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011章 第11章
程绾绾兀自惶恐茫然了一陣,心知這種情景下,她只怕百口莫辯。
她無法,又回到摔碎的花盆旁,想看看花還有沒有可能救活。好在花瓣雖然摔爛了幾瓣,但是根莖并沒有斷。
不知道這是不是不幸中的萬幸。
程绾绾蹲了片刻,腳踝疼得受不住,跌坐在地上。她一看才發覺,就這麽片刻,崴傷的地方已經腫起來好高了。
好疼……
程绾绾咬唇,忍着疼,也忍着想哭的沖動。她試着喊人,但是沒有人聽見。
但是她知道,這裏很快就會來人的。
*
江纭與江訣并不親近,江纭寒暄幾句後兩人就再沒話好說。
廳中安靜良久,氣氛有些凝滞。
這時,有丫鬟急匆匆進來,先向江訣行了禮,随後到江纭身邊,低聲禀話。
江纭聽完,臉色立馬變了:“可看清是誰?!”
丫鬟道:“奴婢沒瞧見,是有人看見了。公主,可要叫人去看看?”
江纭放心不下,想親自去看一眼,但又不好把江訣一個人留在這裏。
她正猶豫,江訣道:“皇長姐有事就去吧,孤這裏無妨。”
江纭也不想和他待着幹瞪眼了,忙點頭:“好,那我去去便回。”
江纭帶着丫鬟往外走。
這時,青影也進來了,到江訣身旁附耳說了幾句。
“皇長姐。”
江纭還沒出門,身後江訣突然道。她回身,見江訣也起身過來了。
江訣道:“孤在這裏也無聊,皇長姐去何處,孤同皇長姐一道。”
江纭:“……”
江訣不急不緩:“興許是孤的人給皇長姐添了麻煩,也未可知。”
江纭茫然。
不過既然江訣說要去,江纭也無法拒絕,只能點點頭,一同前去。
*
程绾绾腳踝腫起了老高,又出不去,只能縮在地上抱着腿忐忑地等。
她心裏想着等來了人,她應該怎麽解釋,但她知道這種情形下,無論她解釋什麽,都會顯得蒼白無力。
二月天氣尚寒,偌大的樓閣裏只有她一個人,程绾绾縮成一團,還是感覺冷,又因為疼,身上又仿佛出了一層冷汗。
樓閣裏長久的空曠和寂靜,讓程绾绾漸漸有些恍惚。
終于,門外響起了腳步聲,紛雜而急切。
程绾绾坐在地上,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直到一陣開鎖聲,她睜圓了眼睛向門口看去,下一刻,厚重的樓閣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門外,背着天光,站着好些人,乍一看去看不清面容,只瞧見烏泱泱一片,吓人得很。
程绾绾縮了縮身子,想要站起來。
江纭一開門就看見了堂中坐在地上的人,但她的視線只是飛快掠過,很快被一旁碎爛一地的花盆吸引去視線。
“本宮的花!”江纭直奔過去。
程绾绾睫毛一顫,心中越發惶恐。
這位想必就是寧安大公主了。大公主果然珍視這盆花,見此情形,只怕是馬上就要發怒了。
程绾绾已經準備好迎接公主的怒火了,江纭也的确是氣得不輕,但不等她發作,江訣随後也進來了。
程绾绾這才看見他。
男人高大,從門口一步一步走進來,步伐并不快,但背光的偉岸身軀,靠近的每一步都充滿了壓迫。
程绾绾先是愣了下,跟着臉色漲紅。
她不覺得太子會站在她這邊,太子也許和大公主一樣生氣,他心裏一定很惱火,怪她闖了禍。
程绾绾滿心忐忑的時候,江訣已經走到了她面前。他進來時就一眼看見她坐在地上,一路走進來,她倒是在地上越發縮成一團,也不起來。
江訣走到程绾绾跟前停下,低頭看她,微微皺起眉:“坐在地上像什麽樣子?”
程绾绾以為自己是馬上要挨罵受罰的,因為那盆摔壞的花,但沒想到太子先說的是這個。
程绾绾愣了愣,随即她下意識聽話地想要站起來,但她腳踝的扭傷嚴重,稍一用力就疼得受不了,她撐起來一下,又立馬跌了回去。
程绾绾痛苦地捂住腳踝,仰起頭看男人,驚慌又緊張:“殿下恕罪,我、我的腳扭傷了……”
江訣視線下移,才看見她腫起的腳踝。
江訣:“能站起來嗎?”
程绾绾咬唇。
江訣反應過來她剛才就是想站起來,但沒能成功,眉頭越發擰緊,但還是蹲下身去,伸手拉她:“起來。”
遞過來的手掌寬大,骨節分明,每一根手指看起來都修長有力。程绾绾及笄了,曉得男女之防,雖然太子指了她做太子妃,但大庭廣衆之下,和太子手拉手,她還是很不好意思。
不過她自己實在站不起來,猶豫了短暫的一瞬,還是把手遞了上去。
手搭上去的一瞬,她還沒來得及借力,太子已經瞬時握住了她的手,那寬大的手掌幾乎将她的手握得嚴絲合縫,用力一拽,一把就将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力氣之大、動作之快,程绾绾甚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等她回神的時候,太子已經迅速地松開了她的手。
程绾绾站好,但扭傷的那只腳根本不敢用力支撐,所以整個身子幾乎只靠另一條腿勉強站着。
她有些站不穩,而這時候,大公主捧起地上散落的花瓣,忍不住質問:“這是怎麽一回事?是誰弄壞了本宮的花!”
