他欽佩的同時,心裏也有些微微的抱歉。
果然,随郁就是有喜歡的人了。
顧時顏剛剛刷手機的時候其實就是在看微博,而且還是專門搜了和自己還有随郁相關的詞條看,他發現有的粉絲已經因為他和随郁之前那兩次轉發開始嗑自己兩人的cp了。
這恐怕會給随郁造成困擾吧。
任導和随郁說完後,轉頭喊了聲顧時顏,“小顧。”
“诶,任導您說。”顧時顏乖巧地應了一聲,壓下心底的想法,乖乖地聽任導給他講戲。
任導對他禮貌的态度很滿意,“我看了,你剛剛這段戲感情表達的還是挺充沛的,其他的都是些小問題,但是呢有一點。”
顧時顏點頭。
任導道:“小顧你要記住斛生的身份,他并不只是景裕的一個門客,他首先是一個小國裏的太子,說他是被慣大的也不為過,你要把那種小脾氣小驕縱演出來。”
顧時顏認真地聽并反思着,回想起來,自己剛剛演的時候,的确有些放的不夠開。
“再來一次?”随郁突然提議道。
顧時顏看向他,任導也“呃”了一聲。
“我也想再熟悉一下剛剛那種感覺,感覺把控的不是很好。”随郁對任導道。
任導點了點頭,演員肯主動提出重拍提高品質,作為導演他當然是高興的,他站起來回到監視器後,通知各部門做好準備。
随郁見顧時顏低着頭發呆,勾了勾他的手指。
顧時顏擡起頭。
“發小脾氣,會嗎?”随郁淡笑。
顧時顏想了想,略微一點頭。
随郁眉頭一揚,好像很高興,“那來吧。”
……
等兩人拍完今天的戲,外頭已經一片漆黑,源輕承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
随郁心裏一下就輕松了不少,和任導打了個招呼後,帶着顧時顏回家。
“随老師。”顧時顏坐在副駕駛座上,盯着自己的膝蓋,深思熟慮後還是開了口,“我住在你家裏,真的不會打擾嗎?”
随郁頓了一下,緩緩減速将車停到路邊,确認了一下車門鎖了顧時顏跑不了後,眉眼柔和地捏了捏他的臉蛋,“怎麽又說這種話?”
“沒,因為……”
随郁打斷了話說得磕磕絆絆的顧時顏,已然猜透了他的心思,“你是想到任導說讓我帶入喜歡的人,然後怕住在我家裏造成誤會嗎?”
顧時顏感覺自己被随郁把心思瞧了個幹淨似的,絲毫沒有撒謊的可能性,只好誠實地點了點頭。
随郁寬大的手按住顧時顏的腦袋,将他乖巧柔順的發絲揉亂,忍不住笑了出來。
顧時顏看随郁笑的開懷,有些不解。
“在你眼裏,我是古代穿越過來的嗎?”随郁好笑又無奈地道。
看顧時顏還是沒懂,随郁揉了揉眉心,解釋道:“如果我有喜歡的人,為什麽你沒在我家見過那個人?”
“我當然會和喜歡的人住在一起。”随郁眼神深邃,注視着顧時顏,心中情緒翻湧。
他的聲線溫柔磁性,如同有人用手溫柔地拂過顧時顏的耳朵,帶起一陣酥·麻。
“……但是你見過除你以外的人,住在我家裏嗎?”
顧時顏頓時明白過來,漂亮的貓兒眼神采奕奕,“喔,随老師沒有喜歡的人就好!”
随郁滿腔的熱切都被顧時顏一兜冷水澆滅,無力地低下頭,腦門抵在手心上。
“不不不随老師我不是那個意思!”顧時顏急忙改口,“我是說沒造成困擾就好!”
随郁又捏了捏顧時顏的腮幫子,語調寵溺又無可奈何,“你呀,小貓妖……”
顧時顏愣住。
!!!
随老師喊自己什麽?
剩下的路上,随郁時不時趁着看後視鏡的機會掃一眼顧時顏通紅的耳朵,心情大好。
看來這小家夥,也不是對自己全無感覺啊。
-
回到家裏,兩人吃完晚飯後各自回房,随郁洗完澡披着浴巾躺在床上,想了想,忍不住給顧時顏發了條消息。
既然他不開竅,那只能自己這個好不容易開竅了的主動點了。
【随郁:平時沒見你生過氣,沒想到下午演發小脾氣的時候還挺自如的】
一想起顧時顏當時表現出那副小生氣小別扭的模樣,随郁就壓制不住嘴角揚起的笑。
他多麽希望顧時顏能在他面前也這樣,毫不遮掩,恃寵而驕。
抱着手機等了一會兒,随郁也沒等來顧時顏的回複。
可他分明記得顧時顏吃完飯沒多久就去洗澡了,而且現在時間也還尚早,應該不會這麽快就睡覺才對。
想起下午源輕承那檔子事兒,随郁覺得自己多多少少也得采取些行動才好,不能落了下風。
于是随郁兩條長腿一落,翻身·下了床,他一邊系着浴袍的腰帶一邊想着心思出門,快步下了樓往顧時顏的房間走去。
他走到緊閉的房門前,正欲擡手敲門,就聽見裏面傳來顧時顏的說話聲,而且反常的是,向來溫聲細語的顧時顏,聲音裏帶着難以扼制的怒意。
随郁曲起的手頓在半空,豎着耳朵靜靜地聽着裏面的動靜。
“你是怎麽聯系到我的?”
“你有什麽事?”
“你究竟想怎樣?”
“你,你怎麽知道我在……”
“行,你給我幾天時間。”
顧時顏說的話不多,但聲音裏充滿着顫抖和勉強壓下去的怒意和不忿,讓随郁聽得直皺眉。
時顏在跟誰通話?
聽房間裏頭沒動靜了,随郁思索了一下,轉身·下了樓,在桌面放着的零食盤上翻找了一下。
二樓的客卧裏,顧時顏心裏像壓了塊巨石似的,他看了眼四周密閉的空間,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在床邊坐了一會兒,顧時顏打算下樓吸吸貓看看能不能放松一下,結果一開門就見到随郁正從樓梯口朝自己房間走來。
“随老師。”顧時顏喊了他一聲。
“刷牙了嗎?”随郁問。
顧時顏不明白随郁問這個做什麽,但還是搖了搖頭。
下一刻,他的唇瓣便被随郁指尖上的小繭蹭得微微一麻,嘴裏被随郁塞進了一塊東西。
顧時顏在随郁的注視下咀嚼了兩下,嘴裏泛起一股甜甜的奶味。
“剛剛……”随郁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要說得太直接,“我下樓的時候聽到你在打電話,沒什麽事情吧?”
顧時顏有些緊張地抓住了門後的把手,強作鎮定地搖了搖頭。
看着門縫裏探出來的小臉,随郁憂心卻也無計可施,他摸了摸顧時顏的腦袋,入手的發絲一片濕漉漉。
“怎麽沒吹頭發?”随郁撩起一束烏發,“這樣睡覺容易頭疼,一會兒記得把頭發吹了。”
顧時顏乖乖應了聲好。
看着那雙濕漉漉的貓兒眼,随郁一手捧住了顧時顏的小臉,“如果有事,大膽來和我說,好不好?我答應你,不論是什麽時候什麽事情,只要你想說,我都一定會聽。”
顧時顏對上那雙眼睛,之前那種被人完全看透的感覺又充斥了他的腦海,他也不承認或否認是不是真的發生了什麽事情,默然地點了點頭。
“早點睡,晚安。”随郁指尖輕輕拍了拍顧時顏的側臉,轉身走出兩步,回過頭對還看着自己的小家夥點了點手指,輕輕一挑眉,“記得吹頭發,不聽話要罰的啊。”
顧時顏看着面前高大,結實,給人安全感十足的男人,鼻頭一酸,帶着點鼻音嗯了一聲,“随老師晚安。”
“晚安。”随郁笑着擺了擺手,轉身消失在了轉角處。
顧時顏輕手輕腳地關了門落下鎖,整個人像脫力了一般滑坐到了地上,他滿心都是剛剛随郁對他說的話。
就像一個成熟的,比自己大了很多歲的大哥哥,在知道自己弟弟有了小心思後,明明關心,卻又給予了充分的尊重,并不去打聽,只是溫柔地告訴弟弟:如果有難過的事情,随時可以和哥哥傾訴。
這種被關心的溫暖感越強烈,顧時顏的心裏就越酸澀,他頹喪地低下頭,腦袋埋進臂彎裏,肩膀劇烈地抽動起來。
門外,随郁的影子從牆根處向前延伸,他抱着胳膊,聽着一門之隔的房間裏傳來的哭咽抽泣聲。