大公主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顯然是在質問她。程绾绾本就站不太穩,被猛一質問,身子一晃,差點又跌回地上。
好在她及時抓住了一截袖子。而等她重新站穩,循着抓住的那一小截衣袖往上看,毫無疑問,她看見了太子殿下默然無語望過來的視線。
程绾绾:“……”
她一個激靈,預備松手,卻又看見太子目光微動後,轉開了視線去。
她要松手的動作就停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從剛才太子回避的視線裏,看出了一種默許的意思。
太子殿下是默許她繼續抓着他的袖子嗎?
程绾绾拿不準,但也沒有松手了。
“皇長姐冷靜些。”江訣道,“我們過來時,樓閣的大門是鎖着的,顯然她是被人關在這裏,那麽這花也未必就是她弄壞的。”
江纭一邊痛惜自己的花被人弄壞,一邊清清楚楚看見程绾绾拉着江訣的衣袖而瞪大了眼睛——江纭還不知程绾绾的身份,只看到竟有人敢抓她這個三皇弟的袖子,還是個女孩子,而江訣竟也沒有拒絕,覺得實在太過震驚。
江訣說完,程绾绾立馬也解釋了自己為什麽在這裏。那丫鬟是如何騙她過來,又是如何摔了花盆将她鎖在這裏,都說得一清二楚。
她說完,江訣看她腳踝:“你的腳就是這麽弄傷的?”
程绾绾老實點頭:“是。”
江訣蹙眉:“一盆花而已,你寧願弄傷自己,你腦子裏在想些什麽?”
在權貴眼中,無權無勢的人不過命如草芥,何況只是扭傷而已。
但程绾绾不敢說,只低頭默默不語。
江纭本來就氣,聽了江訣的話更氣了,什麽叫一盆花而已?那是她的花,是她最喜歡的望春胭!
江纭氣不打一處來,但又不敢對江訣說什麽,只好怒氣沖沖喊了侍女過來:“去查!去給本宮查!巡守的護衛都到哪裏去了!還有她口中的那個丫鬟,去查那丫鬟的身份,是哪家的下人,算計人都算計到本宮頭上來了!查出來本宮定不輕饒!”
江纭在一旁發洩怒火,江訣嫌她吵,聽了兩句就沒聽了,轉頭問程绾绾:“帶銀子了麽?”
程绾绾一怔,跟着心下一緊,說話都結巴了:“帶、帶了……”
是要她賠銀子嗎?可是她那點銀子,只怕是連個零頭都賠不起……
但無論如何,事情也是因她而起,程绾绾立馬又道:“臣女今日所帶的銀錢恐怕不夠,但此事因臣女而起,不管怎麽樣,臣女一定會想法子賠的!”
江訣怔了下,反應過來不由好笑:“不要你賠。”
他笑的時候,連語氣也溫和了許多。
他又伸手:“把銀子給孤。”
程绾绾回神,雖然不知道他要銀子幹什麽,但還是立馬聽話地把錢袋子交了出去。
江訣接過,扔給青影。他什麽都沒吩咐,青影拿了錢袋,立馬出去了,不知道是去做什麽了。
“好了,別揪着孤了,像什麽樣子。”青影退下,太子的聲音又恢複了冷冽。
從旁過來一名侍女,扶住了程绾绾。程绾绾連忙松開了男人的衣袖。
她仍覺得不好意思,低下頭去,藏住發燙的臉頰。
江訣不知她在想什麽,又道:“別耷拉個腦袋慫兮兮的,算計你的人,孤稍後會處置。”
程绾绾撲通撲通的心跳,漏了一拍。
江訣同江纭說話去了,程绾绾又緩了緩,才慢慢擡起臉來。她朝太子看過去,心頭莫名湧起一絲熱意。
太子不僅沒有怪她罰她,還說會幫她懲治害她的人。
程绾绾一剎那間很想哭,比剛才崴傷腳踝、被關在這裏還要想哭,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這是她一次,得到了公平的對待。
*
究竟是誰将程绾绾引到樓閣來的并不好查,但巡守的護衛去了哪裏卻很容易弄清楚。
很快大公主的侍女回來禀話,說是适才平康侯府的二小姐在附近丢了一只镯子,正遇上巡守的護衛,便叫護衛幫她找镯子。
這本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結合樓閣裏發生的事情,就不能不讓人多想了。
江纭自小在宮裏長大,聶雲霜那點小伎倆還不夠她看的,她立馬猜出了始末,也猜出引程绾绾來的丫鬟很可能就是聶雲霜的丫鬟。
江纭轉頭問程绾绾:“若待會兒再見到那個騙你的丫鬟,你能否認得出?”
程绾绾立即點頭:“臣女一定認得出。”
江纭又問:“你說那丫鬟強拉你,那你和她拉扯的時候可在她身上留下了什麽傷痕?”
程绾绾聲音低了些:“這個……臣女拿不準——但臣女拼命抵抗,她就算沒受傷,手臂也一定被臣女抓紅了。”
江纭蹙起眉,沒說話。
程绾绾又有些忐忑,怕大公主不相信她的話。她不安間,眼神瞟動,不知為何,她朝太子看去了一眼。
太子也正看着她。
視線一觸,太子眸光動了下,微涼的眼神裏浮出了一點類似譏诮的神色,但很快湮散了去。
程绾绾莫名,讷讷地看着他。
江訣看了她眼,轉頭走去江纭身側。
他知道江纭在猶豫什麽,在沒有确切實證的情況下,就算她是大公主,也不願意随便對上平康侯府。
江訣淡道,音色冷峭:“皇長姐不必擔心,孤既然在這裏,定會幫皇長姐出了這口氣。”