心髒明明疼得在抽搐,可随郁卻依舊站在原地等候。
因為他怕顧時顏真的需要安慰的時候,他沒能第一時間出現。
良久,房內的哭聲緩緩地停了下來,随郁又等了一會兒,确定顧時顏今晚應該不會再出來找自己傾訴後,才默默地轉身離開。
伸手揉了揉已經疼得麻木的心口,随郁拿出手機打通了一個電話。
幾個等候音後,賀雲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了過來,“怎麽了,大晚上的。”
随郁沿着樓梯向上走,腳步沉重,臉藏在陰影裏看不清神情,他手指抓着扶手,指尖一片發白,平日裏溫柔的嗓音此刻一片冰冷肅殺。
“幫我查一下時顏的事。”
-
那晚的事情仿佛一個小插曲,第二天醒來,顧時顏還是那個愛笑的顧時顏,可随郁知道,他有事情瞞着自己。
畢竟是個小配角,顧時顏的戲份不算太多,而且今天也是《愛寵的生活》拍攝新一期的日子,所以提前知道情況的導演準了顧時顏的假,此時人呆在隔壁節目組。
今天下午,随郁一連過了十幾條戲,在劇組準備下一個場景時走到了一旁喝水休息,順便看看微信消息。
現在是下午六點,外頭的天空已經半黑了,顧時顏的節目應該也拍的差不多了。
不過備注為“小貓妖”的那個聊天框并沒有出現他期待的小紅點,随郁正想熄屏,賀雲的聊天框卻彈了出來。
【賀雲:查到了】
随郁精神一振,讓他來休息室找自己,起身收了手機,和任導打了聲招呼說自己有事,離開一下很快就回來。
等他到了休息室,賀雲已經在那裏了,手裏還拿着一疊紙。
“來了。”賀雲朝他點了點頭,臉色并不算好。
兩人坐到沙發上,随郁看着賀雲等他告訴自己查到了什麽,可賀雲卻什麽也沒說,沉默了許久,将手裏的東西遞了過來,“算了,你自己看吧。”
随郁接過文件,一張一張仔細閱讀起來,而他原本還算淡定的臉色也随着目光的掃動變得越來越沉。
“看完了?”賀雲瞧了他一眼。
随郁沉默,将手裏的紙一張一張認真疊好碼齊,聲音沉重地嗯了一聲。
看完這份文件,他算是知道顧時顏陽光外表下隐藏的那顆柔軟敏感的心是怎麽導致的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賀雲拿過水杯喝了一口潤潤嗓子,在随郁的注視下,道,“任導前兩天告訴我,說小顧找他預支了一部分片酬,好像很急着用錢的樣子。”
賀雲瞟了一眼雙唇緊抿的随郁,“是該說你表現的太明顯,還是任導眼光太毒?”
随郁沒搭理賀雲的調笑,問道:“時顏要錢做什麽?”
賀雲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随郁手上的資料,道:“顧志強應該是看到了網上的消息,所以找來了。”
“我知道了。”随郁點了點頭,将手裏的資料丢回了桌面上,剛剛還整整齊齊的紙張又散成了一攤,“報警吧。”
與此同時,隔壁的顧時顏剛把汗涔涔的運動服換了下來,抱着小奶球和衆人打了個招呼後,走出了片場。
小奶球今天上跑下跳明顯是累着了,正趴在他手臂上打瞌睡。
正在這時,顧時顏的手機響了,鈴聲鬧醒了小奶球,他迷迷糊糊地用毛絨絨的腦袋去蹭顧時顏的下巴。
顧時顏以為是随郁,滿臉笑容地将手機拿了出來,等看到屏幕上的號碼時,臉色陡然沉了下來。
鈴聲響了一次又一次,顧時顏知道對面那人肯定是不依不饒的性格,無奈只能接通。
電話一通,對面立刻傳來一個粗魯嚣張的男聲。
“小王八蛋,你他娘說好的錢呢?!”
顧時顏咬着牙,壓抑着罵人的沖動,“我和導演說了,導演說過兩天就給我。”
“過兩天?你是想拖是吧,行,那我現在就去找你,你等着,老子在帝都影視城了。”
“你想做什麽?”一聽男人要來,顧時顏再也壓制不住情緒,急沖沖地問。
“做什麽?”男人獰惡的笑聲在電話裏傳出,“我看微博上有人說你勾搭上了那個影帝還是什麽的,我看他不是挺有錢的?你當他馬子,他幫你出點錢養你爹又怎麽了?”
“你閉嘴!”顧時顏怒吼出聲。
顧志強嘴裏粗魯下·流的話,顧時顏早在小學開始就已經聽慣了,時隔這麽多年,他本以為自己已經逃了出來。可再次聽見那令人反胃的聲音,才深深地體會到那種怎麽也割不斷的所謂“血脈相連”,對像他這樣有這種經歷的人而言,是多麽狠的一記重錘。
“你別去打擾随老師,我給你錢就是了。”顧時顏的手和聲音都在顫抖,懷裏的小奶球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笨拙地用柔軟的肉墊拍打着顧時顏眼角流下的淚珠。
“那你在哪?我現在就要!”
等顧時顏報了一個位置後,男人冷笑一聲挂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帝都影視城一個偏僻的角落裏,顧時顏坐在一張破舊的長椅上,身邊放着一只寵物袋。路燈很暗,襯得他面色更加慘白,原本活力十足的小臉上,唯一還能叫做有點血色的,就是那雙微紅的眼睛。
小奶球慌張地叫着,不知道為什麽主人的情緒那麽低落。
“乖,我們一會兒就回家。”顧時顏忍住心底幾乎要翻湧而出的酸澀,朝寵物袋裏的小奶球扯出一個不能更加勉強的笑容。
與此同時,一雙踩着對破舊牛皮涼鞋的髒兮兮的腳站在了他的面前。
顧時顏眸色一沉,認命似的擡起頭,那給他帶來了十幾年童年陰影的人就在面前。
往事一件件閃過,當初他對自己,對妻子無止境的毆打辱罵,仿佛就在昨天。
“錢呢?”顧志強将嘴裏的煙頭一扔,粗魯地往腳邊吐了口口水,将蠟黃粗糙的手朝顧時顏伸了過去。
顧時顏皺着眉頭,站起來離一身酒臭氣的顧志強遠了一些,“我現在只有幾千。”
“幾千?”顧志強呸了一聲,“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部戲賺了不少,幾千,你當老子是傻逼嗎?”
“我說了片酬還沒發下來!”顧時顏眼睛幾乎要瞪出血,幾乎是低吼着道。
顧志強聽顧時顏語調中有火氣,也怒了起來,“那你他媽還敢叫老子來?”
“那你究竟想怎麽樣?”顧時顏目光直視着一臉混混樣的顧志強,自從他十六歲那年從那個地獄般的家裏逃了出來,已經五六年沒見過這個人了。
或許是時間久了,他長大了,顧時顏心底的恐懼也就慢慢淡化了一些,此時已經能夠直面着這個初現老态的男人。
“怎麽樣?”顧志強早就猜到了這個可能,他伸出大拇指指了指後頭,醜陋蠻橫,布滿橫肉的臉上滿是獰笑,“我去找你姘頭!那個人姓随是吧,反正他是名人,我在片場門口大喊一聲他馬子的爹到了,那小子還不出來喊岳父?”
“你站住!”顧時顏伸手抓住轉身要走的顧志強,布滿憤怒的眼底閃過一絲恐懼。
“喲,怕了?”顧志強甩開顧時顏的手,不知他想到了什麽,聲音裏染上了些陰鸷,“你不會真的喜歡上那個影帝了吧?呵,你小子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人家就是玩玩你,你還真以為他會動感情?”
顧志強越罵越兇,擡起手就要像當年一般一巴掌抽過去好好教訓面前這個幾年沒打就上房揭瓦的兒子。
童年的陰影終究還是可怕的,顧時顏本能地撇開頭伸手去擋,已經做好挨打的準備了,可預料之中的疼痛卻沒有落下來。
“你誰!”顧志強看着面前渾身透着冰冷殺氣的男人,還沒罵出聲就疼得跪在了地上,他的手腕傳來一陣鑽心透骨的劇痛,像是要被捏碎了一樣。
随郁目光裏連溫度都沒有,看着地上掙紮着起來要和自己拼命的男人,幾個動作就把人按在了地上,他一只手鉗制着顧志強的手腕,一只腳踩着顧志強的肥肉橫實的後背,雙眼血紅恨不得直接把人碾死。
他專門挑疼卻不留下痕跡的地方下手,一點力氣也沒留,腦袋裏想着的都是賀雲查到後告訴他的那些,顧時顏小時候受過的無數委屈和虐待,下手越發狠辣,恨不得把顧時顏以前受的疼受的傷全部還回去。
畢竟是散打職業賽的冠軍,随郁這幾下可不是顧志強能受得住的,他肥碩的身體好像被打得散架了一樣,渾身上下都透着劇痛,整個人趴在地上,差點疼得昏死過去。
“殺人啦!”顧志強臉貼在泥土地上,明白這人自己惹不起,便開始耍起無賴,扯開嗓子大聲呼號,還沒叫兩句就被随郁卸了兩只胳膊,立刻慘叫一聲,雙眼一黑,沒了聲響。
扔下暈過去的顧志強,随郁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濕巾将自己手指的每一處擦了個幹淨後,向愣在不遠處,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顧時顏走去。
每靠近一步,随郁身上的冷肅殺氣就淡化一分,等站到了顧時顏面前,只剩下了溫柔和疼惜。
随郁看着顧時顏布滿淚光的眼睛,心口緊緊地縮了一下,疼得他眉頭都皺了起來。
随郁溫柔卻又有些強勢地将渾身僵直的顧時顏攬進懷裏,讓他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只手輕輕地撫摸着顧時顏的後腦勺。
“好了好了,過去了,都過去了。”
他的聲音就在耳畔,顧時顏雙眼一酸,輕輕環住了随郁結實的腰,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像斷了鏈的珍珠似的掉了下來。
聽着那再也壓抑不住悲恸的失聲大哭,還有那帶着嗚咽的,斷斷續續的“随哥”,随郁微微昂起頭,看着漫天的繁星嘆了口氣,在顧時顏腦後輕撫的那只手動作愈發溫柔。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這次哭完後,他家的小家夥以後再也不要受這種委屈了。
不知過了多久,顧時顏哭累了,他緩緩擡起頭,看着被自己淚水弄濕的衣襟,有些羞赧地想拿紙巾給随郁擦衣服。
“沒事。”随郁輕輕握住顧時顏的手,向一旁招了招。
顧時顏睜着兩只紅通通的眼睛回頭看去,就見賀雲拿着把黑傘走了過來,将傘交給随郁後,他道:“警察馬上就來,你倆先避避嫌,我去處理。”
“嗯。”随郁點了點頭,等賀雲離開後,他開傘擋住了兩人的臉,低頭對顧時顏道,“先回家,好不好?事情鬧得比較大,一會兒可能會有狗仔。”
“嗯……”顧時顏低低地應了一聲。
顧時顏現在不只是哭過的眼睛,連臉都紅了。
賀雲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不過看樣子應該已經在旁邊躲了很久了。
那自己趴在随郁肩頭哭的稀裏嘩啦的樣子不是都被人家看到了?
也太羞恥了吧!
顧時顏顧着羞恥,沒注意到他只想着不讓賀雲看到他哭的樣子,覺得那樣丢臉,卻沒覺得在随郁面前哭的稀裏嘩啦還抱着對方有什麽丢人的。
兩人回到家裏後,随郁熱了杯牛奶,還往裏調了兩勺蜂蜜,端給了顧時顏。
“謝謝随老師。”顧時顏捧着熱氣騰騰的蜂蜜牛奶喝了一口,眼神落在腳邊蹲着的兩只貓上。
也不知這貓咪是怎麽溝通和交流的,小奶球回到別墅後跑進房間裏朝馳影喵嗚喵嗚叫了幾聲後,兩只貓就一同跑出來,用身子在顧時顏的腿邊蹭來蹭去,後來小奶球還跳到了沙發上,露出肚皮躺在他膝蓋上打滾,像是在安慰。
随郁靜靜地坐在他的旁邊,眉眼柔和地看着顧時顏撸貓肚皮,或許是心有餘悸,他的視線就跟釘在了顧時顏身上似的,仔仔細細上下掃視了一遍,仿佛生怕剛剛的意外讓顧時顏一不小心丢了個零件一般。
等一杯牛奶下肚,顧時顏的情緒也已經穩定了下來,他将空杯子放回茶幾上,緩緩擡起頭,看向随郁。
“怎麽了?”随郁笑着問了一句,突然擡起頭,手指撫上顧時顏的臉頰,身體前傾,仔仔細細地盯着他看。
顧時顏咬着下唇和随郁對視了一會兒,就見他似乎松了口氣,“還好,眼睛沒那麽紅了。”
“随老師……”顧時顏控制不住地喊了出來。
“又成随老師了?”随郁含笑看着他,剛剛還喊随哥來着。
顧時顏有些赧然地抓了抓臉,又靜靜地等待了一會兒,可他發現随郁似乎并沒有詢問或打探什麽的意思。
再等了一會兒,顧時顏忍不住開了口。
“其實……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